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晚晶,真是麻煩!他心裡湧起一股煩躁。
「可是你剛才……」邱拍學頓住了,看著杜利離去的門板。
「我要杜利別再去找她,沒說不會親自去找她。」靳阜凡閉目養神,但濃眉依舊深鎖。
邱柏學瞠目結舌,「你……你……你要親自去找她?!」親自?!他有沒有聽錯?十年來不近女色,任何美女都無法成功誘惑的靳阜凡,要親自去找十年來無消無息的楊晚晶?「老大,這不是開玩笑的!」
靳阜凡張目狠瞪他一眼。 「我看起來像開玩笑嗎?」
邱柏學的擔心其來有自,靳阜凡自己也瞭解,只是就算楊鐵琴已死,靳家與楊晚晶、楊挽龍之間的糾葛仍舊深纏,只因其中牽扯一個女孩——十年前被楊挽龍帶走的靳仰眉。
就是知道靳阜凡不會開這種玩笑,所以清楚知悉其中利害的邱柏學益發擔心起來。
「你不會傷害她吧?」他忽地將文件甩在桌上,有種豁出去的氣魄。「你如果想再像十年前那樣對待她,那你開除我好了,這次我不會讓你那麼做了。」他炯亮的黑眸毫不妥協的對上靳阜凡的。
十年前,晚晶被殺傷的那晚是他心裡頭揮不去的愧對,當時嚴肅凝重的氣氛讓他知道有事情會發生,若他知道晚晶會因此丟了命,他會早早結束掉靳璽交代他的事情回去的,天知道當他站在那一大攤鮮紅色的血液前時,那心臟停止跳動,有口鼻卻無法呼吸的感覺,令他驚懼到快窒息。
而當他知道靳阜凡竟然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她流血而毫無動作時,他完全來不及思考的拳頭便揮出去,那是這麼久以來,他頭一次出手與靳阜凡打架。
之後楊晚晶至無消息,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樣。諷刺的是,靳家在對付完楊鐵琴與楊晚晶之後,再傾盡全力尋找她,完全是為了同時失蹤的靳仰眉。
靳仰眉的失蹤讓已遭左右手背叛的靳璽,在氣火攻心下病倒了,他認定是同時失蹤的楊挽龍綁架靳仰眉,靳璽一怒,黑白兩道大地震,但奇怪的是,不管出動多少人力,透過多少管道尋找,楊晚晶、楊挽龍與靳仰眉均全無消息。
在那陣絕望透頂的日子裡,一張照片像束陽光般穿透層層烏雲,為陰晦合靜的靳家帶來一絲希望。
照片裡的是靳仰眉,巧笑倩兮的看著鏡頭甜笑,背景是模糊的,只隱約看出是公園之類的地方;照片背後寫著「我很好,別擔心我。」七個字,信封是空白的,顯然是送照片來的人不想讓他們知道靳仰眉在哪裡。
往後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靳仰眉的照片出現,一年一年過去,她也隨著長大,從小女孩蛻變成青春少女,清麗脫俗的臉蛋上、永遠帶著幸福快樂的甜笑。
十年過去,他們也從當初的絕望憤怒到現在的稍安寬心,但找回靳仰眉的心情仍然未變,縱使靳璽已遠在法國休養,但仍不時打越洋電話回來關切。
裡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找到楊晚晶了。
可是邱柏學仍不放心靳阜凡,也不相信他。
靳阜凡緩緩站起身來,高大結實的他,一挺直脊椎便有如一堵牆般的堅強,雖然邱柏學夠高,但靳阜凡硬是比他高出半個頭,一下子便壓過邱柏學的氣勢與敵視。
他彎身拿起被甩在桌上的文件,遞到邱柏學身前。
「我不會對她怎樣的,我會自己一個人去、找到她這件事,只會有我們知道,張秘書不會亂說話的。」他說,言外之意便是連靳璽也不會知道。
雖然他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軟化,但邱柏學聽得出來,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他負氣的接過文件,「我辦完事就回來,到時不管你反不反對,我都會去找她。」他堅決的說,轉身離開辦公室。
靳阜凡站了一會兒,移步到辦公桌旁,打開抽屜,從裡頭拿出幾張照片,神色複雜的凝望。
他的妹妹為什麼離開他們,卻能有如此的笑容?他覺得因惑,想親口問問她。
※ ※ ※
貓廄俱樂部
貓廄,一間普通的俱樂部,任何中低階層的俱樂部裡有的,貓廄都有;劣酒、煙霧、昏暗、喧嘩、找獵物的男人、等待被獵的女人,放鬆與墮落的邊緣地帶。
自兩年前開始營業起,貓廄總是這樣的,同樣的格調,吸引著磁場相近的客人。
每個禮拜二、四的夜晚,貓廄總是座無虛席,雖然俱樂部裡燈光同樣幽暗,但空氣比平時清淨一倍,男人比平時多了幾倍,吵鬧也比平時少了許多,白領階級的年輕男子幾個一組,佔據幾張桌子。
