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恪亞?他怎麼會在這裡?她喘、她累,而且兩眼昏花,但還看得清他的輪廓,因為他讓她緊緊貼靠在他身上,讓她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清新的氣味。
「別講話。」見她這麼拚命,譚恪亞掩不住心疼,急急打開由車上帶下來的礦泉水,湊近她乾涸的唇邊讓她順利啜飲,並溫柔地為她撥開黏貼在她臉側
的濕發,「你成功了,我為你感到驕傲。
虛軟地揚起一抹笑,不知怎地,她有股想哭的衝動。一定是她太久沒跑了,或是跑得太累,但絕對不是因為他的溫柔。
「我想……看看……」她的聲音沙啞,每說一個字似乎都耗掉她不少體力,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倚在他身上。
「那個孩子?好,我抱你過去。」看她虛脫了還逞強,除了心疼,他還是心疼。
根本無力阻止他過於曖昧的舉動,她虛弱地攀著他的肩,任由他抱著自己走近被同學們圍住的陳立揚。
「小鬼,你、還……好吧?」之前喝了點水,令她的喉嚨不再那麼灼痛,稍微能將話說得完整。
「我不是……小鬼!」陳立揚也很喘,俊朗的神采透著一股狼狽,「至少……我不用別人幫忙……就可以……站起來。」他硬是咬牙站起,狠狠地瞪了譚恪亞一眼,莫名地對這個陌生男人產生敵意。
「我的體力,真的大不如前了……」她覺得好
累、好累,什麼都無法思考,「我們的約定、算數吧?」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接過同學遞過來的毛巾,他擦拭著額上如雨水般的汗珠,「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不是……想證明自己……比你們行還是怎樣。」好睏,眼前一片白光,令她不覺緩緩閉上眼,
「我只是想要……你們變好……」然後,她便失去了知覺。
「唉,岳老師好像昏了耶。」
「也難怪啦,十圈耶,我跑了四圈就掛了,她居然還能跑第一名!」
「真是的,她一個女人,跟人家逞什麼強嘛!」
幾個孩子泛起內疚,又拉不下臉表示歉意,只能涼涼地在一旁說道。
「她可以放任你們自生自滅。」譚恪亞抱著她的手不曾放鬆,深邃的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一張張年輕的臉龐,「在你們放棄自己之前,請想想她為了你們所做的這些努力。」之後才拖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所有高二B的孩子們怔愣地立在原地,直到下一
堂課的上課鈴響,都沒有人移動或說任何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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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飄浮在摸不著邊際的雲端,岳幼童睜開酸澀的眼,一室昏黃的燈光不致令她感到害怕,惟有一絲絲的溫暖。
這是什麼地方?茫然的眼呆滯地移動著,緩緩越過天花板、四周,清楚地確定這是個她不曾到過的地方。
輕微的聲響,顯示有人進到房裡,她卻沒有力氣抬起頭,只能睜著大眼,等著對方進人她的視線範圍。
「你醒了?」譚恪亞一接近床邊,便發現她睜著晶亮的眼,即使裡面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累,「還好吧?」
「我昏了嗎?」她吐了口氣,有點懊惱,「真沒用,才四千米而已。
「你很棒了。」譚恪亞輕笑出聲,「要是我來跑,搞不好跑不到一半。」
「不會吧?你是體能老師耶!」她信以為真,兩隻眼微微睜大。
他笑而不答,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在她身邊的床沿坐下。「要不要吃點消夜?」
「消夜?!」她衝動地想抬起上身,立刻哀叫了聲又躺回原位,「我的天吶,現在有那麼晚了嗎?」也就是說,她昏了將近半天?
「不晚,才十二點多。」不想打擊她的信心,他說得極為含蓄。
「噢……」她掩面哀叫,因手臂的牽扯而引起的酸痛佔了大部分原因,「這裡是哪裡?」
「我家。」就在幼兒園後方的公寓,「我看你累壞了,怕伯母為你擔心,所以自作主張地帶你到我家來,你不會介意吧?」
「不。」她翻翻白眼。都在人家家裡睡了大半天了,現在才來說介意?「我能給家裡打個電話嗎?」她從來不外宿,卻也實在累得走不動,只能先借最簡
單的通訊機器向母親報個平安。
「我打過了。」他一向細心,她想得到的,他全
想過、也體貼地為她做了,「你還是起來吃點消夜
吧!」他擔心她撐不到天亮再吃早餐。
「我吃不下。」 嗚——他幹嗎對人家那麼好啦!不要嘛!她不想為一個小白臉心動嘛!「謝謝你,不過有件事,我想……還是跟你說清楚比較好……」
該死!為什麼她得面對這種尷尬的境地?都怪老媽啦!都不幫人家推拒!
