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那場歡愛來得突然而猛烈,她就像是忽然置身於一場激烈的狂風暴雨中般,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他究竟是怎麼了?今晚的他,實在太反常了!
她疑惑地望向項御遙,卻被他臉上那沉怒的神情嚇了一跳,心中更是莫名地忐忑起來。
「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那充滿關心的神情,令項御遙的怒火在瞬間爆發開來。
「夠了!你不必再裝模作樣,也不必再白費心機,我什麼都知道了!」他咬牙切齒地怒吼。
「知道?」童采衣困惑地蹙起眉尖。「你知道什麼?」
「我全部都知道了!知道你該死的謊言、你該死的計謀、你該死的只是為了好玩!」若不是還殘存著最後的一絲理智,他早就一把扼斷她美麗的頸子了。
謊言?計謀?只是為了好玩?他到底在說什麼呀?
童采衣錯愕地怔了半晌,一個令她心驚的了悟突然閃現腦海。
「你剛才……你看見無塵到這裡來找我,是不是?」
無塵?雖然知道那男人早已成親,但聽她如此親暱地喚著那男人的名字,仍是令他心頭的那把怒火燃得更旺盛。
「對!不光如此,我還一路跟著你們到城北,你和那男人的所有對話,我一字不漏的全聽見了!」
—字不漏?童采衣大驚,趕緊在腦中回想剛才她究竟和封無塵說了些什麼,愈是回想,她的臉色愈是慘白。
「那些……那只是我的玩笑話呀!」她急急地說道。
老天!早知道那些話會被項御遙聽見,她就不會為了不想遭受封無塵的調侃,而刻意說出那些違心之論了。
現在話已出口,來不及收回,她只能想辦法補救,讓他相信自己才行。
「是嗎?」項御遙冷哼一聲,擺明了不相信她。
他的不信任,讓童采衣的心底劃過—絲受傷的感覺,她急切地喊道:「當然是真的,我是真心愛你呀!」
愛——這個字彷彿像把燒紅的利刃,狠狠地捅進項御遙的心口,那痛楚讓他更憎恨起她所說的那些美麗卻該死的謊言。
「真心?」項御遙怒嗤道。「一個滿嘴謊言的騙子,哪會有真心?」
滿嘴謊言的騙子?童采衣的臉色一白,眼前突然湧現一團令她暈眩的黑霧,多年前的那場夢魘,在瞬間朝她當頭罩下。
現在的她,就像當初的娘一樣,陷入百口莫辯的泥沼之中,就算費盡力氣解釋,也得不到半絲諒解與信任。
難道,難道她竟會走上和娘同樣的絕路?難道她將因為一場誤會而斷送了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
她的喉間突然感到—陣近乎窒息的疼痛,彷彿當初勒死了娘的那條白綾,又來緊緊纏住她的頸子!
不!不!她不要這樣!她不要重蹈娘的覆轍!
「你相信我!你可以質疑我說的話,但是不能否認掉我愛你的心呀!」童采衣嘶聲喊著,卻得不到他的回應。
她撫著發疼的咽喉,那條無形的白綾勃得她好痛,痛得她忍不住淌下了淚。
見她落淚,令項御遙胸口驀然一窒。
從見面至今,他見過她笑,見過她嬌瞠,見過她嫵媚含情的模樣,就是不曾見過她流露出半點脆弱的神情。
她總是那麼的自信、狡黠,甚至帶點不服輸的傲氣,一點也不像是會哭泣示弱的女子,但是此刻,滾燙的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地順著她的面頰淌落。
那一滴滴水珠,彷彿全化成一根根的尖針,扎痛了他的心,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就要心軟,幾乎就要上前將她擁在懷裡,在她耳畔呢喃著安慰的話語。
但是,一想到她和封無塵所說的那些話,沖天的怒焰便再度席捲了他的心,讓他的神情再度冷硬起來。
不管她再怎麼樣也沒有用了!在他聽見她親口說出事情的真相後,她還有什麼是值得他相信的?
既然她接近他只是好玩,沒有半點真心,那麼她現在的淚水一定也只是為了讓他心軟而已,他拒絕再被她耍弄了!
