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痛苦,她怎麼今天才看見?
「不,不是!以剛,對不起,我錯了,你聽我說--」她握住他手臂的手被他冰冷的目光震退了。她眼底的淚水迸了出來,慌亂地一顆顆往外奔奪而出。
「還有什麼可說的?該說的該談的我們都談過了,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那麼你為什麼要留在我身邊?只是同情我嗎?哈哈!」
他在笑,可是聽在她耳中卻是哭聲。他的心哀哀切切地在哭泣著啊!
「不是這樣,我愛你。是我錯了,我錯了!」她不顧他凌厲的眼神,手又攀住他的手臂。「你可以罵我、氣我,但是不要這樣。」不要用那種絕望的眼神看我,不要用那種失望透頂的限神看我,不要放棄我!
他搖了搖頭。「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你知道你一直耿耿於懷的雪潼,她跟我是什麼關係嗎?」
「我們現在不要談這個,一切都是我鑽牛角尖--」
他看了眼呆傻在一旁的雪潼,歎了口氣。「雪潼的父母是因我而死的。當年他們要回加拿大,因為機位不夠,所以我把我的機位讓給他們,結果一場空難奪走他們的生命。那麼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會說雪潼是我一輩子的責任了吧?這是我欠她的。」
他的目光落在雪潼的臉上,眼神中飽含歉疚。「雪潼,你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事情吧?是我欠你的,你可以恨我。」
雪潼搖著頭,無助地貼在牆邊。
「你為什麼現在才說?你可以告訴我的......」宛聆抓住他的手臂。
「你會聽我說嗎?」他看向她的目光是一片的漠然。「再說,你認為這是重點嗎?對我們的關係來說,這一點都不是重點。」
是啊!一點都不是重點。
她鬆開自己緊抓住他的手,踉蹌地退了一步。
以剛毫無溫度的目光最後一次停留在她身上,然後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那麼的孤獨,那樣的決絕,像把鋒利的刀切割過她的心。
「宛聆姊,去追啊!你怎麼就這樣放他走?!」雪潼緊張地搖晃著宛聆。
宛聆沒有動,她知道來不及了。
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沒看過他如此絕望的表情。她沒見過如此傷痛的一雙眼,沒見過如此孤獨的背影。
一股寒意從內心深處泛湧而上,她哭不出來,她只能不停地顫抖、顫抖......
她想她永遠也忘不了他離去的背影。
※※※
宛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一路上雪潼在她耳邊碎碎念著什麼,但她完全沒聽進去。
雪潼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一臉擔憂地問:「宛聆姊,你的臉好蒼白,你要不要躺一下?」
「不用,我沒事。」有事的不是她,是以剛。想到這個,她的心又劇烈地痛了。
「給闕大哥一點時間冷靜冷靜,我會去跟他解釋的,我去跟他說這都是我的主意……」
「不用了,雪潼。沒有用的,」她瞭解以剛,再多的解釋都只是平添難堪而已。
「那現在怎麼辦?」雪潼的聲音帶著哭意。完蛋了,羅雋要是知道,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你回去吧,我也要去店裡看看,今天下午中盤會送書來,我得去盤點一下。」宛聆說著起身,準備去店裡工作。
「這時候你還有心思工作?」雪潼不可思議地說。「聽羅雋說你以前是個工作狂,我還無法想像呢!畢竟你在書店為小孩說故事的樣子,跟女強人的形象實在太不同了,不過今天我終於見識到了。」此刻她應該去追著闕大哥解釋吧?!
然而雪潼不清楚的是,宛聆和以剛的問題絕對不是解釋就可以解決的。
這不是誤會,她很明白。
他不會原諒她,他的目光也說得很明白。
去工作只是為了逃避罷了!讓她可以暫時忘卻這些,否則她怕自已會崩潰。
「認識以剛以前,工作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但是他來了,帶給她實現夢想的力量,所以她有了另外一種生活。「而失去以剛之後,我剩下的......也只有工作。」
「我不懂,你為什麼就這樣放棄了?」雪潼生氣地說。
宛聆看向她。「我不是放棄,我只是很清楚他現在不會原諒我,因為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說完她走出家門。
雪潼幫她將門關好,也走了出去。
算了,她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這件事她是要自己去跟羅雋自首呢,還是要等他發現啊?唉!
