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暗羅自己並不知情,他那蹣跚的身形曾經引起一、兩個飯店服務生的片刻注意。
中途,他還不得不暫停下來,將身體倚靠著牆略作休息。
「嗯……」好不容易的,他終於步出富麗典雅的國際性連鎖飯店,強迫自己站直背脊,拿出手機按號碼。
「阿修羅。」
「阿修羅?」對方顯然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快?你『工作』結束了?」沒唬人吧?
「結束了。」
「太好了!這下子那老頭的黨羽……好、好!錢我會馬上匯入你的瑞士帳戶內。」
「很好。」葉暗羅關機了。
那個克裡斯一定沒有想到,竟會被自己視為手足的年輕部下給請人做掉吧?
才將手機放入風衣口袋,就有一張DM傳單遞到他眼前。「新年快樂!先生,梅西百貨到一月中旬都有精采的折扣喔!」
沒理睬派傳單的工讀生,葉暗羅逕自朝一處專賣咖啡及甜點的著名小店走去。他想喝一杯熱熱的咖啡,而且那裡還有個暖暖的小人兒在等他——
「阿修羅!你總算來了!」還沒走近,「一顆炮彈」就衝了過來,葉暗羅反射性伸手接住,任喬喬踮起腳尖、雙臂朝他的脖際一圈,用冷空氣凍得涼涼的小臉衝著他就是嫣然一笑。
那一笑,讓他的心神微微一悸。
五年,當初那個脾氣暴躁的小女生長大了。
幾綹巧克力色的卷髮襯托著青春活潑的小臉兒,奶油般的肌膚透著蘋果紅,微翹的鼻樑上有幾顆芝麻大小的雀斑。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喬喬像是一點都不知道他心中的百味雜陳,如小時候一般,在他的懷中撒潑似地扭動嬌軀。
「嗯。」他漫聲回應,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麼,腹下男性敏感地帶承受她小葫蘆般嬌軀的挨挨蹭蹭——反射性地,大手有了自我意識,往後覆上兩團渾圓的小屁股。
一股酥麻電流同時流竄過兩人全身。
「耶?」
喬喬尚未回神會意,葉暗羅就已略嫌粗魯地推開了她,惹出她一連串的哇哩哇啦叫聲。
「嘿!阿修羅,你在發什麼神經病?」穿著高跟馬靴的腳往後蹌了幾步。「你害我差點扭到腳說,會痛耶!」
墨鏡底下的雙眼閃過一抹愧疚,堅毅的唇抿了一下,他向前俯身,朝賭氣坐在地上的小女人伸出手。
「不要!」喬喬雙臂交抱在胸前,噘起小紅唇,「用抱的!你害我等了快一個小時,結果又這麼粗魯。」她自覺用的理由很好。
什麼爛理由?葉暗羅揚起一邊劍眉,也不答辯,只是以一種認命的態度傾身向她,強壯修長的胳膊不費吹灰之力就抱起她。
「YA!」她以右手比出勝利狀。「我就知道你真是個好人……走囉、走囉!人家要喝卡布基諾,人家要吃草莓甜甜圈,人家要去倒數計時……」
* * *
隨著新的一年倒數的時間愈來愈接近,時代廣場上的人潮鼓動就愈來愈沸騰,密密麻麻、各色人種都是屏息以待。
「最後十秒倒數計時開始!十!」
「十!」
終於,一年要過去了。
「九!」
「九!」
葉暗羅低頭凝視跟著嚷得大聲、激動地上上下下蹦跳的小人兒。
「八!」
「八!」
她是什麼時候長這麼大的?一股溫柔的憐惜牽動他的心緒,而他是五年來一路將她看到大的人啊!
「七!」
「七!」
他不再注意現在狂熱的氣氛,而是放任心神奔縱著,細數五年來他們生活上的點點滴滴……
他愛靜,表情看起來很冷,事實上性子也很淡;她則不然,要她乖乖坐在椅子上五分鐘是不可能的事,蹦呀蹦得比墨西哥跳豆還高。
他可以一整天不說話,然後讓她想盡辦法逗著他開口,不成功的時候她就氣得半死,那個時候笑聲就會在他心裡偷偷冒出來。
她始終沒有往學校報到,但也像是要證明「自學方案」是可行的,貪婪地讀了一本又一本的書,上網搜找資料,她甚至還替自己訂出功課進度表。
他呢?看似改變不多,但往年那種有工作就來者不拒的接受態度變了;他在瑞士的戶頭中本來就有一筆天文數字的存款,不需要太認真「工作」的,是心裡頭那股難以言喻的空虛才會令他手癢而「開工」。
不過自從喬喬出現後,他覺得「教養」她是一件更有意思的事,也就逐漸不再感到空虛,無聊,生活也不再孤單。換句話說,他「開工」的次數愈來愈少了。
「你變軟了,阿修羅。」白梵天就曾這麼斷下評語。
是啊!葉暗羅自己也承認,他是改變太多、太多了。
「二!一!」
「砰」的一聲!懸在時代廣場建物上的十多顆大蘋果一開,撒出七彩的飛屑。
「HAPPY NEW YEAR!HAPPY NEW YEAR!」
激動的歡呼聲緊跟著倒數計時結束的那一刻響徹雲霄,綵帶在半空中縱橫交錯地飛舞,人們紛紛伸直伸高了手臂去搶。
「YA!HAPPY喔!阿修羅!」從他懷中掙脫、跳下來,喬喬的身高其實在這五年中並沒啥長進,如今也只及他的肩頭,所以她穿上高跟馬靴後還是得踮起腳尖兒,才能把一雙小手當水蛇兒地纏上他的頸項,隨著這種姿勢,她胸前的豐滿柔軟就無可避免地接觸他的胸膛。
儘管層層件件的衣物又厚又重,葉暗羅還是有種太過親暱的敏感。
「HAPPY NEW YEAR!」他對她說道。
唔!是他想太多了……喬喬還是個小女生呢!
