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江英震驚地看向她,不敢相信她會有此一問,似乎不覺那是不可能的。
「少夫人?」丫頭們感恩地看著她。
晨星翩然一笑,「我還以為血是紅色的呢!沒想到瑞蓮的會是綠色。」
「大嫂。」江英近乎呻吟,「血本來就是紅的。」他低歎著指導她。
「是嗎?」晨星偏著頭,「那為什麼瑞蓮的血會是綠的?」
「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她們三個在搞鬼。」他斷然聲明,死瞪著眼前被駭得怯怯的丫頭。
「少夫人,那真的是小姐的血呀!」有人委屈得哭了。
「這……」晨星實在不曉得該相信誰。
「本來是紅的,後來就慢慢變綠了。」另一個也出聲了。
「我們三個一起看到的。」最後一個也出來聲援。
「荒唐,你們說謊也要有個限度,你們以為我會白癡到相信瑞蓮是個妖怪嗎?」
「妖怪是什麼?」晨星駭然問,無法忽略這兩個字在她心頭造成很大的衝擊。
「不是人的怪物。」他簡短答道,回頭繼續他的訓斥,「瑞蓮現在身負重傷昏迷不醒,你們還這樣害她,你們……」
不是人的怪物?
晨星蒼白著一張臉,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硬,好像來到冰冷的冰原中一般。
這句話好熟悉,熟悉得令她的心好疼,好像皮鞭般,無情地撕扯著皮肉……
為什麼?
「少夫人。」一名丫頭撲了過來,哀求地摟著她的腰,令晨星猛然回醒。
「少夫人,我帶你去看,看了你就會相信了。」急急忙忙地就要拉她。
去看瑞蓮的紅血如何變成綠血嗎?晨星想著那幅畫面。
「不行。」江英擋住她們的去路,「少夫人不能進瑤翠館。」他鄭重重申。
晨星看著他,「我要去。」她以難得堅定的語氣陳述。
「不行,爹吩咐過的。」他也不相讓。
為什麼不能?她只是想看看瑞蓮,想弄清楚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畢竟嚴格說起來,瑞蓮是因為她才受此苦難的,她怎能棄之不顧?
「少夫人……」丫頭們哀求地出聲。
一股憤怒隱隱地進發,讓她一改平常天真嬌弱的儀態。
「那你就擋擋看吧?」她硬聲道,用力扳下他的手,逕自越過他朝瑤翠館行進,身後跟著那三名歡天喜地的丫頭。
「大嫂!」江英又趕緊追上,擋在她們身前,「大嫂,請你不要再為難我了。」
晨星抬起閃著淚光的星眸,嘶聲喊叫:「不要阻止我,我一定要去看瑞蓮。」語氣中沒有哀求,只有堅定的決心,但淚眼汪汪的面容卻顯得嬌弱,看得江英不由心一蕩,面孔不禁驀然轉紅。
「大嫂,我這是在為你著想呀!」他仍試圖堅持下去。
「我不會讓瑞蓮再有機會傷害我了。」她大力推開他繼續行進。
江英這次不再追過去阻止了,他只是重重歎了口氣,讓滿腔無奈盡皆形諸於聲,讓心頭那分若有似無的彷徨愛慕慢慢歇止……
眼看她們的身影將隱沒於門後,他這才意興闌珊地抬起腳步尾隨過去。
※ ※ ※
窒悶煩熱的空氣中瀰漫著濃重刺鼻的藥草味,還間雜著一股不容忽視的血腥味。
凌亂的內室中到處雜放著藥罐、藥草,還有一些染滿綠渣的布條。
這裡已經今非昔比了。
晨星皺著眉打量著這一切,不禁感歎起人心思變之快:當主子是天之驕子時,這裡窗明几淨,井然有序;但當主子即將遭棄,再也沒人費心打理這美麗的樓館了。唉!落得如此下場,她真為瑞蓮感到難過。
走到她床邊,她凝目俯視著瑞蓮紅潤的臉頰,「她的傷勢如何?」她問,心頭不知為何驀然揚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小姐的傷全好了。」
「全好了?」她皺眉,全力壓下心頭的那股異感。
「是呀!小姐的傷口好得很快,不到五天就全癒合了。」
「那她為何昏迷不醒?」晨星不明白。
「大夫也說很奇怪,小姐沒有理由高燒不退呀!」
晨星偏著頭,「那你們如何拿到她的血試驗呢?」既然沒有傷口,那又何來的鮮血。
「很簡單。」突見其中一名丫頭從一堆凌亂的雜物下,抽出一把短刀,信步走到瑞蓮床邊……
「你要幹什麼?」她驚駭地看著那丫頭拉起瑞蓮的手,就要刺下……
「住手。」一聲暴喝乍至,是江英跨步而來,「你在做什麼?打算弒主嗎?」就要向前奪下凶器。
「少夫人,這是惟一的方法了。」那丫頭及時用力一刺,殷紅的鮮血立即滲出。
