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她不會讓他太好過!
「誰說的?我可以……喔!」葛郁婕逞強地雙手拉抬水壺把手,可惜大水壺不買她的帳,半點動靜都沒有,她卻已逼出一身汗。
「算了,我來。」桑清琅歎了口氣。他用單手便輕鬆地把水壺當成啞鈴般上下舉動,驀地拉過葛郁婕附在她耳邊小聲嘀咕。「我很樂意幫你『全身』按摩,你不需要用這種苦肉計……」
「桑、清、琅!」他話還沒說完,葛郁婕已經面紅耳赤地跳了起來大聲咆哮。
「糟!」他一看苗頭不對,忙提著水壺拉大腳步,半跑半跳地衝向工地。
「你這個……你這個……」葛郁婕氣得指著他大罵,卻找不到罵人的辭彙。
「唉——」小玉歎口氣,搖著頭跟上桑清琅的腳步。
她實在不曉得戀愛還可以這麼談的,打從出娘胎到現在可是頭一回見識到。這兩個冤家再這麼吵吵鬧鬧下去,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成雙呢?
***
「潞。」桑清琅放下水壺,踩過滿地鐵、木屑,走向蹲在牆角的黑髮男子。「進度怎麼樣?還要多久才能收尾?」他環顧四周,木屋的結構大致上已經做了八成。
「你真夠無聊的了,這麼小的case非得要我從大老遠趕來,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男人嘴角咬著兩根鐵釘,耳後插著一枝筆,手上的鐵錘用力錘了兩下,這才抬頭看向桑清琅。「一個禮拜左右。」算是回答他的問題。
「要你來是看得起你,誰曉得你的工作接得如何?萬一沒活兒干給餓死在路邊,那做兄弟的可就罪過了。」桑清琅捶了他肩頭一記,看起來兩人交情匪淺。
「呵!謝啦!」男子翻翻白眼,手掌撐住膝蓋一躍而起。「沒事幹麼在牧場邊再弄塊地,還弄這麼小一塊?」這裡又不是寸土寸金的台北,真夠小家子氣。
「喂喂,郁婕,那個跟頭兒講話的男人好帥喔,我們之前來這邊怎麼沒看過他?」女孩的眼睛就像精準的帥哥偵察器,小玉一眼就發現那個幾乎跟頭兒一般高大的大塊頭,是個一等一的好貨色。
「嗯?」葛郁婕順著小玉的手看過去,果然看到兩個各具特色的男人在低聲交談。
桑清琅是不用說了,她對他瞭解過了頭,自然清楚他所散發出來的粗獷魅力。
另一個男人……怎麼說呢?他同桑清琅有些神似,都是屬於粗獷型的男人,但他的氣質感覺比較內斂,不像清琅那般外放。
他有一頭美麗的發曲長髮,隨意用髮束束在頸後,弧形漂亮的左耳戴有一隻銀耳環,最特別的是——他有一雙像深海般的藍眸。
無庸置疑,他是個迷人的混血兒。
只見桑清琅指了指她們的位置,兩個男人便扯開腳步往她們靠近,這讓小玉興奮得發抖,兩隻手緊抓著葛郁婕,令她疼皺了眉。
「啊,他走過來了!」小玉的雙眼焦距都聚集在那個男人身上,連他身邊的桑清琅都入不了她冒出兩顆心形的眼。「我的老天,他實在是帥斃了!」
「小玉,別忘了你的阿標。」可憐的阿標,恐怕還來不及知道小玉芳心暗許的情意,便得先面臨即將被打入冷宮的命運。
願上帝祝福阿標,阿們!
