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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魅惑」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講話,伴隨月光照射下倚偎的長影,安靜地並肩而行。
「你沒什麼想問我的嗎?」在一處幽靜巷內的小公園邊,單可人率先打破沉默。
「你覺得我該問什麼?」他隨意坐上公園旁的公共座椅,拉著她在身旁坐下。
「不知道。」她聳聳肩,心情從來不曾如此輕鬆。「想問什麼就問什麼,我盡可能地回答你。」有他的陪伴,她感到安心,也感到踏實。
「或許……」盯著地上被街燈照映的樹影,他頓了下。「或許我在咖啡SHOP裡,已經聽到我想要的答案。」舒適地攤開雙臂靠上椅背,任由夜風吹亂兩人的發。
「喔。」她明白地說的是什麼,她承認了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夜色隱去她臉上的赧色,沁涼的夜風正好散去她臉上的熱氣,不讓他發現。
「女人真是不可思議的動物。」指尖若有似無地纏上她的發,他的聲音蘊涵著濃濃笑意。「一旦發現情感遠離,罵起人來完全不留餘地。」
「你都聽到了?」頸部的寒毛全數豎起,她敏感地接收到他指尖傳遞的體溫。
「一字不漏。」既流暢又不吃螺絲,比新聞主播還勁爆。
「你怎麼不早點現身?」她想起服務生端來咖啡時,同一時間響起的風鈴聲,他該是那個時刻已到現場,只是沒驚擾她和崔狄諮的對談吧?!
「那多可惜?」他輕笑,指尖由長髮爬上她纖弱的肩。「難得聽聞的真情告白,沒聽到可是會懊悔終生呢!」他淡淡地調侃著。
「什麼真情告白?才沒有呢!」她只是承認兩人的關係罷了。「不這麼說的話,他不會知難而退。」
「事實上效益不大。」那傢伙根本沒把她的拒絕聽進耳裡。「要不是我打斷他的妄想,往後他還是會不斷地糾纏你。」這是可以想見的現實狀況。
「你會放任他如此膽大妄為嗎?」她對他的反應感到好奇。
「你認為呢?」將她拉近了些,側著臉貼近她耳側。「你想我有這麼大方麼?」
「不知道。」心跳莫名加快,她發現這似乎成了慣性,在他貼近自己的時候。「我永遠搞不懂你們男人的想法。」不論崔狄咨或他都一樣。
男人其實比女人還難懂啊!
「這實在不像是『可可夫人』會說的話。」他還是笑,笑意更濃。
「別老是拿我的工作開玩笑!」她羞惱地拍了下他的腿,力道不大。
「沒有,我很尊重你的工作。」他馬上澄清。「而且你最近打我的力氣變小了,是不是故意手下留情?」以往是卯起來用力打,現在好多了,打情罵俏。
「滿嘴胡說八道!」她反駁,說服力卻很薄弱。
「你不就愛我的胡說八道?」聞嗅她馨香的頸窩,襯著美麗的月色,他意亂情迷。
「再亂講就不理你了!」她懊惱地低吟了聲,心跳不斷加快。
在她頸邊偷到一個吻,他沙啞地提議。「回家好不好?」
「哪裡?」她裝傻。
「你說呢?」他又笑了,性感且慵懶的笑聲。「你家還是我家,隨你愛去哪一邊都好。」反正只隔了一條防火巷,意義不大。
「你回你家,我回我家。」她低著頭,小聲地應允著。
「口是心非的小妖女。」
封住她愛說反話的小嘴,美麗的月色映照出頭頸交纏的愛侶,一顆唯美浪漫的心形剪影——
第八章
有時候,順遂的日子只是表面;因為人生裡充滿了不可預期的意外,而當那萬分之一的意料之外發生時,往往令人難以招架。
合上手提電腦,單可人長長地吐了口氣,臉色有點蒼白。
信處理完了?」褚擎宇正在看電視,聽到她長吁短歎,回頭看了她一眼。
還沒。」她抹了抹臉,再歎一口。
怎麼了?不舒服麼?」他起身走到她身後,雙手擱上她的肩。
最近她的精神顯得不濟,或許是一根蠟燭兩頭燒,一方面得處理她自己的工作,另一方面又得跟著他到「魅惑」裡東奔西跑,身體恐怕因此吃不消。
「不知道,我只是……有點暈。」不知怎的,最近極容易感到昏眩,而且變得嗜睡,是往日不曾出現的現象。
「頭暈?」是偏頭痛麼?聽說這種毛病最常發生在用腦過度的人身上。「要不要我幫你揉揉?」修長的指搭上她的太陽穴,輕緩地揉壓。
「嗯……」她閉上眼,全身放軟享受他溫柔的服務。「我本來想吃顆藥就好了。」
「不准亂吃藥!」成藥是很方便,但它的藥效卻很難控制;或許它真有殺死病菌的可能,但也極容易殺掉體內的益菌,反而讓抵抗力變得更差。
「我上次感冒,你還不是買成藥給我吃?」哪有人一件事兩種標準?根本擺明了欺負她嘛!
