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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織華

  嵐雨暫歇的午後,桃樂斯撩開窗簾,溫煦的日光從雲層中耀出,她興高采烈地提議,「我們去林間騎馬,好不好?」「這主意不錯耶!」在起居室內為三人倒咖啡的查理斯附議,「老爺剛從澳洲牧場物色了幾匹新馬,挺膠的啵」他朝桃樂斯眨眨眼,早幫她把馬匹梳洗備受。

  「去外頭走走如何?你悶了好幾天。」爵煒挑眉,攏緊懷中的尹水瀲。

  她捧起熱咖啡,呵出淡淡的霧氣,「我不會騎馬。」她啜了口,然後趕在他發聲前又說:「我也不想學。」

  桃樂斯聽到樂壞了,總算等到機會能跟爵煒獨處。

  「沒關係,你可以帶著食籃在山下等我們,跑馬很容易累的。」她笑咪咪的擺出善意姿態,其實萬分希望尹水瀲別去礙眼。

  「你不必學。」他拿走尹水瀲手中礙事的瓷杯,山間霧冷,他包住她冰冷的手指,暖和指稍溫度,他眼色溫柔,「與我共騎就成了。」

  尹水瀲一怔。

  爵煒促狹地勾開一抹笑,「你手腳這麼笨,要是摔馬了怎麼辦?當然得與我共騎嘍!」

  「別老自作主張。」尹水瀲抱怨,嘴上雖這麼說,心底卻很甜蜜。

  她傾身勾起咖啡杯,爵煒卻又再次將杯子拿走,「你咖啡喝太多了。」他認真地訓她。

  「你管很多耶。」尹水瀲皺眉不悅,伸手想去搶回杯子,他卻慵懶的揚起笑,無賴地拿高杯子,就是不讓她喝。

  他們根本把她當隱形人了嘛!桃樂斯臉色難看。

  這個尹水瀲有什麼好?她纖瘦骨感,不像自己玲瓏有致,她冷漠少話,不像自己能言善道,她打扮單調,不像自己時髦出眾,爵煒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呢?桃樂斯嘔死了。

  黑白兩匹馬縱橫山間,桃樂斯刻意開朗歡笑。

  「哇!我好久沒這麼盡興騎馬嘍。」她與爵煒齊頭並進,嗓音清脆悅耳,「巴黎那些教授老叫我保護手腳,不准我參加激烈活動呢。」

  「你是舞蹈家嘛。」爵煒放輕韁繩,將速度援下來。他怕懷中的佳人第一次騎馬會不適應。

  桃樂斯發覺了,刻意挑戰似的挑高一道眉,對爵煒下戰帖,「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到山頂?」

  他搖頭,「下次吧。」目光時不時注意懷中沉默的尹水瀲。

  「怕了啊?你什麼時候膽子變這麼小啊?」桃樂斯戲譫笑道,心底卻酸成一片。他真保護她。

  爵煒根本沒仔細聽她在說什麼,他蹙眉發覺她的小女人臉色發白,倏地勒馬停步,他一停,桃樂斯也跟著停了下來。

  「水瀲?」他拍拍那蒼白的小臉。

  「我沒事。」尹水瀲腦袋暈眩的逞強。情敵的目光緊盯著,她不想示弱。

  爵煒抱她下馬坐在樹蔭處,「今天到這裡就行,別上山了。」他縛住馬兒。

  「尹小姐這麼弱不禁風啊?」桃樂斯似有若無的笑著,「煒大哥真寵你,我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這麼大驚小怪的。」

  尹水瀲懶懶地睞她一眼,便又頭暈的將眼閉上,爵煒遂從食籃中找出毛巾來。

  「附近有條小溪,我去擰冷水給你擦擦臉。」他拂開尹水瀲散在頰上的髮絲,心疼的望住她原就白皙的臉龐更顯慘白。

  「我幫你。」桃樂斯跟上。看他對尹水瀲這麼費心,她好心酸,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與目光,緊緊跟隨著他。

  溪流潺潺,清澈見底,魚兒追逐嬉戲,桃樂斯卻迫著對她毫不眷顧的男人。

  「你對尹水瀲真慇勤。」她管不住自己的嘴,流洩出嫉妒的言語,「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是礙…」爵煒的眼神慵懶,「她是個笨女人。」挽高衣袖,他矯健的泊濕毛巾並擰乾,動作溫柔、眉梢含笑。

