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義憤填膺,都儂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藍寶堅尼只是囂張了點,倒不是真的壞到什麼地步。藍寶堅尼也是她給他取的綽號,那是偶然在報紙上看見藍寶堅尼這車名,而那台時髦、酷帥,又稱蠻牛的跑車就讓她想到藍柏•堅尼,所以才……好吧,她承認,這樣的創意是爛了一點。
"你不去幫忙?"她朝櫃檯方向瞧了一眼。"看,心岱在瞪你了。"
他看了拉長臉的林心岱一眼,不太在意。
"別理她,說說那頭蠻牛,他到台灣來做什麼?"他擰著眉頭嚴肅的問道。
他不在意,都儂可在意透了。她沒忘記心岱向她哭訴周必楚一點也不在意她的事。
"我不知道。"她低頭加快速度吃炒飯。"你還是去幫忙吧,我吃完就要走了。"
"你不用在意她啦。"周必楚耐心的追問:"你還沒說那頭蠻牛到台灣來做什麼?他特地來找你的嗎?找你做什麼?"
"我都說了不知道,也懶得知道。"她喝了口水,嚥下口中的炒飯。"反正他住我家是住定了,這是我欠我大哥的。"
"住你家?!這怎麼行?你沒聽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嗎?尤其你是獨自一個人跟他住在一起,若是他又強暴你該怎麼辦?你應該拒絕你大哥才對,他這樣根本是引狼入室!何況現在外面三步就一家飯店,他要住很方便,我可以幫他訂房,只要他不反對。"
都儂放下湯匙,開始將毛線與棒針放進袋子裡。
"是強吻,不是強暴。"她鄭重的又重申一次,然後站起身來。"不管怎樣,藍寶堅尼在台灣這段時間跟我住已成定局,我相信我哥,要是他認為藍寶堅尼跟我住在一起會讓我陷入危險裡,他也不會做這種提議。"
她認真的說完,將炒飯的錢塞進不悅的周必楚手裡。
"你還是多花點心思在心岱身上,你付的工資那麼低,要不是對你有意思,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待在這裡跟你一起工作的。"她朝外走。
太奇怪了,之前她還將藍寶堅尼想得那麼壞,現在居然在替他說話!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她能夠體會周必楚的顧慮。
要她完全信任藍寶堅尼是不可能的,那時她都已經要離開他的視線了,他卻惡劣的在她要回台的前一晚跑到她房間侵犯她,她嚇壞了!最離譜的是她的家人居然沒有因此將他趕出去,反而在房門外笑成一團。
他喝醉了又怎樣?才十七歲就喝醉的人會是什麼好人呀?爸媽他們當時一定是昏了頭,不過她可以理解他們的行為,畢竟沒有比這種能將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兒推銷出去更快的方法了,藍寶堅尼在他們眼裡是個非常正點的好對象。
周必楚又看了正將餐食端給客人的林心岱一眼,正好對上她望來的目光。
他立刻移開視線,追出去,在餐館外拉住都儂。
"都儂,後天我跟你一起去接機。"他認真的說。
"不用了!你還是看好自己的店吧,別擔心,我會補送禮物給你的。"都儂如是說,並在他來不及反駁時,轉身離開。
他只能看著她纖瘦的背影,無奈的搖頭歎息。
林心岱走到他身邊,同樣看著遠去的都儂。
"都儂學姐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她冷冷的說。
周必楚不發一語,轉身進入餐館,留下她獨自待在原地。
藍柏•堅尼在機場大廳的椅子上換了個姿勢。
他下飛機已經一個小時,在這張椅子上也坐了快一個小時,有許多人盯著他看,但沒人出面認領他。
也許都儂已經忘了他要到台灣這件事,或者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也有可能她壓根兒就不想來接他,連見他都不願意。
也難怪,畢竟他曾對她做過那種事。
他掏出口袋裡的照片,這是臨行前丁強交給他的,說是都儂最近的照片。而所謂最近期的照片,也已是一年前的舊照了,現在她變得怎樣丁強也不曉得。
所以他只能靠她出面來認領他,只是這希望百分之八十會落空,若她記恨到現在的話。
他的目光對著機場大門,看著進進出出的人,直到看見一個矮小的女孩子匆匆忙忙跑進來,他立刻忍不住的微笑起來。
她一點也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矮。
大廳裡的外國人並不多,他看她梭巡著坐在大廳裡的每一個外國人,視線只停留在他身上不到一秒,然後便朝另一名金髮男人匆忙走去,與對方交談了一陣子後,又找上另一名金髮男人,直到她問完大廳裡的四名金髮外國人,才沮喪的跌坐在椅子上。
藍柏拿起身旁的行李袋,起身緩步朝她走去。
一道陰影落在身前,都儂訝異的抬起頭,看見一個褐髮高大的外國人站在自己面前,心臟猛地一跳!
