他發現他真的恨。
他從來沒有採取任何的報復行動,即使在他有能力、在他以為她真的移情別戀時。因為他瞭解自己內心的狂烈火焰一日擇放,這個感情的傷口恐怕會燒灼他一生。
但是她回來了,而且還親自點燃了這把憎恨的火焰。
「一輩子。」他的唇間擠出冰冷的三個字。
鍾緹一僵,但馬上又堆滿燦爛的笑。「那不會太長了嗎?我知道這次是我太過分了,那一個月吧?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聽起來比較像「求求你!」
然而,雷御能在競爭激烈的科技業界闖出名號,靠的正是剛強無比的意志力。
「一輩子,最後成交價!」他說。
冰冷的話語迎面擊來,讓她毫無招架的能力。
雷御站起身關掉電腦,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也不管她是要坐公車還是走路回去,就這樣走掉了。
鍾緹坐在雷御的椅子上,鼻端還能感覺到他熟悉的氣息,但仍掩不住四面八方朝她掩至的落寞與孤寂。
「雷御哪雷御,你的心真的如此剛硬嗎?為了回到你身邊,我吃了多少的苦……你如何能這樣冷漠?」
她靠坐在椅子上,閉上雙眼,內心充滿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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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雷御辦公室良久,鍾緹菜也沒拿,抽出收下的幾張千元鈔票,整齊的擺放在他桌上,她獨自走出這棟大樓,她沒有搭公車,也沒有坐計程車,只是沿著街角往回家的路上走。
街上沒什麼人,天氣冷冷的,路上閃爍的霓虹燈也不能溫暖人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當鍾緹終於到家時,燈也沒開,就這樣窩進棉被中,說服自己,一覺醒來他就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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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泱和志堅都有些擔心鍾緹。所以當早上鍾緹沒有來上班時,偶泱就衝到雷御的公寓來看她。
「你還好嗎,鍾緹?」
偶泱擔憂地看著鍾緹蒼白的臉色,彷彿又看到那個被癌細胞折磨著的無助身影。
「我沒事,只是吹了點風,頭有點痛。你幫我請一天假吧!」鍾緹扯開一抹脆弱的笑靨。
「你還笑,笑得比哭難看!」偶泱忍不住了。
「笑總比哭好啊!再不好的日子總也會過去的,不是嗎?就這樣笑著笑著,美好的日子就這麼來了。」
「鍾緹,那臭男人像顆臭石頭一樣,好幾個星期了,你有沒有做過最壞的打算與設想啊?」
說到這裡,隅泱真的不得不佩服雷御的意志力。一個人可以固執到這等地步,也算他有種啦!
「我想都無法想。」鍾緹轉頭看著她。一連想都會讓我痛徹心扉,我無法想。」
鍾緹閉上的雙眸,也染著疲憊的色彩。
「而且我也不要想,因為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一定得成功才行。」
「你可以的。」偶泱看她那麼堅定,決定幫她打氣。
「拿出你對抗病魔的意志力,想當時連我都對你沒轍,雷御終究也會投降的。」
偶泱是在醫院認識鍾緹。當年也是車禍斷腿的她,完全無法接受斷腿的事實。追求完美、對自己要求始終很嚴苛的偶泱,每天就躲在病房裡跟自己賭氣。就算到復健室去,也不肯做任何復健。直到旁邊看不過去的鍾緹罵了她一頓。她才大徹大悟。
「你覺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嗎?我告訴你,我的身體裡面還有癌細胞,我的父母剛剛去世,而我的腿一樣斷了,但我可沒時間在那裡使性子!因為我還沒死,我還有許多事要做。」
鍾緹毫不客氣的言語驚醒了她,也就因為如此,兩人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只是看著地陷在這樣的痛苦中,使不上力的她真想拿把斧頭把雷御的腦袋剖開來,看看裡面是不是裝鋼筋。
「那你就快回去工作吧!免得雷御發現你不在,又拿你開刀。」
鍾緹知道偶泱與她哥完全是被她連累,雷御對他倆已經很久沒好臉色了。
她實在不願意這樣。她知道雷御的朋友不多,這些年她能安心的養病,是因為知道有哥哥與偶泱陪在他身邊。
她完全不希望因為她的緣故,讓他把朋友都推離了身邊。
「好,我回公司去,趁雷老大還沒發現前回去。你要起來吃點東西,記得醫生交代你的,不能餓著。」
「好啦,李婆婆。」鍾緹吐吐舌頭。
