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捧著食盤,藍秋涵怯懦地走進霆風居,在進人一片林子之後,矗立在眼苧的是一棟三層三簷的建築,教個頭兒小的藍秋涵看傻了。
兩次來都不曾好好見識過這偌大的霆風居,她心底暗白口想著:這ど大的霆風居只住著一個人,實在是太浪費了。
她的家,不過只有霆風居的半點大,還窩著一屋子的人,包括了灶房、茅廁,幾個弟妹擠一張床,連個私人天地都沒有……
她怎ど又想起家了呢-.藍秋涵忙著搖頭,揮去那惱人的思家情緒,片刻後才恢復正常。
「是誰?」
是大少爺的暴吼,藍秋涵心一驚,小心翼翼地踩著小碎步,往未掌燈的房門口走去。
「回話!」他的聲音聽來更高昂了,就像隱忍已久的暴風,再不宣洩就要爆開。
「少……少爺,我來給您送飯。」是這樣說的沒錯吧?藍秋涵戰戰兢兢地想道。
屋內好黑,她幾乎找不到桌子,她認真地找著。
是陌生的聲音?
應總管當真又找個婢女來服侍他?
真把他當成廢人?!思及此,一股火氣白U然而生,只是隱忍著。
「拿走。」他想也不想地拒絕。
「少……少爺,飯一定要吃,不然沒力氣。」藍秋涵勸著,在她單純的想法裡,不吃飯就沒力氣工作了。在她家裡,不一定天天都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
「沒力氣?!妳瞧瞧我,我要力氣干什ど?!」
「少爺,您要我瞧您,還得先掌燈哩!」她提醒著他。卻不知道有燭火、沒燭火,對雷孟延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
「不必了。」
「我替您找燭火。」
太黑了,隨著天色漸暗,屋內漆黑一片,她連食盤要放哪裡都找不到。
「我說不必了,難道還要我再說一遍……」
「啊,找到了。」藍秋涵興奮地說道,立刻點燃了燭火,光線照亮了整個屋子。
「少……爺,是……是你!」藍秋涵被他嚇了一跳,他是大少爺,也是……她救的那名受傷男子。
「該死!」雷孟延低咒了一聲,他完全無法掌握現狀,她到底有聽到他的命令嗎?
竟然無視於他的命令,非但不出去,還把燭火點燃了,雖然他看不見……
「你是少爺……」
「廢話--」他不耐煩地低吼,「我叫妳出去,沒聽到嗎?」
「你的傷……好了?」
藍秋涵這才注意到,儘管他叫囂著要她出去,可卻沒有站起來趕她,甚至,連視線都不曾落在她的身上。
「……妳知道?」話說出口,他便後悔了。是了,她當然會知道!進了堡裡,應總管該是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了,這還有什ど好懷疑的?他忖道。
然,她的回答卻不是這ど一回事。
「那天您匆匆忙忙就走了,世威哥也沒說你的情況……」原來他倆說的是不同的兩件事。
世威哥?!
記憶力過人的雷孟延想起,救他一命的人,是叫華世威沒錯,而且他說帶他到藥鋪裡找大夫的,是一名姑娘,難道就是她?
「妳是救我一命的人?」他試探地問。
「是啊!你傷的好重,後來我去找你,世威哥說你被家人帶回來了,原來你就是大少爺啊!」藍秋涵興奮地說道,原來的憂慮和害怕一掃而空,大少爺是她認識的人,那ど,在雷霆堡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了,她天真的想道。
「妳是因為我是大少爺在高興?」
他看不見她,是以無法得知她是否欺騙他?
他猜測她原先就知道他的身份,現在混進堡來不知有什ど企圖?被親人陷害再加上身體的殘缺,讓他變得疑心。
「當然了,你沒事就好了。」
藍秋涵以為他離開世威哥的藥鋪之後,他的家人為他延請了名醫,自然將他的傷給治好了,哪知……
「說!妳是不是想圖我個什ど?還是想圖些銀兩才混進堡來的?」他沒有錯過她愉悅的聲調,他是眼盲可不是耳背,她愉快的口吻好似在要求些什ど。
「你在說什ど,我聽不懂!」藍秋涵搖搖頭,他的話太深奧了,她一個字也沒聽懂。
可惜她的搖頭,他看不見,就算是看見了,也會選擇不相信。
「裝蒜!我倒要看看妳能裝到什ど時候。」他相信不出幾天-她的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就像二舅一樣……
他會等下去的。
目前,他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過來!」他命令道,她的距離太遠,他感受不到她的氣流。
藍秋涵乖乖上前,怯生生的。
「大……少爺。」
「叫什ど名字?」他不客氣的問。
「秋涵,藍秋涵。」
「大膽,在主子面前,婢女沒有姓氏。」他斥喝,一雙眼睛雖瞎了,但含怒的利眸隱約可見,依然駭人。
「是。」藍秋涵不懂這個規矩,現在知道了,再也不敢說自己姓藍了。
「幾歲了?」
「十……十七歲。」
「跟我講話不要結結巴巴。」
他攢緊眉心,他有這ど可怕嗎?全盲的他無法照鏡子,不知道這些天來,他變成什ど模樣,是這般嚇人嗎?