愈接近表演時間,室內的氣氛就愈安靜,眾人目光齊聚前方一個八、九公尺見方的小舞台,舞台中央豎起一支鋼管,不久,燈光轉暗,聚光燈打在舞台上,一名身著火紅性感舞衣的女郎輕盈的走上舞台,她一出現,立即引來一波波的口哨聲。
她是個擁有驚人美貌的女人,黑色漸層眼影勾勒出如貓兒般明眸的神秘眼眸,眼波流轉,性感唇上鮮艷如血的煙脂,嘴角掛著職業淺笑,有意無意的散發無法言喻的魅力。貼身斜肩露背及臀的紅舞衣讓她年輕美好的曲線畢露,修長勻稱的腿上蹬著紅色才帶高跟鞋,她修長結實的長腿一覽無遺。
她轉個身,背對觀眾,為開舞做準備。
不用仔細看,她潔白的背上有道疤,從左肩胛骨斜入右腰,隱沒在舞衣下,看起來頗為猙獰又觸目驚心;其實她的背上不只一道長疤,只是另一道疤跟隨她較久,已不再清晰可見,遮瑕膏及粉底能淡化它。
她是貓廄裡,無法褻瀆又引人人勝的「刀疤天使」。
音樂一下,她的肢體隨之擺動,時而柔若無骨,時而鏗鏘有力,時而撫媚誘人,時而激越狂野,纖細優美的身體曲線配合樂曲,完全融入,表演得淋漓盡致。
一曲舞畢,她香汗淋漓,但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反而有如隻貓兒般,嘴角噙了抹滿足的弧線。
音樂結束五秒後,陶醉在她迷人舞姿中的眾人,方纔如夢初醒來,一時間,掌聲與口哨聲充滿整個空間。
刀疤天使——裴琴露出美如白玉的貝齒,性感美眸緩緩環視舞台下的賓客,偶爾眨眼、點頭示意,在她的視線移到後方站立的客人中,一個挺拔的身影讓她唇邊的微笑凝結幾秒,朦朧的燈色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幾秒後,她移開目光,嘴邊的笑痕更深。
婉拒紛紛遞上來的小費與邀約,她從容的步下舞台,在兩名俱樂部服務生的開道下走進她專屬的休息室裡,閒人勿進。
一進入休息室,裴琴略感虛脫的閉上眼,整個背貼在門板上,敏感的感覺到背後那條長疤似乎又熱辣紅燙了起來。
這是心理作用,她知道,從十年前她沒死去的那晚起,她開始跟著何鎮遠生活,何鎮遠用了一切力量讓她隱姓埋名。
沒人知道她是如何從瀕臨死亡中走過來的。但,她不怕死亡降臨,十年前那晚,那雙冰涼冷酷的眼睛早已殺死她。愛愈深,恨愈切的兩相衝突讓她的心理再也無法健全,在知道父親的死訊後,她任由怨恨日以繼夜的堆積深埋。
她做了個深長的呼吸,穩定自己的情緒,再睜開眼時,已恢復平日的平靜與冷漠。
她是裴琴。
拿起皮包裡的手機,她熟穩的按了一組號碼。
「大田,我表演完了,現在方便來接我嗎?」她輕聲詢問。
大田是裴琴的男朋友,拳擊場上當紅的拳擊手,對裴琴非常呵護。
「……不了,我人有點不舒服,任奇不會勉強我留下的。」她說。「好,我等你。」
才按下電話,門口便有了動靜,她飛快回身,看到貓廄的年輕老闆任奇笑盈盈的臉。
「阿裴,今晚的表演真是讓人歎為觀止呀!」他讚美道,親熱的摟住她的腰,在她臉頰上親密的親了口。
裴琴露齒一笑,「你每次都說同樣的話,我看是指我都沒進步的意思比較多吧。」她挪揄,對這個年輕幽默又多金的老闆,她有著欣賞與親切,這也是她拒絕許多高級俱樂部挖角的一部份原因。
「哪個瞎了眼的敢說你沒進步?跟我說,我會請大田去教訓他。」任奇機靈的轉了口,放開裴琴。
「算了,大田對你是下不了手的。」裴琴拍拍他白皙俊秀的臉頰,轉身面對梳妝台,拿出化妝棉與卸妝油,開始卸下眼睛四周厚重的黑色眼影。
「那我就沒辦法幫你了!」任奇遺憾似的歎口氣,裴琴藉著梳妝台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對了阿裴。」任奇突然靠近她咬起耳朵。就以往的經驗,任奇出現這種行為時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
但今晚裴琴沒有往常輕鬆的心情,反而警戒心
直線上升。
任奇沒感覺到她的異樣,繼續細聲說著,「今晚外面有個男人,好Man呀!嘖……」然後他自我陶醉的神色一黯。「我跟他原本是聊得挺愉快的,不過他說很欣賞你,想跟你見一面……」看到裴琴透過鏡子射過來的殺人目光,任奇覺得很無奈。「你也知道我很難拒絕帥哥的,既然我都答應了,你就幫幫我,跟他見一面,交交朋友也不錯呀,他真的很帥的!」他忍不住又稱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