宛聆看著雪潼氣唬唬地走了,只能歎口氣。
幾個小時後,在她第八次把書排錯地方時,店員終於看不下去了。
「宛聆姊,這是食譜,你現在站的地方是心理學叢書,我想那不同類。」
「哦。」她的反應一直都是這樣,然後接著沒多久就又會排錯。
「宛聆姊,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今天我可以負責打烊。」
「休息?可是......」宛聆猶豫著。
「是啊,早點下班,跟闕先生去吃頓浪漫的情人晚餐吧!」店員這樣建議著。
跟以剛吃頓情人晚餐?
或許她該去買菜,煮一頓飯等他下班。或許他還在生氣,可能拖到很晚才回家,但是沒關係,只要他願意原諒她,她可以等。
「那我先走了,店就麻煩你了。」宛聆幾乎是拔腿而起,她拿了錢包就往附近的賣場跑。
一個小時後,她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食材與生活用品回家,準備好好煮一頓晚餐。雖然她會做的菜不多,但最近她都有在練習,今天就把所有她會做的菜統統擺上桌吧!
知道她在討好他,或許他就會願意試著原諒她了。
嘴角掛著欣慰的笑,她推開家門,將手上的大包小包擱在玄關,脫去腳上的鞋子,才一踏進客廳,她忽然直覺有些不大對勁,至於是什麼不對勁,她說不上來。
將菜往餐桌上一擱,她四處找了找,一進到房間她頓時愣住了。
床頭櫃上同樣擺了一張紙,是他常留紙條給她的地方。但是今天早上他明明沒有留紙條啊,那麼現在躺在那邊的又是什麼?
「以剛......」她顫抖地將那張紙拿起來。
我走了。
我想我們不適合一起生活。書店和這間房子都登記在你的名下,你就繼續住吧!屬於我的東西,來不及帶走的你可以處理掉。
「不!不--」她衝向與臥室相連的更衣室,打開櫃子的門一看,
平日擺放著他衣物的地方空蕩蕩的,他的衣服連同他出差用的行李箱一起不見了。
她滑坐在鋪著地毯的地板上,眼淚跟著滑下了她的臉。
她環住自己的身子,蜷曲成一團,將自己縮在更衣室的角落,哀哀切切地哭了。
想不到冬天的腳步來得這樣的快,那種冷刺透人心,似乎永遠也等不到春天的來臨。
第九章
幸福原來不只是一種機遇,遇到了更要用力去抓住。
她曾經與幸福距離得如此近,卻又讓它從手邊溜走。
望著濛濛亮的天空,宛聆從來不知道這時候的天空會是這個顏色。她從來也不知道黎明前真的有特別的黑暗,此時的天空黑得像一塊絲絨布,而星星就像是上面的鑽石一樣。
在他走後的這段日子裡,她分不清有幾個清晨她迎接著黎明前的黑暗,迎接著太陽從這個城市重新升起。剛開始她每天躺在床上,試圖讓自己睡去,然而每天都在紊亂的心思中不斷地清醒著,不斷地煎熬著。
她細細地將從認識他以來的每一個細節回憶過一次又一次,任回憶一次又一次地淹沒她。
她笑著,也哭著,淚水沾濕了枕畔,只是身旁的依靠不見了,再也沒有溫暖堅實的身子當她的大抱枕,讓她賴在上面。
每天早上,不再有任何的紙條等著她,更不可能有熱騰騰的早餐。
有一天她乾脆放棄了入睡的嘗試,跑到最早開的早餐店買了一堆東西。當她回到家,咬下第一口三明治的同時,她清楚地感覺到──
不是那個味道。
雖然三明治烤得剛剛好,蛋煎得非常完美,但是不對。麵包應該是有點焦的,因為他每次都忘記把時間設定調準,而他煎的蛋不是太老就是太生,且形狀通常不會太好看。
這一切統統不對!
她的生活中根本沒有一件事情是對的。
在她去找他碰了幾次壁之後,她試圖重新獨立生活。她真的很努力地要堅強地生活下去,可是她的生活充滿了他的身影,就算沒有他的影子,她也總是下意識地尋找著他。
她已經很久不曾好好睡上一覺了。日復一日她見著太陽升起,直到倦極了才昏昏地失去意識,而在她醒過來後,通常會發現時間只不過往前走了一、兩個小時。
她知道自已的身體出毛病了,但她沒有辦法,安眠藥也解救不了她。
「別想了,今天要早一點去店裡。」她索性起身,放棄嘗試入睡的可能。
簡單地梳洗過後,她將家裡地板又拖過一次,她發現原來做家事可以讓她暫時忘卻傷痛,她不在乎地板拖過一遍又一遍,家裡早已一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