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劉貴姬今早陰陽怪氣的,不曉得是不是慾求不滿,才會一副隨時準備和人槓上的樣子……總之今天大概是個凶日,諸事不宜,她還是少理劉貴姬為妙。
「啊,我忘了所有男職員全外調到演唱會會場佈置支援了。」見蕭嵐旅不答腔,劉貴姬就當作自言自語般低喃起來。「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樣,什麼事能賴給別人就捨不得自個兒動手做,哪像我們那個年代,什麼事都得自己來。」
再白癡的人都聽得出她在說誰吧?蕭嵐旅暗歎一口氣,將桌上幾乎不曾動過的紙張湊在一起,難得地將它們一一放進資料夾。
「時代不同了,現在是女人出頭天的世代。」就像學校的輔導老師那般,不管學生有沒有反應,她就是繼續滔滔不絕地往下說。「以前的女人,沒有男人是鐵定活不下去的;但現在可下一樣了,沒有男人,女人反而活得更好。」
蕭嵐旅總算聽出那麼點不以為然來。她瞟了眼其實長得還算清秀的劉貴姬,猜想她八成受過什麼感情上的創傷,不然說起話來怎麼會這樣酸溜溜的?
「瞧瞧現代的婚姻,十對裡有八個女人不幸福,與其如此,何必苦苦依靠那張名存實亡的結婚證書?」
彷彿感歎很深似的,連劉貴姬也忍不住歎了口氣,然後突然像自省般挺了挺胸,拍拍臉頰讓自己提振精神。
「看吧,我就說歎氣這種東西是最麻煩的,比流行性感冒還可怕,振作點,別再這麼要死不活的了!」
眨了眨眼,蕭嵐旅突然發覺,劉貴姬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冷漠,畢竟她也是關心自己的吧?不然幹麼跟她說那麼多?
「主任,你……心情不太好後?」或許是悶了一個上午,蕭嵐旅霍地覺得跟劉貴姬聊聊天,或許還算是個不錯的主意。
「誰說的?」啪地一聲,手上的卷宗被用力合上;面容一整,劉貴姬抬出平日的棺材臉,不過顴骨上微微的粉紅,讓她看來「喬裝」得不怎麼成功。「我這個人可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小女生不要亂講話!」
喲呵!這下子蕭嵐旅可高興了。
通常心情不好的人不會說自己心情不好,就像精神病一樣,患者一定會說自己再正常不過了;她不過問了句,主任就回了她一大坨,看來這回主任的心情已經不能用「不好」來形容,或許用「差到極點」會來得貼切些。
「別這樣嘛,主任。」雖然不曉得女人吃不吃撒嬌這一套,但她也只會這一套,不如來實驗看看能不能收到滿意的成效?「平常我們總是各忙各的,沒什麼時間可以閒聊,不如趁著今天男生都不在,我們聊聊怎麼樣?」
劉貴姬頓了下,看著她的眼多了份戒備。「我們的年歲有隔閡,能有什麼聊天的話題?」
「哎喲,你不講,誰曉得我們相差幾歲?」既然劉貴姬擔心變老的問題,表示她其實還是個愛美的女人吧?對付這種女人她最行了,不灌她點迷湯怎麼過癮?「你看看你,臉上的毛細孔比我的還細,要是你能改變一下妝扮,保證你看起來至少年輕十歲。」
「啊?」劉貴姬似乎有點心動,臉上的紅暈也更明顯了。「少吃我的老豆腐了,十歲……哪有那麼好的事?」
蕭嵐旅的眼亮了下,很快斂起心頭的得意。「真的真的,我這個人一向都只說實話……」嘿嘿,看來她下對藥嘍!
接下來,沒有人知道關在總務部裡的兩個女人說了什麼悄悄話,更不清楚她們之間能談到何種深度的話題,只是隱約之間,似乎傳來間斷的驚歎和笑聲,感覺女人間的距離更為貼近了——
第四章
事實證明,女人們能聊的話題十分有限,尤其是不同年代的兩個女人。
和劉貴姬磨贈了一個早上,蕭嵐旅感覺自己好像看了部瓊瑤時代的八股愛情大戲,包括劉貴姬的年輕歲月和她深愛的那個男人,對她之前無法提振的心情,全然沒有一丁點的幫助,反而有種每下愈況的沮喪。
沒有超出她的預料太遠,約莫就是因為雙方家庭背景差距過大,導致劉貴姬和她的初戀情人不得不因現實的不允許而分離;據說那男的還在和劉貴姬分手後不久,就娶了家人為他安排的女人為妻。
哎∼∼事情過了那麼多年,那個男人也不是個什麼懂得堅貞愛情的「好貨」,而且說不定人家在那邊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於,真不曉得主任到現在還留戀他幹麼?