「此一時彼一時。」壓過太陽穴,連帶地按壓她藏在發心裡的穴道,讓她舒服地把頭後仰,抵靠在他的小腹上。「那時候你對我根本不理不睬,我要是不買成藥,難不成扛你去醫院?」以她那時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情況之下,就算是為她好,扛她去醫院,說不定她還會報警抓他,那多划不來?
她聽著聽著笑了出來。「好奇怪。」
「什麼地方奇怪?」見她眉頭逐漸鬆開,原本揉壓的手改為把玩她細長的髮絲。
「以前我們的關係那麼糟,現在竟然會變成這樣,難道還不夠奇怪?」人家不是說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們以前之所以那麼糟,你要負絕大多數的責任。」他也笑了,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耐心。
「是啦是啦,什麼都是我的錯。」這個男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那麼久以前的事還計較,超會記仇的,真受不了!「懶得理你,我要進去休息一下。」
「無所謂,要不要我陪你?」他笑著提議。
「不必!」她翻翻白眼,準備起身回房。「你只會鬧我而已,我自己去。」
不料才剛站起來,腦裡陡地一陣暈眩襲來,她急忙扶住桌緣,穩住晃動的身體。
「怎麼搞的?還暈麼?」褚擎宇立刻穩住她的腰,感覺她真的不太對勁。
「嗯。」她甩甩頭,卻越甩越暈。
「怎會暈得這麼厲害?」他蹙起眉心,拉著她去拿外套。「走。」
「去哪?」她想休息,或許睡一下就好了。
「當然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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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是腦子有什麼毛病,還是裡頭長了什麼髒東西,沒想到是肚子里長了東西——一塊肉,也就是一個不知什麼時候「中鏢」的小生命。
單可人恍惚的神智一直停留在醫生宣佈「喜訊」的當口,褚擎宇跟地說了什麼、拉著她做了什麼,她一律主動忽略,直到回到家裡,她還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以後晚上你就別再到店裡去了,睡眠不足對孩子不好。」褚擎宇的震驚不亞於她,但他顯得鎮定許多,甚至隱隱有絲得意。 所謂哥倆好,一對寶。他和賀蘭平的感情跟兄弟差不多,眼見賀蘭和紀綠緹的婚期日漸逼近,他還在想,何時才可以跟單可人定下婚姻契約。
沒想到他都還沒來得及行動,他的孩子便迫不及待地幫他這個做老爸的推了一把,這下可人當真成為他的囊中物,跑都跑不了!
就算她想跑,再過幾個月等肚子大了起來,變成一頭笨重的大象,跑也跑不動了。
「怎麼會……」單可人慢慢對準瞳孔的焦距,滿臉無措。「我們不是……一向都有做預防的嗎?」那件小雨衣竟阻擋不了「害蟲」入侵,當真害她「中鏢」了!
「有些事情,不是那百分之八十七的避孕藥可以決定的。」不就有百分之十三的可能麼?看來這女人的數理能力有待商榷。
「怎麼辦?」她開始覺得害怕,恍若在自己身上看到母親的縮影。「我不要我的孩子跟我一樣!」私生女的陰影從沒離開過她,她害怕自己又製造了一個!
「無所謂,既然有了,我們就結婚吧!」他明白她的心結,而且這招叫順水推舟,千萬別辜負孩子的美意。
單可人聞言愣住了。
結婚?她沒想到自己也有要結婚的一天,而且,什麼叫做「無所謂」?
就因為有了他的孩子,他們就該可有可無地去辦登記,變成父母親,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這樣就算負責了嗎?
為什麼她的婚姻,要建立在孩子身上、建立在一句「無所謂」身上?
不要!這樣的婚姻她才不要!
「要結你自己去結,我不要。」她吸了口氣,開始計劃自己和孩子的未來。
墮胎嗎?不,這種扼殺一條小生命的殘忍手段,她做不到。
她有工作,有獨立自主的能力,或許她可以把孩子生下來,當個快樂的單親媽媽,但她不會像母親一般拋棄自己的孩子,她會給孩子全部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