「葛郁婕、小玉。」桑清琅簡單地為他們互相介紹。「潞,工程負責人。」
「你好。」葛郁婕向他點點頭,而小玉則只是顧著看他,自動淹死在他的藍眸裡。
「很有趣,讓我來猜猜哪一位是這裡的女主人。」很顯然的,潞早已習慣女人對他投注迷戀的眼光,他並沒有對小玉的表現感到特別意外。「是你吧?葛小姐?」他搓搓下巴,很快地決定葛郁婕的身份。
「你怎麼知道?」小玉張大了嘴,對潞崇拜到極點。
「她看起來不像本地人。」潞聳聳肩,露出興味的眼光;他斜睨桑清琅一眼,不懷好意地對葛郁婕說道:「不知道葛小姐是否願意跟我共進晚餐?」
葛郁婕有點驚訝,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桑清琅便大剌剌地摟住她的肩,大有標示所有權的意味。「沒問題,前提是必須有我作陪。」
「NO、NO、NO,我希望跟這位美麗的小姐單獨相處。」潞漾開迷死人的笑臉,不怕死地直接挑釁桑清琅。『可以嗎?」他擺出邀約的手勢問道。
「我很榮幸。」這次葛郁婕快了桑清琅一步,把手輕輕放進潞的手掌裡。
潞極紳士地彎下腰,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真令人期待。」藍眸向她發射十萬瓦的電力,說了句令所有女人心醉的話。
桑清琅微蹙起眉、瞇了下眼,但他並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沉默地把手插進褲袋裡。
「喔!好幸福喔——」小玉喟歎一聲,抬頭陡地看到桑清琅睨了她一眼,連忙站得筆直,嘿嘿乾笑兩聲,頂了頂桑清琅的手肘。「頭兒,危險唷!」
桑清琅舞言地微勾唇角,伸手揉了揉小玉的頭髮,眼神不由自主地膘向笑得無比燦爛的葛郁婕——
***
踩著輕快的腳步,葛郁婕哼著小曲兒,心情愉悅地跳過門檻。
「咦?你回來啦?」胡媽一腳踏出廚房,正好迎向進門的葛郁婕。
「胡媽,我回來了。」她笑。
「瞧你笑的,我猜想跟那個藍眼珠的帥小子一起吃飯,應該是件令人極快樂且興奮的事。」稍早潞到牧場來接葛郁婕時跟胡媽打過招呼,胡媽還記得他那張英俊的臉和帥氣的笑容,當然,還有他迷人的藍眸。
「噢,那倒是真的。」她忍不住又笑開了些,雙頰漾著淺淺的粉色。
「小玉那丫頭可羨慕死了。」胡媽脫下圍裙,沒忘記小玉由工地回來時像只嘈雜的小麻雀。「唉,我要是再年輕個三十歲就好了,我們那年頭的男人個個都是老實頭,半點羅曼蒂克的感覺都沒有。」她感歎自己出生太早,想享受浪漫也沒啥機會了。
「要不要我跟潞暗示一下?」葛郁婕促狹地對胡媽眨眨眼。
「別逗我了,跟我這老太婆出去多乏味。」胡媽被她逗笑了,老臉皮有絲赧色。
「哪會啊!說不定潞很期待哦!」如果潞願意,他可以讓一歲到一百歲的女人感到無上尊寵。
「很好,這讓我有很大的想像空間。」胡媽揮了揮手,擺明不信她的話。
「對了,清琅呢?」怎不見他的蹤影。
「說到清琅,你這丫頭對那藍眼珠的小子不會是認真的吧?」就算潞再怎麼英俊、迷人,胡媽總是較偏袒桑清琅,畢竟自家的孩子,就算臭頭還是比別人好。
「什麼呀!」葛郁婕膛大眼。「我只不過跟他吃頓飯而已!」
「真的?」胡媽看起來還是有些懷疑。
葛郁婕有點無力,她認真地點點頭。
「那就好。」胡媽露出釋懷的笑容,看了看樓梯間。「他對你是真心的。」
「怎麼突然這麼說?」她的心跳快了些。
「你看過心神不寧的熊嗎?」胡媽笑得神秘兮兮,自認達到點到為止的高深美學,她轉身又神秘兮兮地走回地自己的房間。
心神不寧的熊?胡媽到底在說什麼?牧場裡出現了這種龐大的野生動物嗎?
她莫名其妙地聳聳肩,關掉電燈,緩步踏上樓梯。
***
回到二樓她的房門口時,她突然停下腳步,看向緊臨的另一扇已闔上的門。
他睡了嗎?抬頭看看手錶,九點半,不記得他曾在這個時間入睡。但連門縫裡都沒有任何透出的光線,睡眠無疑是最大的可能。
她進到房裡拿了換洗的衣服,安靜地到浴室沖個澡,回到房裡熄燈上床。
透過窗外投射而來的銀色月光,她沉默地盯著白色的天花板。
她曉得自己是蓄意的,蓄意當著他的面答應潞的邀約,和潞共進晚餐。
不可否認的,潞的風趣和他迷人的外表,的確帶給她一個迷幻的夜,但在談笑間,她卻常不期然地想起隔壁房的大鬍子。
這對潞並不公平,但她卻無力阻止,也不很認真的想阻止。
她是個壞女人,她想。
故意答應別的男人的邀請,潛意識裡其實是想試探他的反應;試探他的在乎、試探他的感情,她覺得自己很蠢,卻無法強迫自己不這麼做。
他生氣嗎?在乎嗎?還是他根本不以為意?
她不想躲避自己的感情,因為沒有人可以為她解決這個問題,除了她自己……
對於目前跟桑清琅的相處模式,她不是沒有擔心、沒有害怕,到底兩人之間依附的是哪一種情感?愛情、還是僅止於肉體上的吸引?
一開始可能只是依賴,因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際關係,她選擇讓他成為自己依賴的目標,但久而久之,她成了陷溺的一方,可怕的是,她猜不透他的心。
小木屋離完工不遠了,在不久的將來她便會離開這裡,回到真正屬於她的地方,但心呢?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把它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