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因為要分心照顧生病的鍾緹,雷御的工作也是堆得滿山高。今天一早已經開過一個會,現在又要外出去赴一個生意約。
「好多了,可是臉色不大好,我叫她不要來上班。」雷御粗魯地回答,剛硬的臉直視馬路對面、偶泱正在好笑他故作不在乎的模樣,卻看到馬路對面,雷御目光凝視的焦點正是該在家裡養病的鍾緹。
「哦?有人等不及來上班嘍!」她在一旁說風涼話。
而馬路對面的鍾緹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看她,她只注意著眼前的難題。
一台汽車呼地一聲過去,又兩台摩托車咻地一聲過去。
鍾緹眼睛開始花了,頭皮也一直發麻。她站在馬路邊顫抖著。
好可怕啊!每輛車看來都張牙舞爪,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似地。她根本不敢過馬路,偏偏左右都沒有其他要過馬路的行人,讓她無法魚目混珠地跟著過去。
她站在那個路口大約有五分鐘,然後就在她想硬著頭皮闖過去時,身後走來了一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
「小妹妹,你要過馬路嗎?阿姨牽你過馬路。」她露出僵硬但友善的笑容,對著小朋友大獻慇勤。
那學生倒也不怕生,就讓她牽著過馬路。
千辛萬苦地過了馬路,鍾緹偷偷吁了口氣。
「小姐,謝謝你!你真熱心,現在社會有愛心的人已經不多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意外地從鍾緹身後傳來。
「你是?」
鍾緹終於過了馬路,人也就不再顫抖了。她偷偷又往馬路邊挪了兩步,讓自己離馬路遠一點。
「媽!」剛剛的小學生喚了一聲。
「看你,叫你早點起床就硬要賴床,以後不可以這樣嘍!」女人並不嚴厲地指責著。
「好嘛!」小朋友乖乖地應了聲。
「還不跟阿姨說謝謝!」
小朋友乖巧地轉向鍾緹。「阿姨,謝謝你!」
鍾緹愣了愣,終於知道自己幹了件傻事。人家媽媽根本在後面,她只看到小朋友,就牽人家過馬路。
領悟了這一點,鍾緹頓時困窘地脹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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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馬路另一邊的偶泱,已經笑彎了腰。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你看到鍾緹那個表情沒有?很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的樣子!」
雷御一副看怪物的樣子看著偶泱,不知道她為何笑得如此誇張。
「你不知我在笑什麼?」偶泱用力地從大笑中喘過氣來。
「看起來好像是鍾緹在牽小孩過馬路,其實是鍾緹自己不敢過馬路,所以抓到小朋友就拿來當救星。沒想到人家媽媽根本在後面,她看都沒看到。」
「她不敢過馬路?」雷御問著,眉頭已經皺起來了。
「對啊!」偶泱終於笑完了。「她自從發生過那場大車禍後,就很害怕過馬路。總覺得路上的車看來都很可怕。所以她都會站在馬路邊等,等到有其他人要過馬路,再混在人群中過去,這樣她比較不會怕。」
車禍?雷御想到盤據在她身上那可怕的疤痕,一種不期然的痛苦衝擊著他的胸口,讓他直喘不過氣來。
她是怎麼熬過這一切的?在這場可怕的車禍中,她失去了父母,還差點丟了命,想必是很大的考驗吧!他真希望當時能在她身邊。
只是,這也讓他想起她的背叛。當時她若沒有離開他,那麼一切應該都會不同吧!
一種混合著不捨與苦澀的複雜感覺襲上心頭,雷御的臉上變換著形容不出的情緒。
偶泱悄悄地歎了口氣。
看來雷御的感情已經覺醒了,但願他們真能順利在一起,不要再有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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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緹當然也感覺到雷御的軟化了最近雷御又開始了他「管家公」的習慣,那天她偷偷跑來上班,回家後被雷御罵子一頓。但她心裡卻是再開心也不過了。
也不知道雷御是哪根筋不對,堅持她每天早上坐他的車上班。她當然樂於從命嘍!因為他會把車開到駟盛科技大樓樓下的專用停車場,所以只要搭上電梯就可以直達頂樓。她根本就不用過馬路,這對她而言,可是她很大的救贖啊!
