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午後,暖洋洋的陽光從天而降,灑落一地金黃,微風輕輕吹送,坐在鞦韆上的少女隨著高高低低的擺動不時發出銀玲般的笑聲。
少女可愛的小臉上漾滿了笑,嚴格說來她長得並不算美麗,不過她端正清新的五官給人一種宛如置身春天的舒服感覺,還有她那燦爛如花的笑靨,更是讓她散發出一種特殊的魅力,也許她不是百花中最美、最嬌艷的那一朵,但她卻有足夠的魅力吸勝他人的目光。
「大哥,你再推高一些嘛,好好玩喔!」少女轉頭對幫自己推著鞦韆的年輕男子說道。
這名年輕男子是少女同父異母的哥哥,十八歲的他比少女大四歲,充滿陽剛味的五官相當的俊美耀眼,他和少女不同,他的俊美是讓人看一眼就可以感受到的,十八歲的他是年輕而意氣風發的。
但此時的他眉頭深鎖,薄唇緊抿,他看起來心事重重,和笑得正開懷的少女有天壤之別。
終於,他的手停了下采,彷彿再也無法掩飾自己惡劣心情般地離開鞦韆。
「大哥,你怎麼不推了?」感到奇怪的少女從鞦韆上跳下,她仰起小臉看著比自己高大許多的兄長。
男子深邃的眼睛慢慢地從天空移到少女寫滿疑惑的臉上。「珍兒,如果大哥不在你身邊,你會怎樣?」
少女杏眼圓睜,不解地問:「不在我身邊?大哥你要去哪裡?你要離開北京城嗎?」
「也許吧!」男子的聲音像是在歎息。
也許就是有可能羅?少女心中掠過一絲不安,她愣愣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哥哥,混亂的思緒讓她無法開口說出任何話。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從她有記憶開始,她的生活裡就有他的存在,雖然他們不是同一個娘生的,雖然她知道他娘一直不喜歡他們走得太近,可是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這十四年來,她能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就是因為有他在,只有他在,她才能每天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在她八歲那年,她娘親過世,他無疑是幼小無助的她最大的支持力量,他對她來說比任何人都還要重要,但如今他竟然說要離開……
「我不要!」她大叫著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哥,你為什麼要離開這裡?珍兒不要你離開,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無助地看著他。
男子動容地看著她,嘴角帶著微笑柔聲說道:「珍兒,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已經長大了,這樣大哥也可以放心地離開你……」
「不要、不要!」她拚命地搖頭、拚命地叫:「大哥,我不許你走不許、不許!」她緊緊抱著他不放。
「珍兒……」男子抬起顫抖的手想要碰觸她的頭,在碰到她頭髮的那一剎那縮了回去。
他咬著牙把她柔軟的身體推開。
「大哥……」她愣愣地看著他。他推她,這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啊!
他轉開臉不去看她受傷的表情,語帶僵硬地說:「大哥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你自個兒要好好保重。」
他說完這些話,隨即迅速地舉步離她而去。
「大哥,你不要走!」她想追上去,無奈於腳力遠不及他,才一會兒的工夫她就被他拋得遠遠的。
「大哥,你別走那麼快,等我……哎呀!」一個踉蹌,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遠遠在前頭的他聽到她的哀叫聲,他閉上眼睛,微微顫動的眼皮洩露了他內心的痛楚。
對她的不捨和憐惜一下子全湧上心頭,但是他還是無法回頭,他加快腳步離開了她。
見他頭也不回地漸行漸遠,她壓抑不了地放聲大哭。
「嗚……大哥……嗚……」
她哭了好久好久,哭得眼睛腫了淚也干了,可是她的大哥還是沒有回到她身邊。
這—天,是她至今十四年生命中最痛苦的一天,失去他比失去娘親更讓她感到痛苦。
這也是她見到他的最後一面。從這一天開始,她的生命裡就沒有他了……
第一章
乾隆年間 北京城童王府
在北京城若是提到童王爺——童善這個人,這年頭可能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來歷,畢竟居住在京城的皇親國戚這麼多,誰會特別去注意一個在朝廷沒有地位,空有虛名的小王爺呢。
不過若是時光倒轉三十年,那他可是京城裡眾所皆知的一號人物。
