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的怨言,青衣公子不以為意的笑笑。
待店小二將酒菜擺上並退下後,青衣公子——風雲,這才動手斟酒,霎時,上等白幹的芬芳香氣立刻四溢。
「無事不登三寶殿。阿濤,你怎麼會捨得下你的清靜柳谷,跑來這「吵死人」不償命的天子腳下之地做什麼?」風雲悠哉的問。
「哇!你以為我高興啊?」大鬍子說到正事又火大了,他——藍濤,狠狠地將酒一口氣仰盡,不爽地抹去沾在鬍子上的酒漬。
「還不都是我家老娘害的!」他開始抱怨道。
原來,藍濤是為了暫時逃避娘親大人的逼婚行動,才逃家逃到十萬八千里的京城來。
話說柳谷中的藍氏牧場的第四代當家夫人藍花氏,目前的心頭大事就是叫獨子趕緊娶一房媳婦,生個孩子讓她可以抱孫子。
照理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個要求應該算是簡單吧?
可藍花氏這簡單的要求,對藍濤而言,卻難如登天。
「女人都很麻煩。」這就是藍濤唯一的理由,而且擇善固執的堅持到底,他不是想逃避,而是真的覺得女人都很麻煩。
「女人很麻煩?」風雲可不苟同這個理由,「女人可是香香軟軟的小東西,冬暖夏涼的好枕伴哩!」像他就粉喜歡。
「他娘娘的!就只有你這個風流種才會這樣想。」藍濤嗤之以鼻,「女人根不就是最不可理喻的嘮叨鬼,她們一個個固執、小氣、善妒、不講理……」她們的缺點教他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怎麼會呢?」風雲失笑道:「女人是最可愛的動物,她們一個個溫柔、可人、甜蜜、嬌滴滴……」還有軟綿綿、香噴噴。
「喂喂喂!」藍濤不客氣的打斯了風雲的讚美。「那根本就叫做作、假裝、纏人、傻呼呼!」
風雲不得已只好換一種說法,「那就找個女中豪傑吧!她們一個個氣度颯爽、剛柔並濟,包準又美又有英氣。」這樣總能配合他的理想、符合他的標準了吧!
「幹嘛?如果我真的喜歡那種女人,我早和小橙成親不就結了?何苦被我老娘給逼出柳谷?」爬了一下頭髮,藍濤立刻否決風雲的說法。
小橙是藍濤的表妹,她又美又有英氣,剛好就是一名花木蘭。
不過,他怎麼可能和一個素來與他勾肩搭背、拳來掌去的「哥兒們」成親呢?這真是太恐怖了,藍濤在心中暗忖。
「這也不行、那也不成?不然,你說說看,你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呢?」風雲搖頭晃腦,手中的紙扇也跟著轉呀轉的。
「你管我?」藍濤突然不懷好意的睨著風雲。
「說不定……我喜歡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而且,還是像你這種男人喔!」吵死了,他決定嚇嚇風雲!
「喲!那敢情好!」但是,風雲哪有可能就這樣被嚇到?如果被嚇到,那他就不姓風名雲了。
「早說嘛!親愛的——濤,咱們可得好好的聊一聊。」風雲邊說還邊向藍濤丟了個媚眼,他俊俏的臉上浮現一抹非常「親切」的笑靨,整個人就想靠過去。
「喝!你別過來。」藍濤從未想過會得到這種「回應」,被風雲的「投懷送抱」嚇得男兒本色盡失。「你你你你……」
「別你啦!奴家來伺候您了。」風雲嘻嘻一笑,居然不怕死的嘟起嘴就要湊到藍濤的臉上。
藍濤死命的將他推開。「他娘娘的!你玩真的?!」藍濤的雞皮疙瘩掉了滿地,不假思索的抬起腳朝他踹下去。
「別害操嘛!嗯——」呵呵!風雲在心中暗付,逗藍濤最好玩了,像他這種動不動就會哇哇叫的衝動脾性,風雲最喜歡了。
「死瘋子!別以為我不敢揍死你。」藍濤警告地晃晃拳頭,他以為他十多年來的功夫是練假的嗎?
「豈敢、豈敢。」風雲揶揄地吟道,驀地,他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那麼,你那個小未婚妻呢?不再找下去了嗎?」
「甭提了。」藍濤擺一擺手。「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娘也早就死心了。」
藍氏夫妻在兒子小時候便替他訂下一門親事,可惜,後來對方一家三口在江上遊玩時,不慎墜江而溺水,從此下落不明,連一具屍骨也尋覓不著……
事隔這麼多年,藍花氏一提起此事,便感慨不已。
「可惜那娃兒長得水嫩粉白的,最愛纏著你。唉!倘若她還在世間,你倆便可成雙成對,那多好啊!」藍花氏口中經常這麼碎碎念著,還有意無忘的朝藍濤瞄來瞄去。
藍濤在心中嗤了一聲,他對其他的記憶都模糊了,可他還記得那張哭哭啼啼的小臉,拜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小女孩能美到哪裡去?