不過雷御對她好,她雖然很開心,但是心頭卻是一直有疑慮的。有時候她會想,她當年那樣做到底對不對?雷御心裡的傷不是她一時可以醫治好的,有些部分,她甚至害怕傷害已成後就難以回復。
為了撫平自己心中的不安,鍾緹決定今天下班後去拜訪侯麗雯。
侯麗雯就是兩年前雷御差點娶的女人。事實上,兩年前的婚禮,雷御之所以得到一個逃婚新娘,完全出自她的手筆——是她幫助侯麗雯逃婚的。
這幾天看到自己過去任性的決定,已經對他形成難以磨滅的傷害,她突然害怕,侯麗雯會不會在她自私的安排下犧牲了。她很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下班自己先回家。」鍾緹如此跟雷御說,她怕他找不到她。
「先走?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去。」
讓他送?那可不行!如果讓雷御看到侯麗雯,她與他的事不就要提早攤牌了嗎?不成,她還沒準備好!
「不用啦!我去找個朋友,她最近生了baby,我去看看她。」
「女的?」
鍾緹翻翻白眼。「你聽說過公的會生的嗎?」
雷御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那小心一點,要回來時先打電話給我,我可以過去接你。身體那麼差,不要在外面混太久。」
「Yes,sir!」鍾緹俏皮地跟他眨眨眼。
雷御沒轍地搖搖頭,那寵溺的意味卻隱然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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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望過侯麗雯,知道她過得很幸福,鍾緹也放下了一部分的心。至於她虧欠雷御的,她打算用自己的一生來補償他。
「阿御……」晚上吃完飯,她賴在雷御的懷中,死不肯下來。
每當她用這種語氣說話,雷御就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的心思從電視的財經新聞移到她身上。
「我這次感冒好久哦,我想我身體真的太差了。」
「還說?沒看過身體這麼差的,平時一定太少運動了。」
他的眼神移回電視,但仍用眼尾觀察著她。這女人肯定有所求,這是她慣用的伎倆,先從無害的話題下手,然後唬得你傻傻得答應她的要求。
「你想是不是該多曬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她暗示地問。
開始露出狐狸尾巴了。他嘴角噙著一抹難以察覺的笑。
「那又怎樣?要跟我上健身房嗎?我每個禮拜都去的。」
「健身房?」她皺皺眉頭,她最討厭流得滿身大汗了。
「那太做作了,我想應該用自然一點的方式,比如說……遠離塵囂,可以曬曬太陽,成天什麼事都不幹,悠悠哉哉地……」
「什麼事都不干怎麼運動啊?」他不留面子地戳破她。
「唉呀!」她嘟起嘴,生氣的捶他一下。
看著地生悶氣的模樣,雷御笑了出來。「說吧,你又想幹什麼了?」
鍾緹敲在一起的臉蛋馬上亮了起來。「就是這個。」她興匆匆地拿出一本旅遊指南。
「夏威夷?」他狐疑地看著她。
她用力地點點頭,一臉期待的樣子。
「我沒時間,你去吧。」他甚至掏了張提款卡給她。
鍾緹接過卡往旁邊扔去。
他一臉不解,不過卻明白她對這種安排不滿意極了。
「你以為我愛一個人去啊?」她伸出手指用力的戳戳他硬實的胸膛,卻弄痛了自己。「我們都沒有一起出去度過假,我問過偶泱了,你下個月可以挪出空檔的。」
他揚起眉毛。「你連我的行事歷都摸得一清二楚,我想我該換個特助了。」他笑著說。
其實他心裡已經答應了。想當年兩人在一起時,因為他是白手起家,一直忙於事業,自然沒機會跟她出遊。相戀五年,他們去過最遠的地方,竟只是到淡水看夕陽。他忽然有些不捨。
「好不好啦?我已經用你的錢訂了機票,如果你不去,我就……找一個男人陪我去。」
想起公司一些虎視耽耽的男人,他相信她真的找得到人陪她去。
夏威夷?那個蜜月天堂?如果他會讓她用他的錢陪任何男人去那鬼地方,那他就太沒種了!
「你敢?」他惡聲惡氣地說。
鍾緹無視於他一臉凶相,高興地歡呼。「耶,你答應了!你答應了!」
她抱著他又親又吻的。摟抱著在懷中又跳又叫的她,那柔軟的身體迅速地勾引起他的慾望。
或許,這是個不錯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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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雷媽媽……」望著多年不見的周禹蘭,鍾緹的心情是複雜的。她與雷御相戀五年,雷媽媽一直對她很好。只是她如今又是如何看待這個背叛兒子、讓兒子痛苦的女人的?周禹蘭握住鍾緹的手,一種近手痛苦的憐惜浮現。「這些年你受苦了。」
看來偶泱已經把她當年離開雷御的原因告訴她了。
鍾緹眼中霎時水霧瀰漫,她吸了口氣。「我不是走過來了嗎?只要能回到雷御身邊,—切的苦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