「喂,你這傢伙怎麼老是在發呆?」
一個稱不上順耳的聲音堵在蕭嵐旅面前,令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兩隻黑眼球幾乎凝成鬥雞眼。
「噗!」那個聲音噴飯了,冷不防地衝著她大笑。「哎喲……我的老天……」
這女人是誰啊?什麼事這麼好笑?蕭嵐旅好不容易對準自己雙眼的焦距,卻只看到眼前一個女人彎下腰來的「駝背」,以及她頭頂上的發旋,搞得她滿頭霧水,忙轉頭看看四周有沒有發生什麼奇人異事。
「哈……哈、咳……呵∼∼咳咳咳……」女人笑岔了氣,才轉眼間便難受地嗆咳起來,咳得蕭嵐旅感覺她快來不及換氣了。
緊張地扶著看不到臉的女人坐到樓梯間的休息位,蕭嵐旅好心地拍撫她的脊背。「欸,你沒問題吧?」
雖然事不關己,可萬一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掛掉,再怎麼說她好像都得負上一些道義的責任,因為錯失了黃金搶救的第一時間,所以她只得勉為其難地雞婆一次。「你的氣管不太好後?以後別再笑得那麼激動了,危險吶!」萬一笑死可就活該了。
「沒、我沒事……」女人終於扯住她的手臂,低啞著嗓子慢慢地抬起頭。
「咦?怎麼是你!?」一看清女人的臉竟是祁淇時,蕭嵐旅只感覺四個字由頭頂閃過——晴天霹靂!「搞什麼啊?你要笑就笑,幹麼非要笑得那麼誇張咧?」難怪有些同事認為祁淇就是愛搞怪,今天終於讓她見識到了。
「還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她沒事搞個鬥雞眼出來,她會笑得這麼沒氣質?呿!吸吸鼻子,祁淇用指尖抹去溢出眼眶的水氣,以手肘拐了下她的臂。「喂,你有沒有帶面紙?」
莫名其妙地睞她一眼,蕭嵐旅心不甘情不願地由裙袋裡掏出一張縐巴巴的白色「棉絮」。「喏,衛生紙要不要?」
「這是衛生紙!?」祁淇兩眼發直地瞪著她所謂的衛生紙,聳成富土山的嘴角寫滿了「敬謝不敏」。「謝謝你喔,麻煩你自個兒留著用,我用衣角擦一擦就行了。」說完便低下頭拉高襯衫衣角擦拭眼角,完全沒給蕭嵐旅任何反駁的機會。
衣角會比衛生紙來得柔軟嗎?蕭嵐旅難以理解地看了眼祁淇,再看一眼手上縐巴巴的衛生紙——這是什麼時候放進裙袋裡的呢?她完全沒有印象。
「你竟然還把那張『紙屑』收進口袋裡!?」祁淇陡地不可思議地嗤哇亂叫。「哇咧……你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小懶女!」垃圾桶就在她身後不到五公尺的距離,她站起來、走過去扔一下是會死啊?
發覺自己有些失神,蕭嵐旅忙把注意力由不知名的地方拉了回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將半收進口袋裡的「棉絮」再掏出來,她證明似地在祁淇面前搖搖晃晃。「而且請你看清楚,這是一張衛生紙,不是你所謂的『紙屑』。」
祁淇以一種親眼目睹外星人入侵地球的眼神瞪著她。
「你確定那是『乾淨的衛生紙』?」一般人不會這麼虐待衛生紙的吧?揉得縐巴巴還長了毛邊?這女人也未免懶得太厲害了。
那種早該由身上刮除的東西,怎麼還會留在口袋裡?真令人匪夷所思。
「是乾淨的啊!」她根本還沒用過呢!蕭嵐旅眨著明亮的大眼,全然無辜地證明自己的清白。「只是不曉得擺了多久……」而已。
最後那句話引來靜室效應,兩個女人就這麼在樓梯間裡大眼瞪小眼,兩個人像約好了似的都沒有再出聲,直到有個「誤闖禁地」的男職員晃進樓梯間準備抽根菸,卻在發現情況詭譎的兩個怪女人同時轉身瞪他的瞬間,立刻壓下吞雲吐霧的癮頭。
「抱歉,我不知道裡面有人……呃,你們繼續、繼續……」男職員堆滿僵笑,然後以自己所能表現出最自然的態度離開。
蕭嵐旅和祁淇同時挑起一邊眉,在目送男職員離開樓梯間一分鐘後,陡地不約而同地爆笑出聲。
祁淇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我的老天!好久沒看過這麼矬的男人了,他還叫我們繼續欸,真不曉得他在想些什麼?」
經過他這一打擾,之前僵凝的氣氛早已煙消雲散。
「我覺得他挺可愛的啊!」蕭嵐旅抱持著不同的看法,畢竟這是她的「生活本能」。「這種男人最容易差遣了,隨便嗲個一、兩聲,天大的事都會為你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