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笑死人了!五百兩,別說是小燕姐,就連給我塞牙縫都不夠哩!」紅衣姑娘也笑了。「那小燕姐怎麼打發他?」
「怎麼打發?還不是老規矩,千兩銀子一杯酒、萬兩銀子一笑。不過,看在他頗有誠意的份上,小燕姐勉強陪他喝了兩杯,在酒內下了點藥,讓他昏睡,抬到柴房去了。」
「這麼狠啊?」雖然口中喊狠,紅衣姑娘卻笑得幸災樂禍。
這麼狠?!寶寶心痛地閉了閉眼。
「這還算好的呢!誰不知小燕姐是咱們醉芳樓裡最嬌艷的一朵花,哪能讓人說見就見?她肯陪他喝兩杯,算是他走運了。」
「說得也是。再加上今個兒風爺來了,那蕭書生又算得了什麼?」
寶寶全身發顫,屏息瞧著那兩名姑娘轉身回到醉芳樓。
過了好一會兒,她從黑暗中步出,一臉蒼白。
哥哥竟被她們下了藥?天哪!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她愈想愈心急,再也顧不得其他,見沒人注意她,悄悄地混進醉芳樓裡。
※ ※ ※
「風爺,您在哪裡?」
「風爺,您快出來嘛!」
「您在哪裡?風爺,小芳好想您呢!」
「風爺,我是春香哪!請快出來吧!」
「風爺……」
整座醉芳樓裡鬧烘烘的,宛如菜市場一般。
每個姑娘都扯開嗓門頻頻呼喚,帶著伺候自己的丫頭找遍每間廂房。
但是,就是沒有人瞧見那風流倜儻的風雲。
「會不會是在這裡?」
有人甚至還異想天開,趴到桌下、床底徹底的搜尋。
「搞不好就在那裡!」有些姑娘連妓院保鏢居住的大通鋪也列入搜索區域。
「哎呀!怎麼會都沒有呢?」有人已經開始不甘心地跺腳。
「風爺,您再不出來……我就……嗚嗚……嗚……」甚至還有人使出苦肉計,唱起哭調兒啦!
「小燕姑娘,奴婢方纔已經找過三回了,但實在是找不到風爺……」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甩了出去。
「沒用的東西!再去給我找,若是被別人先找到了,看我怎麼修理你們!」小燕千嬌百媚的臉孔,如今正猙獰得完全失去了花魁的風采。
「是。」兩名倒楣又無辜的小丫頭只得哭哭啼啼地繼續尋找。
另外一班人馬,則是不甘心地圍在胖嬤嬤身邊。
「嬤嬤,好嬤嬤,求求您就告訴人家吧?」
「呵呵!」
「嬤嬤,嬌兒替您捶捶肩,您若有什麼話,就悄悄在嬌兒耳邊說一句吧?」
「呵呵呵呵!」胖嬤嬤仍是一逕地笑著。
「嬤嬤,您最喜歡小紅梅了,對不對?」
「呵呵呵呵呵……」
「嬤嬤……」
胖嬤嬤只顧著呵呵傻笑打混,不管是什麼樣的甜言蜜語,均回以一招老僧入定——完全不為所動啦!
「嬤嬤,」花魁小燕高傲的開口了。「您就快告訴我,風爺到底在哪兒?不然,我這一個月內恐怕都會身子微恙,無法接客喲!」
哼!要知道,她這個堂堂的花魁可是一株活生生的搖錢樹呢!光是一日不見客,便會讓醉芳樓損失幾千、幾萬兩銀子,更何況是一個月?
小燕這招夠狠、夠辣,也表明了她必得的決心。
「呃……呵……」這下子,胖嬤嬤可就有點笑不出來了。「小燕哪!這個……」
「嬤嬤,您就快說吧!」姑娘們齊聲喊道。
「你們就別為難我這把老骨頭了,風爺說——」
「風爺說什麼?」
「他說,不許任何人耍手段,否則,他會讓那個人死得很難看……」
突然,四周變得一片靜默。
她們或多或少都見識過風雲風流倜儻、溫柔多情的一面。
但是,她們也聽聞了不少他殘酷冷絕、毫不留情的另一面。
聽說——
他,可以一連數夜夜夜笙歌。
他,可以日日通宵達旦。
他,可以贈妓金銀千兩。
但是,若有女人恃寵而驕,開始以他的紅粉知己自居,他會二話不說的立即將她自身邊淘汰。
多少名妓想入風家門,就算只是側室也好,卻未曾有人能如願以償。
當然,也有些姑娘曾異想天開的打著「母憑子貴」的主意。
傳聞以前有個受寵一時的花魁幸運地懷了風雲的骨肉,被迎入風家門,不久,居然傳出她暴斃的消息,時間短暫得不超過三個月。
正當姑娘們各自陷入沉思之際,胖嬤嬤見氣氛不對勁,趕忙拍拍手,振作士氣。
「哎!我的好姑娘們,你們可沒有時間在這裡發呆啦!風爺還在等著你們哪!」
「說得是!」彷彿大夢初醒般,姑娘們又紛紛散去,開始找人的搜索行動。
風爺啊風爺,您究竟是躲在哪裡?