「不早了,如果你不吃消夜,還是早點休息吧。」不想在這個時候聽到任何不想聽的話,譚恪亞選擇迴避。
他起身往門邊走,卻讓她的聲音留住腳步。
「譚先生,我不想跟你談感情。」她的聲音由身後傳來,顯得有些飄忽。
譚恪亞猛地閉上眼,淺淺的心痛由心底蔓延開來——
第四章
靜的氣氛籠罩在房裡,好一陣子譚俗亞都沒開口講話。
他輕淺巨微亂的呼吸牽繫著岳幼堇全身的神經線,這種感覺讓她的心情很悶,也有點不知所措。本想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所以她只是蠕動著唇瓣,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過了好久,清冷的聲音響起:「這就是你好幾次,試圖告訴我的訊息?」他的長指擱在門把上,眼瞼微斂,甚至未曾回頭看她一眼。
「我……對不起。」這句歉意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不需要道歉。」他挺挺背脊,讓自己頹喪的心武裝一點兒力量,「世上最沒有是非對錯的東西
就是感情,沒有人能勉強你喜歡不喜歡的人,所以你
不需要道歉。
「譚……」聽他這麼說,不知怎地,她的心情更
爛了,彷彿自己虧欠他更多——至於虧欠什麼,她還
不是很清楚,「我並不是討厭你,只是……還不到情人間那種喜歡。
「我瞭解。」 回頭綻開與平日相同的笑容,只是那抹笑略嫌苦澀,「別介意,好好睡上一覺,明天你又可以生龍活虎了。」頓了下,他的笑逐漸斂去,
「明天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我可以自己回去。」既然說開了,他就沒那個義務再為她做這麼多。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扭開門把,她的聲音急促響起——
「譚……恪亞,我們難道不能做朋友?不涉及感情的朋友……」她知道自己自私,但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就是不想失去他這位體貼的朋友。
這次他停頓了好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過分貪心的要求——
『當然,我們當然可以是不涉及感情的朋友。」他似乎幽幽地歎息了聲,她聽得不是很清楚,「沒有人會覺得多個朋友是壞事,我們當然可以是朋友。」
「真的嗎?」凝著他的背,她呆呆地笑了。
「真的。」一腳跨出房門,他的體貼依舊,「別想太多,睡吧!」
「晚安。」真好!他好像不很生氣耶,那她今晚一定會有個好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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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紊亂的腳步回到主臥房,譚恪亞感覺所有的感情被抽空了。
他以為她就是自己今生的惟一,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還好,還好當初他的堅持是對的,不和園裡任何一位老師談及感情,畢竟萬一面對如同幼堇這般的情況,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如同現在一般冷靜。
朋友嗎?至少她不是全然地排斥他。當人生遇上阻礙,上帝一定會再為他開啟另一扇窗——會不會朋友的關係正是他和幼堇之間的窗口,他其實不需要那麼早就放棄?
或許……或許終有一天她會改變心意,也或許會有重新接受他的一天,那麼,他是否該繼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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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嫩嘈雜的童音和響亮的音樂聲,將睡夢中的岳幼堇吵醒,她蠕動著酸疼的身軀,不住往枕頭裡鑽,直到發現任何方式都無法阻止那些熱鬧的聲音傳人耳裡,她才不甘願地睜開眼。
「天吶!那是什麼恐怖的『魔音』?擾得人根本沒辦法睡覺!」她沮喪地抱著薄被翻身而起,滿頭亂髮地坐在床上,天真地想果坐一會兒,看那魔音會不會識相地消散。可惜,她失望了。
那陣陣五音不全的童音,夾雜著一聲聲「來,跟著我做。一、二、……耶,小朋友們做得很好……」
之類的男音,令她唇角越垂越低,約莫瞭解了這些「噪音」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