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無奈的聲調勾起她的悲憫。
「我跟你丈夫沒有任何關係,你不必花錢收買我,信不信由你。」說完話就掛上電話。
沿著牆面滑下,慢慢癱瘓在電話機旁,臉埋在兩膝,兩手壓著發痛的心口,久久、久久……就維持著這個姿勢。
「張潔打過電話給你?」
李明露閉著眼睛在酒店的目光室曬太陽,遲浩忽然走過來問。
睜開眼,一瞬間刺眼的陽光啄痛了眼睛。迅速閉起眼再睜開,終於適應了目光的強度。
「你的紀錄大惡劣,身為你的妻子,給錢是另一種無奈!」從躺椅上站起,她邊走邊說。
小慈在房裡午睡,日光室裡空無一人,難得悠閒的午後,又讓他破壞。
「張潔要給你錢?」他瞇起眼,眼光冷下來。
「除了錢,難道你還給了她什麼她只能利用金錢買回她的婚姻。」她冷淡地回視他。
」他忽然笑出來。「別這麼憤世嫉俗的模樣!以前你的冷靜到哪裡去?」
「有一句台灣話叫『軟土深掘』,冷靜是用在講理的人身上!」她回敬他。
他仰頭,吐出一口氣,經過這幾回交鋒,已經不再為她的憐牙俐齒驚訝。
「我跟張潔從來沒有結婚。」他忽然說出驚人的內幕。
「這種謊言只適合騙十一七歲的我。」她百分之百不相信。
全球大報都刊登了結婚消息,兩大集團合婚,不會是兒戲。
「純粹是利益聯姻,『張氏』集團有我們要的東西。」他簡單解釋。
這其中有另一個理由、更深沉的理由,他卻沒有說明……
「是啊,我忘了,你喜歡下注,怎麼可能有真感情!」她譏刺地說。
「利益聯姻」四個字讓他反感。『
十年前、十年後玩同一種把戲,不同只在換了另一個花樣。
遲浩發出一聲無奈的嗤笑。「隨便你怎麼說!總之,我跟張潔結婚前已經先簽了離婚證書,我們之間並沒有實質的婚姻關係,更沒有義務。」
他三言兩語簡單解釋完和張潔的關係,過分冷靜的語調聽起來顯得有點無情。
「結婚前就離了婚?大概只有有錢人想得出來這種把戲!」她伸手撩開長髮,語氣輕佻地問他:「遊戲規則又是你訂的吧?我懷疑張潔怎麼會肯!」嗤笑著,略帶不可置信他疑問。
「張氏集團經營不善,張潔來求我幫她。她有求於我,自然會同意我開出的條件!」他不否認遊戲規則確實由他來訂。
「實力雄厚的『G.M』和『張氏』兩家聯姻,『G.M』不負責任何『張氏』的債務,卻能穩定『張氏』股東以及債權人的心。」遲浩往下說。
她伸手,撩了撩了長髮。
他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從第一回在樓梯再見面那一次開始,這幾天來他看了很多次。
「這是你的私事,你不必告訴我。」她退了兩步,一轉冷淡地說。
他的目光從她原本已經很整齊的長髮移到她臉上。「經過四年,張氏的財務狀況已經穩定,近期內我會宣佈和張潔離婚的消息——」
「我說了,這是你的私事,我沒興趣知道。」
她想走出日光室,他卻擋在門口,甚至關上門。
「你還沒告訴我,有關小慈父親的事!」他問。
「那是我的私事,沒必要回答你吧?」
「我的私事換你的私事,很公平!」
「公平?」她像是聽見笑話。「這句話會從你目中說出來,真是不可思議!」
遲浩僵住,表情有點不自在。
一直以來都是她處於被動劣勢,主動反擊,他臉上的難堪卻成了一種諷刺——
那意味著他確實心虛,確實有心傷過自己!