「阿濤,我那無緣的弟妹可有什麼能印證身份的特徵或物品?或許改天我在哪兒看到也說不準。」閒閒沒話聊,風雲遂懶懶的發問。
「不可能啦!」藍濤聳聳肩。「不過,告訴你也無妨,那女人身上的後腰臂相交處有一顆豆大的紅痣,而且,她身上應該掛有咱們藍家的訂親信物——龍紋綠玉。」
「哇——就這樣?」風雲劍眉一挑。「那的確是不太可能。」
龍紋綠玉或許還好找,但是,一顆靠近臀部的紅痣……那不是擺明要他偷窺一名姑娘家嗎?
全天下除了蕩婦妓婊,又會有哪種女人樂意寬衣解帶給陌生男人瞧呢?
第二章
春宵
「花滿樓」今日依舊是大紅燈籠高高掛,尋芳客一批接著一批,狂蜂浪蝶倚翠欄,一個個對著上門的尋芳客嬌嗔嫣笑。
尤其是今晚,一股騷動的情緒更是瀰漫在「花滿樓」四周。
因為,明晚便是一年一度的「點香宴」。
「不對不對,這髮型根本不對!」憐憐不耐煩地一把推開在她頭上忙碌的小手,把剛梳攏的髮型搖散。
「但是,小姐,您剛剛明明是說……」水兒急忙提醒她。
「剛剛是剛剛!」憐憐在座椅上轉過身,回頭便給了水兒一個巴掌。「我現在想梳的是花髻,快點!」
「是。」好痛喔!水兒忍著淚水,不敢真的哭出來,深怕招惹憐憐更大的怒氣。
她手指翻飛,靈活的將憐憐的一頭青絲梳紮成華麗的樣式,再細心的插上珠翠簪花。
「唔!」朝鏡內瞧了瞧,憐憐的鼻頭一翹,這代表「還可以」。
水兒總算鬆了一口氣,這才敢讓淚盈於睫。
「去端碗冰糖蓮子湯來。」憐憐覺得肚子餓了,想吃些消夜,便吩咐道,她仔細的端詳鏡中的嬌容,準備待會兒登台獻曲。
「是。」水兒退下了。
她才剛走出去,另一人便跨進屋內。
「哎呀!我的好憐憐,你看起來真是漂亮啊!」黃嬤嬤是人未至、聲先到,她胖胖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力道十足,彷彿一被撞到就會倒大楣似的,難怪打手阿三、阿四都謹慎地與她保持兩步寬的「安全距離」。
「嬤嬤!」憐憐起身迎接。
「好、好。」黃嬤嬤四處打量,「水兒呢?」
「我叫她到廚灶去了。」憐憐有些意外,「您是來找她的?」
「呵呵……是呀!」黃嬤嬤充滿算計的笑著,「我要她參加明兒個的『點香宴』。」
憐憐「啊!」了一聲,並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她的時候到了?」
「點香宴」是「花滿樓」納入新成員的公開儀式。
在「花滿樓」工作的女人非婢即妓,沒有第二種抉擇,凡年滿十六者,便必須下海接客,在「點香宴」中賣出自己的初夜,美其名為「春宵」。
「沒錯,我就是來通知她的,我得幫她好好的打扮打扮哩!」黃嫂嫂逕自盤算著,「王家老爺至少就跟我提過兩回,他願意出兩百兩銀子哩!還有周老爺、張老爺……」
「匡啷!」一聲,外頭傳來清脆的杯碗捧碎聲響。
「是誰?」兩名打手立即衝了出去,一把拎住返身欲逃的水兒。
「不要不要!」水兒瘋狂地喊叫、反抗,卻立即被兩名打手一拳擊暈。
「哎呀呀!」隨後趕出來的黃嬤嬤立即檢查水兒的情況,口中不禁抱怨連連。
「你們可真是的,怎麼能朝她的下巴打呢?萬一有瘀青留下來怎麼辦?倘若脂粉蓋不過,明晚上台就不好看囉!」
「管她好不好看,」憐憐也靠了過來,不屑的哼出聲,「反正那些男人們要的是身子,又不是臉蛋。」在黑暗中,長得是圓是扁、是美是醜,並無差別。
「這倒是。」黃嬤嬤指揮打手把水兒抱進已經準備好的空廂房。「給她喂點迷魂湯,鎖著她,你們在房外看守。」
憐憐眼看著這一切,隨意的問黃嬤嬤,「您認為她值多少?一千兩?」
「五百兩就差不多了。她長得雖然不錯,可瘦巴巴的,又這麼愛哭,沒有男人會有長久的興趣。」
「說得也是。」
憐憐涼掠的嘲諷道,沒有一個人會憐憫水兒的遭遇,只因——她們都是過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