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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子澄

  「我只是……遇到那個人。」兩手揪緊膝上的白長裙,盯著手的眼神有點呆滯,脫口而出的是幾不可聞的氣音。

  「那個人?」一顆心躍上喉頭,褚擎宇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嗯,一直對我很好的那個人……」她的眸心滲入一絲溫柔,是褚擎宇從沒見過的柔情。「那年我還在唸書,經常在圖書館裡溫書時遇到他;他是大學裡客任的副教授,斯斯文文的,有一股憂鬱的氣質。

  「有一回,我的書掉了,他體貼地幫我撿起並還給我,所以我們就認識了……」她的嘴角泛起淺淺的笑,恍若回到當年那個天真爛漫的年代,令褚擎宇很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卻不曾試圖阻斷她的思緒。

  「他對我很好,接我上下課、陪我溫書;剛開始,我把他當成大哥哥,可是久而久之,我發現自己對他的感覺變了,逐漸喜歡上他的溫柔……」水珠凝上她長而密的眼睫,在燈光的投射下閃閃發亮。

  褚擎宇看著她,指尖略略抽動了下,旋即握緊拳頭,放棄為她拭去憂傷的衝動。

  「我以為他會是我的依靠,可是天不從人願,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我見到他的妻子、兒子,全家和樂融融……」

  她叨叨絮絮地說了好多,因為她停不下來。

  記憶的扉頁一旦脫離長久禁錮的枷鎖,就像解放一部解嚴的無聲默劇,一幕幕閃過眼前;她就著閃動的影像不停地描述,描述她的童年、殘忍離棄她的母親,外祖父母的怨歎和她不平衡的心,直到淚流滿腮,聲調抖瑟得再難發音。

  至此,褚擎宇全盤瞭解她之所以拒人千里的矛盾情結,也為她的際遇倍感心

  「為什麼哭著來找我?」心裡很酸且澀,他無法說服自己不對那個未曾謀面的男人產生妒意。「只因為你不經意地遇見他?」

  「不是。」她深吸口氣,抿緊的嘴角扯出上揚的弧度。「其實,我本來沒那麼傷心的。」遇到他只是誘因,會哭得那麼慘又是另一個原因。

  「那為什麼……」他總是搞不清她的思考模式,難道寫文字的人都如此難懂麼?

  「我只是覺得自己很笨吶。」她笑,自嘲地笑。「我一直把自己保護得很好,無情地阻絕任何人貼近我的心和想法,對於這點,我有自信自己做得很好。

  「但或許就是太好了,所以當我看見他和他的家人快樂地聚在一起吃飯、談天,難受得想找個人傾吐心中的苦悶時,一時間,竟找不到任何人可以讓我傾倒情緒垃圾……」她頓住了,盯著交疊雙手的眼不曾稍瞬,頰邊泛起可疑的緋色。

  「所以?」他蹙起眉,心頭浮動。

  「所以……我越想越傷心,嗯——又找不到人可以說說話,就……忍不住當街哭了出來——」噢!一想到自己不知惹來多少側目的眼光,她就想一頭撞死。

  「嗯哼。」他輕哼了聲,心情詭異地放鬆,慵懶地窩進沙發柔軟的靠背裡。

  「然後呢?」她總得說出個能說服他的理由。

  「然後……呃,然後……」她的臉越來越熱,感覺熱氣毫不留情地竄上頭頂、耳翼,說起話來也更支吾不清。「然後我就不知不覺走到『魅惑』,接下來的事你就全知道了,別再問我!」她索性閉上眼,一次將話作個總結。

  「我知道了。」睨著她紅通通的小臉,他的心情豁然開朗。「其實我在店裡也常和客人聊天,不過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價碼很高。」其實不然,他不太願意過於接近店裡的客人,尤其是女人,因為麻煩,他純粹是逗著她玩。

  不過幾個男性常客,他偶爾還是會視心情好壞「接見」的,畢竟那些常客會為他帶來更多顧客;通常一夜牢騷下來,那些常客會多開好幾瓶酒,因此算起來索費不低。

  「嗄?」單可人瞠大美眸,滿臉不敢置信。「原來……你、還、兼做『黑』的?」她常由雜誌裡看到一些報導,說PUB和酒店極少做「清」的,原來他的店也是如此,更可怕的是,他還親自「下海」!? 

  「什麼做『黑』的?是利益輸送!」褚擎宇最憎恨別人說他做「黑」的,他付出時間傾聽,而客人則付出昂貴的酒錢,兩全其美又有什麼不對? 

  像賀蘭平,常戲稱他為「牛郎」,不就經常被他修理?她該慶幸自己身為嬌滴滴的女人,否則她要像賀蘭平是個高大威猛的男人的話,他照樣揍得她滿地找牙!