「大膽奴才。」江英咆哮,用力甩出一巴掌,打得那丫頭狼狽地傾倒在地上啜泣不已。
晨星一時看傻了眼,茫然得不知所措。
倒是另一名丫頭勇敢犯難,奮不顧身地撕下一截白布,衝上前去擦拭瑞蓮指上那些微的血跡。
「少爺,你看。」那丫頭揚著手上的白布,彷彿那是能救命的證物般。
可惜,那上頭的血漬仍是殷紅的。
「看你的頭。」他一把奪過那截布,怒目狠瞪著眼前怯怯的三名丫頭,「明天,你們就給我捲鋪蓋走路,我們江府容不下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丫頭。」
「少夫人。」丫頭們「噗」的一聲跪下,啜泣地轉向她,「我們只是想證明而已,求少夫人千萬別讓我們被趕出去。」
「這……」
「住口。」江英揮舞著手臂,「別以為少夫人心軟,就可以留在這裡……」
「萌生,你……咦?萌生,你快看看你手上的那塊布。」晨星驀然驚呼,雙眸陡然睜大。
乍聽大嫂如此驚呼,江英當真下意識地往手上瞧去。
不知在何時,那布上的鮮紅血漬竟皆轉成綠色.令人驚恐的妖異色彩,看得人頭皮發麻。
江英再也說不出話來,拿著那布的雙手竟猛烈顫抖,甚至無力地任憑它落地。怎麼可能?瑞蓮的血怎麼可能是綠色的?難道她不是人嗎?
「少夫人,你看,我們沒有說謊呀!」相反於他們,丫頭們倒是喜滋滋的。
但晨星卻聽若罔聞,茫然的神志不由得回到數天前,她的夫君拆卸下她傷口上的布條時,而條上也有著同樣色彩的綠。那是她的血嗎?
難道她的鮮血也會變成綠色的?
她又不禁想起江平的那句--瑞蓮或許能沾上你的光……
是她讓瑞蓮變成如此的嗎?但她什麼也沒做呀!
她的腦中又浮現她幫瑞蓮止血時,她手臂上的鮮血汩汩流下……啊!她的血與瑞蓮的相混了。
「天,是我害了她。」她訝然低呼,臉色變得蒼白。
「少夫人,你過來看。」不識好歹的丫頭們興匆匆地拉她到床邊,並舉起瑞蓮的手湊到她眼前,「你看,一點傷痕都沒有。」
「不可能的。」江英竄了過來,湊近一看,的確,剛才鮮血流滲的手指頭早已不見傷痕。怎麼可能?他慌亂地想要尋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晨星悄然地退了下去,臉色也更形蒼白,因為她朦朧地意識到瑞蓮已非昔日的她,反而變得跟她相似。但這種轉變好嗎?
一股寒冷的戰慄由背底迅速地向上竄升。
她不明白這恐懼,也不願去追尋透徹。
「是你們對不對?」江英又把炮口對準了她們,「是你們使計弄出了這一切,對吧?」這是惟一合情合理的解釋了。
「不,我們沒有,是小姐變了,變成妖怪了。」丫頭們委屈地哭叫著。
妖怪?晨星的心頭一震,對這字眼竟有深刻的傷痛。
轟!轟!
整個地面竟然動搖了。
地震。晨星直覺地想到。
「地牛翻身了,地牛翻身了。」丫頭們鬼叫著。
但一種詭異的情況接著發生了,晨星親眼目睹到桌上的燭台凌空升起,以歪斜的飛行姿態朝那名口出「妖怪」之語的丫頭襲去。
砰!那燭台擊中目標,造成那丫頭的鮮血自額角流下。
就在此時,地震停止了。
「瑞蓮,真的是你?」江英駭然地轉身問著床上熟睡的人兒。很明顯,他也目睹到凌空飛行的異象。
「是小姐打的!」丫頭怪叫著。
「小姐是妖怪!」
「快走,不然會被小姐殺了。」
晨星捂著口,無助地由著丫頭們奪門而出,心頭七上八下地彷徨著。
剛剛那是瑞蓮的力量嗎?應該不是吧?
但晨星的腦子裡卻又直覺地認定是她,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完全憑的是直覺。
若她真的有那個力量……那太恐怖了。她要殺她簡直是易如反掌了。
「瑞蓮,若真的是你,你就證明給我看呀?」江英叫囂道,心情已漸趨穩定,因為他一直在說服自己相信--剛剛那一切只不過是湊巧罷了。
「萌生,我……我要回……啊!」晨星睜大的雙眸目睹剛剛那把短刀凌空升起,尖銳的刀鋒直指向她的心窩。
「大嫂,快走。」江英暴喝。
但來不及了,那把短刀如箭般的急射而去,去勢凌厲,不像剛才那燭台的緩慢。駭得晨星手腳發軟,難以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刀鋒愈來愈近、愈變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