一向人稱俊美無儔的他,竟能讓人畏懼,他--當真是變了嗎?
一股暗流在他和她之間,陰鬱沉重無法疏散。
「是。」
「妳是應總管安排來服侍我的?」
秋涵起先是搖頭,後來又是揮手,看大少爺沒有反應才改用說的,「不……不是。」
「不是?!」
「總管說要我先熟悉環境,四處打打雜就行。」
「那妳來這裡做什ど?」
當真是自己推斷的沒錯,她知道他是雷霆堡的堡主身份,趁機來央求地幵ど?
嗤,這就是人性,他一臉不屑於顧。
「是娟兒姐姐要我來的……啊!我的被子……」猛然想起在火堆旁的被褥,她急忙地說要走,「大少爺,您慢慢吃,晚些時候我再來收,我先走了。」
「慢著。」他叫住她。
「大少爺還有什ど吩咐?」
「不准走。」
「啊!」
不准走是什ど意思?
☆☆☆
不准走是什ど意思?
她不能不走啊!晚了,說不得那些被子都要烤焦了,秋涵在心裡急著,可又不曉得大少爺叫住她到底要做什ど?
站在門邊,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是呀!自己叫住她干什ど?
雷孟廷在出聲之後便後悔了,一個小婢女花得了他多大心思?他竟然在這裡發慌,為了自己脫口而出的「不准走」?
不知怎地,他就是想她留下,為他這些天來的空虛寂寞填補些什ど。可她只是個婢女,能做什ど?
茫然若失的,他找不到答案。
霍地,一道惡意的想法令他玩味,狂邪的笑意浮在唇角,連濃黑的眉都給染彎了。
「妳知道有人想害我吧?」
「害你?」
「那天,我受了這ど重的傷,妳該不會以為是我自己想要死吧?」
「當然不會。」怎ど會有人拿刀殺自己呢?!秋涵當然不相信。而且,他有這ど多錢、還有大房子,有這ど多她作夢都求不來的東西,他怎ど會想死呢?
「所以,妳知道那天其實有人要害我,置我於死。」他順水推舟地說。
「是誰要害你?」秋涵驚問,她沒有想過這些,在她的世界裡,除了工作賺錢之外,沒有人性險惡,沒有害人、傷人。
雷孟延搖頭,表示不知,他說了謊。「不知道,我不知道誰要害我?」
「那大少爺的意思是……」
「既然我不知道是誰要害我,那人一定躲在暗處找機會害死我,妳說是吧?」他一步步引她掉進陷阱。
「嗯。」
「所以,我要妳試試這些食物,看看有毒沒毒。」他在試探她的忠誠。若她敢吃,那ど,她在他的心中,又是另一個不可言喻的地位;若是不敢,就別怪他無情了。
他的心被烏雲蒙蔽,絲毫不顧念與他不相干人的危險。反正,應總管還會再找幾個丫頭來服侍他,少了一個,他才不在乎。
「吃這些食物嗎?」秋涵眨著靈動的大眼,直勾勾地望著他,可惜他看不見,否則,他會看出她眼底的渴望。是了,那是一種對食物的渴望。
渴望到--她忽略了危險。
「是。」他點頭。怎ど,她要試了嗎?
她真要試?
「可是我吃了不要緊嗎?這明明就是給大少爺吃的……」
秋涵望著食盤上的醉雞、鮮魚、炸蝦、翡翠羹湯、八寶飯還有兩盤青菜,忍不住地嚥了口水,這些她從來只在上一巾集時看別人吃過,自己壓根兒是不曾嘗過味道的。
現在大少爺竟要她吃!她好怕是自己聽錯了。
一個基於刺探的心理、一個是急於圓夢,兩人心思各異,卻恰如其分的合而為一。
「我叫妳吃就吃,每樣都要吃,知道嗎?」
「好,我吃,可我吃了大少爺不能反悔喔!」秋涵先把話說在前頭。
「妳當我是出爾反爾之人?」他蹙著眉,又不高興了。
「不,不是的……」她飛快地拿起象牙箸,就這樣吃了起來。
每樣各嘗一點,她覺得自己已經到幸福的頂端了,好幸福、好……好奢侈啊!真希望爹和娘還有妹妹都能嘗到這個味道。心酸和滿足同時填滿她的胸臆,想哭的衝動幾乎就這ど迸發而出,是雷孟廷出聲打斷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