※ ※ ※
沒有人想得到他會待在這裡。
殘破的窗戶、嘎吱作響的門扉、粗糙的地面旁邊還擱著成捆的柴薪。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男性的嗓音低聲吟誦著,清清朗朗的散在夜空裡。
風雲凝視窗外,嘲弄似的舉高酒瓶,將裡頭的烈酒一仰而盡。千杯不醉的他,此刻僅感覺到一股薄薄的熱意。
他想醉!
他想醉……
他想……
一張可愛的笑臉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啊……」風雲略感痛苦地閉上眼,左手不知不覺的輕撫胸口,彷彿想拂去那裡的空虛感。
風大哥、風大哥!
「小麻雀,」他低聲呢喃,「小麻雀……」
任誰也想不到,他——風雲,什麼樣的天仙絕色沒有見過?最後竟會敗在一個純真可愛的小女手裡。
想來就不甘心!
不甘心!真的,風雲咬著牙承認。
那個他最想要的女人,卻是他最不能要的,因為她是他大師兄的妻子,也是他的小嫂子。
風大哥,你人真好。你不多住幾天嗎?
當他要離開天地之城時,小麻雀捨不得他,挽留他的話語猶殷殷在耳。
多住幾天?小麻雀啊小麻雀,我再多看你與大師兄恩愛一日,便會多惆悵一日啊!
愛情本無罪,但愛錯了對象便是過啊!
所以,風雲黯然返家之後,天天藉酒澆愁……卻是藉灑澆愁愁更愁!
他整天渾渾噩噩的待在家裡,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也連帶嚇得風府上上下下都戰戰兢兢的,深怕一不小心會惹火他。
風雲覺得自己似乎一分為二,其中一個他,冷眼旁觀週遭的一切,另一個他則是盡情的放肆狂歡,卻都永遠治不了內心的情殤。
唉!有誰能料到風流成性的自己竟會如此呢?
連續半個月下來,他已經厭倦於尋歡作樂,所以,方才當那群鶯鶯燕燕包圍住他時,他陡然泛起一陣雞皮疙瘩,覺得渾身不對勁;看著那一張張濃妝艷抹的臉,他竟有一股說不出的煩躁。
不!他今晚根本不想召妓取樂。
他只想靜靜的處在無人的角落,舔舐著內心的傷口……
所以,他提出了尋人的遊戲,帶著惡意的心態,愉快地袖手旁觀醉芳樓裡的姑娘被自己要得團團轉,同時,也為自己留個清靜的空間。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淡淡的醉意令他有些睏,頑長的身軀順勢靠臥在柴薪上,打算閉目小憩一番。
夜已接近尾聲,再過一個時辰左右,天將大明,醉芳樓裡的喧囂聲也漸漸靜了下來。
他打了一個呵欠,自信滿滿的想,應該沒行人料得到,他會躲在柴房裡……
※ ※ ※
「咿呀!」一聲,木門突然被推開了一道縫。
「啊?」哥哥不曉有沒有在這裡?
寶寶將小腦袋探入黑暗中,大眼骨碌碌的朝四周張望。
「哎!」她的身子才略往前傾,後腳跟便不曉得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一下。
「嗚……」她整個人趴在地上吃灰塵,痛得落下淚來。
好痛喔!
她抿著唇慢慢坐起身,就著月光檢視破皮的手肘,當指尖一觸及滲出血絲的傷處,她又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咦?」忽地,她敏感地察覺柴薪旁有動靜,她頓時興奮起來,不顧疼痛地半爬著過去。
「哇!」
她伸手一摸。真的是人耶!她能透過層層衣物感受到其下溫熱的肌膚。
「呼……」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感到全身一陣虛軟。
她終於找到哥哥了!這個發現令她如釋重負。
因為,她實在好怕、好怕自己摸到的是已經冰冷的屍首……
「呵呵!」
這下她放心了,總算能笑得出來了,她忍不住開心地握住那只男性大掌,又忍不住摸著那男性的胳膊,更忍不住欲撫上那男性的胸膛……
忽然,那隻大掌反扣住她的小手。
「嗄?」她有些吃驚,但更多的卻是喜悅——哥哥清醒了嗎?
她按捺下住滿腔的興奮之情,索性整個人撲進「哥哥」的懷裡……
※ ※ ※
老天爺,這個女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當柴房的木門被推開,風雲瞧見那抹婀娜的身影時,他震驚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是交代過胖嬤嬤,不許告訴任何姑娘他在哪兒的嗎?這胖嬤嬤竟敢不聽從他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