「那間大屋還留著吧?」她突然主動問起來。
「嗯?」
「大屋還留著嗎?那片玫瑰園呢?」
遲浩盯住她,半晌才回答:「還留著。」
「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什麼?」
「為什麼我是屬於夜晚的?」她問,語調聽起來像是隨口而問。
他盯著她看,一會兒終於低聲輕道:「沒有陽光,能在夜晚生存下來的花,有最強的韌性。」
「所以可以任意傷害,反正就算花萎葉殘也會活下來——你是這個意思吧?」說著這樣的話,她卻笑著問。
他沉下臉。「你到底——」
「公寓呢?還帶著別的女人進去,然後對每一個女人說,這裡只帶她來過?」
遲浩不吭聲,面無表情。
「你有什麼話要說?解釋?還是反駁?」她嗤笑著問,尖銳的言語開始不自覺透露出當年的傷痛……
「那裡真的只帶你去過,珍妮是自己找上門的!」
「自己找上門的?那怎麼會有公寓的鑰匙?這種謊言連十七歲的我也不會相信!」
「我不知道她打哪裡來的鑰匙——」
「那賭注呢?她知道賭注的事也是自己聽來的?」她笑起來,笑得眼裡淌淚。「看來你有太多謊言要澄清!」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遲浩皺起眉頭。
李明露挑起眉,好像對他的話驚訝。
「你以為現在還能怎麼樣?」她嗤之以鼻,然後冷冷地說:「請讓開!」
遲浩傾身向前,擋住陽光,在她身上投下陰影。「說了這麼多,你就是不能忘記當初傷過你。」
「要我忘記?那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過去的事我絕對忘得一千二淨。」她平聲說著冷淡的話。
「真正的『忘記』不是這樣吧?」遲浩笑開臉,以優越的姿態撂下話。「太勉強的話小心反作用,越是想忘記會記得越牢。」動人的笑容肆無忌憚地螫傷人。
「不牢費心,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她回報一笑,笑容卻不由自主地僵硬。
「是嗎?」他嗤笑出聲,兩手抵在牆面上,圈住她。「原來一見到我就想起來,看來對我你還不能免疫。」
她背部發硬地抵在牆面上,冷笑著。「你太抬舉自己了!」
他挑起眉,野蠻地利用男性的身體按住她。
意識到她愕然僵住,然後脹紅的臉,他得意地低笑。「至少你還有反應!」伸手想碰她的秀髮。
她甩開他伸過來的手。「無聊!」
推開他,她打開門,快步走出日光室。
遲浩僵在原地,按住被打開的手,臉上一無表情。
回加拿大前一星期,李明露和出版社的發行人相約在咖啡店見面,順道簽定合約。
「李小姐,對於合約內容你還有疑問?」余儷客氣地問。
「沒有,事前您已經委推許總編送來給我看過,有疑問的部分已經修改或解釋過。」李明露有禮地道。
這份合約給她的條件太好,好到讓她懷疑出版社簽下她的目的!
「我們公司很有誠意吸收真正優秀的作者,就商業角度來看,好作者能帶動銷量。提升出版社的知名度,雙方也是互蒙其惠。」這是許振昌轉覆余儷的回答。
這樣的解釋十分合情合理,聽起來完善得挑不出毛病。
再加上對方又是頗有名氣、正派經營的出版社,應該沒什麼問題,所以她同意簽約。
簽了約後,一式兩份,雙方各自收妥,余儷忽然說:「我們老闆今天會來見你。」
「老闆?」李明露有些微驚訝。「我以為你就是
「我不是,我只是被授權,全權處理出版壯的相關業務而已。」余儷笑道。
李明露有些納悶,這件事她事前並未被告知。
「啊,我們老闆來了!」余儷忽然提高聲音,高興地站起來迎接。
李明露回過頭望向門口的方向——
一個熟悉的男性身影正朝她們走過來,出眾的外表,頓時成為全咖啡廳女性的焦點。
李明露僵在椅子上,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男人終於走近,接開椅子坐在李明露身邊。
「余小姐,李小姐的合約簽妥了?」遲浩問,深不可測的目光盯著李明露。
不信和疑惑反覆交織在她臉上,她愣愣地望著他,說不出話。
「是的,遲先生。」余儷回答,同時站起來。「遲先生和李小姐慢談,我先回公司。」
等遲浩點頭,余儷隨即離開咖啡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面無表情地問,感覺又被他耍了一道。
遲浩聳聳肩,一臉無辜表情。
「余儷只告訴我有一位優秀作者,建議簽進公司,我怎麼知道會是你?在商言商,我的責任就只是督促她盡全力網羅這名『優秀作者』到本公司旗下——」
「你什麼時候涉足出版界,媒體上為什麼全無報導?」
「原來你這麼關心我。」他笑開臉,故意說:「知道你這麼關心我,下回我一定一五一十跟媒體報告我的動向。」
她屏住氣,睜大眼睛瞪住他。
遲浩湊上前,嬉皮笑臉地往下說:「本來我想在合約上註明,要求你把筆名改成玫瑰——」
「低俗而且無聊!」她氣得大罵,猛地站起來,差點撞倒了椅子。
「火氣別這麼大,最近你怎麼老是這麼容易失去冷靜?」他嗤笑,從口袋掏出口香糖,慢條斯理地拆開外面的包裝,丟到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