「阿修羅,新年禮物。」是喔!小女生。喬喬不懷好意地對他眨眨眼。
「可憐」的阿修羅一定沒想過,E世紀的「小女生」會有多「恐怖」吧!」
「你想要什麼?」果然是個不知情的「將受害者」。幾天前喬喬就以任性的口吻強調她所指定的新年禮物內容,讓他只好將備妥的鑽石手鏈束之高閣,也好奇她究竟想要什麼特別的東西。
「嗯!」她露出一抹香甜非凡的微笑。「來!把頭低下來,我告訴你……」
就是這個!
兩瓣紅櫻桃小唇,在他當真俯身探頭下來時,迅速朝他的嘴巴「蓋章」——整個兒密密實實罩住!
他震驚地微瞠眼珠,為了這一記嘗起來該死地生澀、又該死地銷魂的吻。
舌兒弄著舌兒纏綿,唇兒蹭著唇兒輕憐,這種亙古不變的接觸啊!是怎般親暱且情慾?柔軟的肢體婀娜且多情,纏上隱忍且剛強的體魄。
年輕的一方,好奇又躍躍欲試下一步的節拍;老練的一方,更是沉溺在甜蜜香醇的「口感」……
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一樣的,一片響板是敲不亮音色的,纏綿的待續亦是雙方無間的合作,初時輕巧、繼是溫柔、再來狂野,最最後是無比的狂烈……
「呼呼——」要不是真的透不過氣了,喬喬根本不捨得主動結束這個吻。一定將它持續不知到哪年哪月哪日哪時哪分哪秒。
「你……」
重重一甩頭,葉暗羅勉強找回一絲清醒,可眼露「凶光」的喬喬早就不怕死地再次抱住他,雙手勾在他的肩膀上,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喂!阿修羅,我也有我的『新年禮物』要給你喔!」
嗄?葉暗羅尚未從罕見的「癡呆」狀態中回神,又「恰恰好」正面遭到下一波「攻擊」。
新年快樂——全世界!
* * *
希爾頓飯店某高級套房內人進人出的,自從準時八點送早餐的服務生發現住客「掛」在床上時,可是叫得比被殺的豬還難聽。
「這傢伙不就是……」較晚一步抵達的華傑一看清楚死者長相,整個人都呆住了。
「是啊!很令人意外吧?」其他人也頷首,能夠理解那種太過的震驚。「就是克裡斯沒錯,那個大毒梟。最諷刺的是,他是自行吸食過量的毒品休克而死的,有趣吧?」
真是報應啊!這種人渣死得好,他們警察絕對會到葬禮上去鼓掌。
「自殺嗎?」華傑沉吟著,灰髮下的腦筋迅速思考兩種可能性。
如果克裡斯是自殺?OK,那好,一切事情到這就Game over了;但如果是他殺呢?有誰會這樣做,並從中得到好處?
「克裡斯的接班人是誰?」
* * *
「喂!白老頭,你教的『主動』方法一點用也沒有!」喬喬大剌剌坐在人家客廳沙發上蹺著二郎腿,還抖呀抖的,一手抓著一罐啤酒,一副土匪樣。
「別叫我老頭?小妞。」白梵天咬牙切齒的糾正她,手指用力一掐將煙身給掐彎了。「我至少比阿修羅還少個四歲呢!」
「好吧!白老伯。」湯換藥還在,她照喊不誤。「你不是告訴我說什麼女追男隔層紗,隨便拿剪刀『卡嚓』就破了,不然拿打火機燒也行嗎?結果咧?想想看,我這麼一個純潔、美麗、天真、可愛又善良的女孩,把芳香的初吻獻給了那個死阿修羅,他給我感動一下也就算了,還給我馬上落荒而逃?幹嘛唷?我是有了魚尾紋不成?!」她愈想愈生氣,腿兒粗魯地朝桌面上一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