藍柏摘下眼鏡,那雙深灰色的眼珠一下子將她拉回七年前的記憶。她緩緩的站起身來。
"我以為你是金髮。"她楞楞低喃道。
她依稀記得他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耀的燦爛模樣,怎麼現在他的頭髮變成褐色的,還理了個小平頭?!他不是曾恥笑過理這種髮型的男生?
她幾乎要認不出他,青少年時期的他就已經很高了,現在竟比當年還高了一個頭!當年有些壯碩的身材因為身高拉長而顯得瘦削了些,但寬肩窄臀,身體線條非常具有男人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有稜有角的臉龐,短而有勁的髮型將他的臉型襯得更加性格立體,高挺的鼻、深邃的灰眸、薄而性感的唇……他的一切都蛻變得極為完美,他已經從當年的男孩變成男人了,不知道他的個性有沒有變本加厲,有的話,那她就慘了。
不過,他看起來並不像個殺人魔。這讓她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我以為你一小時前就該到了。"藍柏低沉的聲音提醒她,卻沒有絲毫慍怒的神情。
都儂這才想起自己遲了一個小時的事,頓時尷尬了起來。
"我……"她一路上想了十幾種借口,現在竟然連一個都說不出來,她實在不是個說謊的料。
她真的說不出自己非常不想來的實話。
"真奇怪,都七年過去了,你的個子怎麼還是這麼小呀?你回台灣是沒吃過東西嗎?"他不解的問。她簡直就是托爾金筆下的哈比人嘛!
說到個子,都儂不服輸的個性又冒出來了。她的個子雖然小,但志氣可不小。
"你自己長得高就說人家矮呀?"她有點不高興。"在台灣,像我這種身高是正常的,不用擔心會撞到門框!"撇撇嘴,她看著他手裡與肩上的行李。"要不要我幫你拿?"
藍柏搖搖頭,"不用了,我怕行李會壓傷你。"
罵人不帶個髒字,他跟以前仍然沒兩樣!都儂忍住氣。
"那走吧。"她冷冷的說,昂首闊步的走在前頭。
他神態輕鬆又沉穩的走在她身旁,這又讓她不服氣了,她的速度已經比平常快兩倍了,他怎麼還跟得上她?腿長腿短真有那麼大的差距?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他突然問。
都儂停下腳步,訝異的看著他,對他用近似於關心的語氣問候自己有些不太適應,她的記憶裡全是他的苛刻。
"很好,至少不用擔心會被人欺負,或半夜被強吻。"她毫不客氣的說完,然後邁開腳步繼續向前走。她明白表示自己並沒有忘記當年的事。
"那是年少無知,"藍柏說,語氣裡有種淡淡的遺憾。"看來你是不歡迎我,沒關係,你不用理會你哥說過什麼,在台灣的這段日子,我能夠處理自己的事,你不需要勉強自己。"
她再度停下腳步盯著他瞧。
以前她也遭遇過類似的情形;他告訴她,她所飼養的那只已經失蹤一個禮拜的小兔子在樹林裡找到了,可是已經被野狗咬死了,當時他的表情就跟現在一樣嚴肅,讓她不疑有他的摸黑哭著跑進樹林裡,結果被等在樹林裡扮鬼嚇她的小孩子給當場嚇昏!
雖然隔天他就將活蹦亂跳的小兔子放到她懷裡了,但那可怕的經驗已經在她的心裡生了根,添上陰影。
現在她懷疑這是個陷阱也不為過吧。
"不行,台灣是以中文為主,不是英文,你住到外面去,出了事怎麼辦?而且我答應我哥要照顧你,你還是跟我住在一起我比較放心。"她伸手招來一輛計程車。
他不懂中文,待在人人都講中文與台語的環境裡,要是出了事怎麼辦?生病怎麼辦?被騙怎麼辦?而且她不想讓他的詭計得逞。
沒想到在車上,藍柏一路使用流利的中文與司機交談,司機似乎也驚訝於一個老外的中文能如此溜,興致勃勃的與他沿途哈啦,美好的氣氛讓都儂連一句話都插不上,他甚至指示司機如何開車到她家,熟悉得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