  他性感的微笑在桃樂斯眼底氾濫,她不禁心痛地臆測他是想到了尹水瀲什麼,竟笑得如此愜意愉快。

  「除了她,你眼底都看不見其他女人了嗎!」她暗自神傷,「你對她付出這許多,難道沒發覺也有人對你掏心掏肺?」

  他抬眼望住桃樂斯,一臉高深莫測,「我愛她,很愛她,我是認真的。」他似是察覺她蠢動的心意。

  「是嗎?」桃樂斯面容慘淡,「我也很認真礙…」爵煒絕然蔑笑,「那可不關我的事?」他的笑容此刻看來如此冷漠。

  桃樂斯住嘴不語,按住心口那刺骨的疼。爵煒處理任何事都是斷然而徹底,包括感情,她在太多為他心碎的女人身上見識過他的無情。

  回到原處,尹水瀲神態看來好很多,她迎風而立,眺望矮坡裸地,亭亭姿態令他黯了眸光。

  「看什麼看得這麼入迷?」他自她身後擁住她,親吻了她的額角。

  「野海芋。」尹水瀲仰頭朝他微笑,矮坡上開滿白色海芋,點綴這氤氳山嵐。

  「花房裡多的是海芋,你喜歡什麼顏色我送你。」他送過她玫瑰,也記得那把玫瑰的下場,「還是……你偏愛野海芋,我讓人移到花房種植可好?」

  「不了。」她淡淡否決,很實際地說:「野生花朵習慣風吹雨打,將它移植花房,如果哪一天得重回山嶺,只怕會活不久。」

  「那我明天帶你到那山坡去,你可以摘幾朵放在房間……」溫柔到近乎愚蠢的提議,以往他是絕不可能說出口的。

  桃樂斯靜靜地聽著兩人對話,心如刀割。尹水瀲如斯冷淡,爵煒卻不住的討好,而自己使出渾身解數,竟換不得他一記眼神。

  要怎樣他才會關注她呢?桃樂斯感到身心俱疲。

  傍晚下起滂沱大雨,餐廳內點著燭光烘托水晶燈飾,眾人入座,獨缺桃樂斯。

  查理斯有些驚慌的搓揉著雙手,緊張道:「桃樂斯小姐不見了,我派人找遍堡內,就是不見她的身影。」

  他說完,目光責難地瞟向尹水瀲,認為是她逼走甜蜜可人的桃樂斯。

  然尹水瀲慣常沉默,爵煒的眼眸閃過一抹深思。

  戈登公爵擰起眉,不禁擔心,窗外天色昏暗,她會上哪去呢?

  此時,餐廳的雕花雙木門倏地被推開,桃樂斯著一襲銀白色連身裙裝,渾身濕透、臉色慘白,她站在陰暗處,就像一抹幽魂。

  「桃樂斯小姐!」查理斯驚呼,懷著僕人拿大毛巾、熱茶,及準備沐浴熱水。

  「桃樂斯,你跑到哪裡去了?」戈登公爵不悅,這小妮子一向聰明伶利,怎麼突然如此不懂事?

  桃樂斯打著哆嗦,顫巍巍地緩步移動,燈影搖曳,她雙手不知捧著什麼,直到燭火映上她毫無血色的美麗臉龐,才見她掌心躺著一把沾滿雨露的野海芋。

  「煒大哥……」她開口,嗓音低啞淒楚,「以前你追女朋友,我都義不容辭的支持你,這次自然也是。」

  爵煒眼色深沉,未開口,令人無法看逶他的想法,戈登公爵欲出聲責難,桃樂斯卻以幽幽的眸光,極致可憐地睇向他。

  「爺爺,請您不要怪煒大哥,沒人叫我這麼做,是我自願的。」她素淨的臉龐,全然沒了平日的炫目光彩,她憔悴的模樣,任何男人看上一眼都會心疼不已。

  查理斯老淚縱痕,他是下人,沒說話的份,但他卻忍不住恨恨瞪向尹水瀲,都是這個刻薄冷漠的女人阻卻了少爺和桃樂斯小姐,都是她害桃樂斯小姐傷心的!

  「水瀲……」桃樂斯輕飄飄,恍惚地蕩到尹水瀲身旁,「不介意我這般稱呼你吧?你喜歡的花,我為你摘來了,希望你能對偉大哥好一點,他真的很愛你……」一般人在此時此刻都會客氣、惶恐地安撫桃樂斯,但是尹水瀲——「他愛不愛我與你何干?」她陡然冒出這句話,並緩緩站起,與桃樂斯平視,盯住那迷濛的雙眼,嗓音冷嘶,「你在裝可憐嗎?這是你的絕招吧!」

  桃樂斯倒抽一口氣,踉蹌的往後顛躓幾步,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你……你誤會了。」她驚慌哽咽,泣然欲泣,「我看你下午那般喜歡這花,我只是想代煒大哥送上,祝你和他能幸福快樂。」

  「是嗎?」尹水瀲眼眸議嘲,「你真的祝我幸福?」她揚聲,挑高的眉像刀似的尖銳無比。

  桃樂斯心虛地擁緊花束,腳步虛軟。

  「你巴不得我立刻消失,不是嗎?」尹水瀲輕描淡寫地又說,冷冽目光卻凌厲的彷彿可將人一眼望穿。

  桃樂斯柔聲反駁,「當、當然不是。」她期期艾艾地解釋,「我是真心祝福你們的,你這樣質疑我,你……你很討厭我嗎?我妨礙了你和偉大哥,我真的很抱歉……」她搖搖欲墜的身姿博取更多的同情,尹水瀲站的直挺,感受到戈登公爵與查理斯惡意責備的視線,唇角漾起諷刺的笑意。

  「你的花……」她拍起一朵野海芋,「我收下了。」

  凝望著野海芋,黑瞳涮過一瞬憂傷,花朵經歷雨摧,花瓣已有些枯爛,花樓委靡,全然沒有初見時的風姿款款。

  她抬頭深深瞅了桃樂斯一眼,冷笑清晰的說:「海芋的花語是純潔。而你,一點也不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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