偶泱只能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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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御已經好久沒有回家過夜了。
他有其他房子,但他沒有去住,也沒有把鍾緹趕出去。反而自己窩在旅館裡,放不下對她的感情,也放不下心中的恨意。
他對這樣的自己實在感到厭倦了。
一早進了辦公室,看到桌上整齊地擺著幾張千元大鈔,他的心沒來由的緊張了一下。
她不是沒有錢嗎?那她怎麼回去?出於衝動地,他拿起話筒撥回家。電話響著的過程,他的心也提到了喉口。
「喂!」
電話被接起來,鍾緹那熟悉的、清脆的嗓音在話筒彼端響起,他卻又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對自己的厭惡。
他半句話都沒說,掛斷了電話。
此時,偶泱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有事嗎?」
他粗聲粗氣的態度,讓偶泱滿肚子火燃燒起來。
「我知道你很不滿,你當然可以生氣,但也要適可而止。」偶泱半點都不怕死的說。
「該適可而止的是你吧!若不是我不喜歡私事與公事混在一起,你跟何志堅根本已經不在這裡了。」
「幹麼?想開除我們?好啊!」偶泱杏眼圓睜,她原本是打算好好勸他的,可這人真是讓人氣不過。
「你真以為我們沒地方去嗎?要不是我老公捨不得拋下你這個不把他當朋友的朋友,要不是我捨不得讓鍾緹獨自一人面對臭石頭般的你,我們早就走了。」
雷御沒有應話,內心讓那句「捨不得拋下」給微微攪亂了心。
說他對這兩個有革命情感的手下沒有感情,那是騙人的。何志堅與李偶泱不只是他的工作伙件,還是他的朋友。
他知道這一點。只是無法接受他們的出現,竟是出於鍾緹的設計。
他討厭他的人生握在他人的掌中。
「就算是朋友,也沒有權利這麼做。」
「雷老大,你怎麼這麼固執啊?!你這是遺傳到誰啊?我看雷媽媽完全沒有問題啊,你老爸是不是也一樣這麼固執?」偶泱說。「不要提他,我沒有父親!」雷御生氣的吼叫。
「那就不要學他!你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但或許這種『固執正是從那裡來的。想要跳脫這個模式,就要改變自己。否則,永遠都逃不開性格造成悲劇的命運。」
「夠了,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我的特助,可不是我的心理醫生。」
雷御斷然打斷她激烈的言論。
「我的確不是你的心理醫生,不過,看來你需要一個。」
偶泱說完就閃人,把他的怒氣關在門後。
真不知這樣固執的男人哪裡好,鍾緹可以愛他那麼深?!
搖搖頭,偶泱邊走邊決定要對她親愛的老公好一點,因為比起門內那一個,她老公實在可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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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緹在偶泱走後,起床梳洗了一番。
為自己弄了簡單的早餐,吃過後就開始打掃房子。雖然房子已經夠乾淨,她還是讓自己找點事做。
打掃過後,她又出門買了些萊,熬了一鍋湯。然後利用時間把她打包帶來的箱子一一拆開歸位。
不管雷御怎麼想,她打算長期抗戰。他總不能永遠不回家吧?!
打開一個箱子,看到裡面整排的錄影帶和照片,鍾緹的眼神變得好溫柔。
她取出那疊照片,每一張都是雷御。馳盛開幕時,他意氣風發、滿臉雄心壯志。週刊報導封面上的他,卻顯得堅毅而溫和。
將他的照片貼在胸口,鍾緹閉上眼睛彷彿還能聽見他的聲音。她還記得有一回她吵著要看流星,雷御雖然忙碌,也仍帶她去天橋上看車河。
「這不是很美嗎?跟真正的流星比,不會遜色多少吧?」雷御討好的問。
「算你厲害,可是這樣人家就不能許願啦!不管,你賠我!」鍾緹可沒這麼容易息事寧人。
「賠你,賠你一個一輩子、疼你、愛你的老公,如何?」他親了親她柔潤的臉頰,詭詐地問。
「狡滑!這樣就想求婚啊!」嘴裡罵著,心底卻是甜蜜蜜的。
「你才是我心中的流星啊!為了能永遠珍賞你這顆銀河界最璀璨的星,我願意付出我擁有的一切。」他靠在她的頸窩中,近乎歎息地說。
她如何能夠不愛他?淚水沁出她的眼角,回憶讓她心裡充滿了甜蜜,彷彿又回到過去那個無憂無慮、愛得理直氣壯的時光中。
指尖撫過一整排的錄影帶,這些曾經都是她每日籍以思念他的憑籍。當她胃癌復發,要接受第二次手術前,若不是這些讓她守住僅剩的勇氣,她一定會崩潰的。
抽出其中一卷錄影帶,鍾緹拿到客廳的錄影機去放。
電視裡出現的是雷御那熟悉的臉龐。她熟悉他的每個表情,像他說話時,眼眸低垂又揚起的瞬間,有一種習慣性的、孩子氣的感覺。這是她深深愛著的男人,愛了快十年的男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