「你連眼淚都虛偽!一個騙子,不配擁有這麼澄澈的淚水!」他咬牙切齒地吼完後,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望著他決絕離去的背影,童采衣的淚落得更凶了。
她的情緒幾乎崩潰,整個人深陷於過去的夢魘中,怎麼也掙脫不開那條緊緊勒住她頸子的無形白綾。
第八章
童采衣的淚水沾濕了整個枕面,但那滾燙的淚液卻像止不住的湧泉,即使雙眼早已紅腫,卻仍無窮無盡地汩流著。
自從娘自縊而亡,她整整哭了一天一夜後,這些年來她幾乎不再哭泣,但是這會兒,她似乎是將這幾年所累積的淚水一併流盡了。
她趴在床上哭泣著,身體變得沉重,四肢逐漸無力,似乎有股無形的強大力量,不斷將她往黑暗的泥沼裡拖去,讓她覺得昏沉乏力。
可是……似乎有點不太對勁?某種模糊的警覺忽然閃進她的腦海。
剛才那陣狂風驟雨般的激情,的確耗去她不少體力,而激動的傷心落淚,也的確會令腦袋昏沈,但……為什麼空氣中會飄散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甜香氣味?這會是她的錯覺嗎?
正當心底的疑惑逐漸擴大,終於讓她暫時止住了淚水時,房門突然被人打開。
她本以為是去而復返的項御遙,轉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呂菲影。
瞥見呂菲影臉上那透著一絲古怪的神情時,童采衣心底的警戒也隨之升高。
她抓起剛才項御遙扔到她身旁的衣裳穿上,卻大驚失色地發現自己竟然渾身乏力,彷彿全身的力氣全化成了泥。
糟糕,剛才那股詭譎的香甜氣味,肯定有問題!
「你剛才做了什麼?」她暫時將心中的傷痛擱在一旁,專心應付呂菲影,她有預感,今天呂菲影是來者不善!
「也沒什麼,只是讓你聞了點會讓人四肢無力、功力暫失的迷香粉。」呂菲影冷冷一笑,冷不防又朝童采衣灑了一把迷香粉。
童采衣趕緊屏住氣息,以免吸入那陣危險的香甜氣味後,會連最後一分力氣也沒了。
等到那陣甜香散去後,她才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實在想不透,呂菲影為什麼要這樣對付她?
「我不得不!」呂菲影恨道。「是你將我逼入絕境的!」
她將呂菲影逼入絕境?她幾時那麼做了?童采衣滿心錯愕地迎視呂菲影那道含恨的眸光。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我如果要對付你,早就把你的事情告訴頭兒了,又何必等到現在?我只是勸你離開聚落,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呀!」
「你現在雖然沒說,但我怎知道你以後會不會說?要是讓谷鈞太知道我所做過的事,別說是要和岳公子在一起了,說不定我和他都會沒命!」
谷鈞太底下多的是武功高強的手下,他只要隨便派一個人就能殺了他們,哪能讓他們廝守到老?
童采衣搖了搖頭,說道:「只要你安心做你的岳夫人,不要成天在外頭拋頭露面,頭兒怎麼會知道你的下落呢?」
谷鈞太又沒有三頭六臂,怎可能神通廣大到能掌握所有人的行蹤?像封無塵和梅夕裳,不就成功的避居到揚州城來,過著羨煞人的甜蜜日子?
「我怎麼能冒險,去賭那不被找到的可能?我不要成天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呂菲影激動地嚷著。
「不願意成天提心吊膽,難道你就情願忍受相思之苦,一輩子無法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童采衣這麼說的同時,忽然想起了項御遙的不信任,胸口猛然泛起一陣針扎般的尖銳痛楚。
為什麼他就是不肯相信她?難道真要因為誤會而抱憾終身?明明他們可以像封無塵和梅夕裳一樣,成為一對人人稱羨的愛侶啊!
不!她絕不和娘走上同樣的路,她絕不願意因為—場誤會,斷送掉終身的聿福,甚至是生命!
呂菲影像是被踩著痛處似的,臉色驟變,眼底浮現深沉的殺意。
「不必你來告訴我該怎麼做!只要除掉你,谷鈞太就不會知道我曾經背叛過他的事了。」
呂菲影想殺她!?童采衣心中大驚。
身中迷香、功力暫失的她,已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凡人無異,如果呂菲影真要殺她,她躲得過嗎?
「你別忘了,除了我之外,還有雍其磊也知道你的事,你就算殺了我,也不能完全保住你的秘密。」童采衣一邊說著,一邊使出力氣翻身下床。
她很清楚,光憑三言兩語是不太可能說服呂菲影的,但是她總可以藉此拖延一點時間。
「我當然也不會放過雍其磊,除掉你之後,我自然會再想辦法對付他!」呂菲影撂下很話,今天她是鐵了心要殺人滅口。
她從身上抽出一把短刀,毫不遲疑地撲了過去,刀子更是一點也不留情的朝童采衣身上砍去。
童采衣急忙避開這一刀,雖然她的功力暫失,但是長年的練武,使得她的反應本就比平常人俐落,因此尚能勉強地避開這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