那時的他只是一個出身普通人家的平凡人,平日以教人習武為生。在他二十五歲那年,因為武藝高強被選為御前侍衛,可能是他上輩子燒了好香,進宮五個多月左右,有一天不知從哪裡冒出許多來歷不明的刺客,趁著皇上微服出巡時襲擊皇上,而那時他剛好就在皇上身邊,且在情況危急之下用自己的身體救了皇上一命,他替皇上擋了一刀,雖然事後皇上安然無恙,但是他卻因為傷到要害而足足休養了半年才能下床走動。
這一刀讓他元氣大傷,再也不能動刀動槍干他的老本行,不過他也不需要再回去做老本行,因為他護駕有功,皇上不但賜他一座豪宅還賞了千萬銀兩,且不顧其他人反對將他這個漢人策封為王爺。而他的好運也讓他在當時成為北京城眾所皆知的幸運兒,因為一個漢人居然能當上大清王朝的王爺,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童善就這樣過了三十年的好日子,現在五十有五的她已經上是個頂上無毛、臉上皺密佈的老人,除了他的親人和好友, 北京城裡再也沒有人記得他當年冒死救主的英的事跡。他現在只是空有王爺的頭銜,在朝廷中卻早已沒有容身之處, 皇上可能也早就忘了有他這麼一號人物。
即使如此,一直過著富裕生活的重善也沒有太多怨言,他倒是覺得這樣挺好的,既可以無憂無慮的過日子,也能吃飽穿暖。到了他這個年紀,他也沒什麼好求的了,不過除了兩件事之外。
一件就是他唯一的兒子在三年多前離家至今仍音訊全無,而另一件令他煩心的事就是他這個已經十八歲,卻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秀樣子的獨生女。
「你看你這是什麼樣子?一個姑娘家整天就只曉得往外跑,把自己弄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要是你娘還在世的話, 她看到你這個樣子一定會被你活活氣死的!」王爺府裡,童善撫著胸口,一副快氣暈過去的樣子。
「我哪有像鬼,不過是頭髮亂了一點,衣服髒了一點,阿瑪,你未免太小題大做了!」童珍無聊至極地把玩著胸前的辮子,每一次她從外面回來阿瑪總要說一樣的話,他說得不煩,她都快聽膩了。
「你說我小題大做?」童善不敢置信地撫著自己的胸口,在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後,他又指著童珍駕道「你這個不孝女不把我氣死你不甘心是嗎?說,你今天又上哪裡去了?」
「也沒有去哪裡啊!只不過是上街逛逛,還有到茶館去喝茶,如此而已。「童珍挑起眉頭說道。
童善聞言,忍無可忍地破口大罵:「這樣叫而已?你以為自己是誰?你除了是個黃花大閨女,還是個格格哪!你看這北京城有哪個格格像你一樣整天到外頭去拋頭露面?都十八歲了還不知道反省這兩個字怎麼寫,你看看你這髒兮兮的模樣,你今天是不是又和人家打架了?」
「對、對呀!」童珍說得吞吞吐吐的。「我是打架了沒錯,可是不是我主動找碴的哦,誰教那些不要臉的臭男人狗眼看人低,欺負我是個姑娘故意擋我的路,剛開始我還忍氣吞聲地請他們讓開,是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我才動手的,這就叫自作自受,活該?」
她童珍不像別的姑娘家什麼家裡的事都會,她可是樣樣都不會,只會幾手還算人流的功夫,她覺得學這個才有用,會繡花、彈琴有什麼用?與其要她每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學那些沒營養的東西,她還不如去多學幾招功夫,起碼可以用來防身,保護自己不受欺負。
見到童珍說得振振有詞、臉不紅、氣不喘,好像她在外頭鬼混是一件正確無比的事,童善這下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他如喪考枇地倒進椅子裡,語帶哽咽地說道:「我童善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老天爺居然要這樣懲罰我!好好的一個兒子說走就走,快四年了,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也不知他是生是死;唯一的女兒又愛跟我唱反調,人家的閨女是奉行三從四德、溫柔端莊,你呢?我不求你和誰家的閨女比,可是我求你最起碼也得有個姑娘家的樣子,你就大發慈悲可憐我這個老頭子好嗎?嗚……」
童珍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重善發出悲鳴的模樣,以前她闖過那麼多次的大禍小禍。也沒看阿瑪這樣過,這一次他好像快哭出來了,事情應該沒有這麼嚴重啊?她不過是打了場小架而已,又沒有死人,半年前她把一個戲弄良家婦女的小混混打得半死,也沒見阿瑪哭啊,他這次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