   要知道他身上的肌肉可是真槍實彈在健身房裡練出來的,可不是平空就冒得出來!

   「利、利益、輸送?」單可人可結巴了,她就搞不清這句形容詞跟她的意思有什麼不同?不就是他「某方面」的付出,得到「恩客」金錢上的支付,難道這不算是「利益輸送」的一種? 

  「無所謂,你不會懂的!」他煩極了,受不了她把他想得如此不堪! 

  「喔。」單可人訥訥地應了聲。她的確不懂,不然不會如此驚呀。 

  「算了,這次算我免費大相送,你的牢騷發完了吧?」讓她這麼帶領著坐了趟雲霄飛車,他脆弱的心需要好好地休息休息。

  「呃,發完了……」順理成章地,她反射性回答。

  「那好,你可以回去了。」走到房門口站定,他直接下達逐客令。「記得幫我把門卡上。」

  「啊?」這樣就要趕她回去?平常不都是他黏著自己嗎?他怎麼說變臉就變臉?

  「啊什麼啊?」他起身扯開領帶,全然不理會她的存在。「回去,我今天收工了!」都是她!害他現在心情惡劣得想砍人!

  「嗯……你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下?」她現在實在不想一個人面對清冷的房間,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孤寂得快要死掉!

  「你聽不懂國語啊?嗄?」他橫眉豎目地瞪她。「我說我收工了!」

  她不回去留在這裡幹麼?難道留在這裡等著讓他砍麼?啥!

  「你……你不是有價碼的嗎?」她真的想留下來,即使再幾分鐘都好。「那我、買你鐘點……可以嗎?」只要他能多陪自己一會兒。

  褚擎宇陡地猛一轉身,漂亮的雙眼頓時瞇成一條狹長的細縫,狠狠地冷睨著她。「買我鐘點?你買得起麼你?」

  這女人當真把他當成出賣肉體的「男妓」?真是……真是他媽的該死!她要倒大霉了她!

  「我有錢,我真的有!」她看不出他暴怒的情緒,天真地拉開皮包。「你要多少?我付給你。」攤開皮包裡的皮夾,她晃了晃裡面的千元大鈔。

  其實她的生活過得很簡單,花費並不多,而且寫專欄的收入頗豐,她從來都不知道該怎麼花這些錢才好,如果他真的要錢,給他又何妨?

  只要他願意陪陪她,她真的願意支付費用,

  勾起邪惡的笑紋,他問:「真想要我陪你?」

  「嗯。」忙不迭地點頭,她的確需要他的陪伴。

  「如果我說,我要的是別的東西呢?」斂起笑紋,他的聲音陡地森冷得像地獄冒出來的魔鬼。

  要錢做什麼?他多得是,她皮包裡那些鈔票,他還看不上眼!

  「啊?」她愣了下,水眸裡滿是疑惑。「可是,我沒有別的東西了呀!」

  「只要你肯,我保證你絕對付得起。」那張充滿困惑的清麗小臉、扇子似地煽動的長睫,襯著明眸大眼裡滿是無辜的眸光,像極了誘人犯罪的純真天使,教他怎能輕易放過她?

  「好啊,如果我付得起就行了。」她鬆了口氣似地笑了,全然不知自己羊入虎口。「這樣你就肯陪我了?」

  「那你得先付定金。」他的眼變得深邃,像深不見底的黑潭。

  「我又不會賴帳!」她隊起嘴,嘟嘟嚷嚷的。「怎麼付?」既然他要的不是錢,那麼總該給她一個「付費標準」,這樣她才好依言行事。

  「過來。」他叉開雙腿,以臂環胸地命令道。

  「好嘛!」她心裡還犯嘀咕,卻很沒骨氣地走向他。

  有人這麼對客戶的嗎?人家不是說有錢的才是大爺,可偏偏他又說不要錢;但怎麼算她還是得付酬勞的是不是?他態度應該更好一點、更和善一點,這樣就算她得付酬勞,也會付得更心甘情願一點。

  待她靠近距離自己兩步之遙,褚擎宇已展開雙臂,迫不及待地擁她人懷,當場聽見她強而有力的抽氣聲——

  「你……你幹嘛啦!?」他幹麼抱她?她是需要陪伴,可不需要「抱抱」!

  「我要你。」有力的臂膀將她全然按貼到身上,讓她感受他明顯的亢奮。

  「你……」單可人今晚第N次膛目結舌,臉上瞬間而起的火苗足以引發森林大火。「你瘋了!這算什麼報酬?」有人會乖乖地把自己送上門嗎?她又不是白癡!

  「無所謂。」他挑起眉,卻沒有放開她的打算。「愛要不要隨便你,我從不勉強女人。」就算硬來也沒意思,他還沒有下流到那種地步,除非她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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