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傅行雲躡手躡腳的回到彤雲山莊,這個位於半山腰,佔地上百坪的華宅,是他的父親——傅光棟花了近兩年的時間所建成的,來此的政商名流無不被這宅子的氣勢磅礡所震懾,不過身為傅家二公子,他向來對這些嗤之以鼻。
反正全台北的社交圈中,大家都知道傅家有個不成材的二公子,他向來不在乎這些閒言閒語。
不過也慶幸他向來大而化之的個性,不然,他早就被這些流言傷得千瘡百孔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頸項,雖然平時放蕩不羈慣了,但從他大學畢業之後,他就對所謂的一夜情沒有多大的興趣,這或許是他惟一一個值得誇讚的地方。不過昨天——
一想到昨夜,他忍不住揚起一絲微笑,那個女人真是天生的尤物,當她拘謹的走進一向五光十射的PUB,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卻又該死的吸引人。
她似乎喜歡他這個異國男子的陪伴,三言兩語,便令他激賞她的妙語如珠,她不是個徒有容貌而沒有智商的草包美人。兩人度過了一個美麗的夜晚,不過可惜的是當他清醒時,身旁已經沒有那個棕髮棕眸美人兒的身影。
他連她叫什麼名字都忘了問,他心中頗覺遺憾,對再與她見面一事,並不排斥。
不過現在——他的笑容隱去,昨夜徹夜未歸,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行為肯定惹惱了父親。
傅家二公子,俊俏的五官,傲人的學歷,高人一等的家世,不過卻無所事事,他可是說是父親這一輩子惟一的「污點」,他一輩子就活在身為傅家人的陰影底下;不過他這個人一向都不會使自己太難過,單單他名下的股票、不動產就夠他吃喝好幾輩子,所以只要他不敗家,父親對他的行徑縱使不悅,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
才要登上通往二樓的階梯,就聽到身後的聲音,行雲歎了口氣,今天肯定不是他的日子。他擠出一個燦爛得連太陽都為之失色的笑容,轉過頭,懶懶的說:「早!」
傅行風冷冷的審視自己的弟弟,「沒想到你轉性了,今天竟然起得這麼早?」
行雲不是笨蛋,他聽出了傅行風話中的諷刺,「我現在才回來。」他老實的回答。
傅行風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浴巾,擦了擦濕濡的黑髮,漆如子夜的黑眸閃著不認同。
他一向是個生活嚴謹的人,不管多睡晚,他總是有著超人的意志可以使他在早晨六點準時離開房間,他習慣在眾人還在被窩時,就開始他忙碌的一天。
傅行雲─他惟一的弟弟,卻與他不同;正確點來說,是南轅北轍的不同,行雲不到日上三竿是不會捨得從被窩中爬起。雖說兩人是親兄弟,但行事態度卻迥異。
「你今天怎麼沒回你的別墅?!」行雲的手滑過自己的黑髮,吊兒郎當的問。
傅行風冷淡的表示,「昨夜跟爸談事談晚了。你昨晚去了哪?怎麼現在才回來?」
「我有我的社交生活。」行雲無辜的說道。
傅行風一臉平靜的看了他一眼。
「不用拿這種眼神看我,」行雲懶洋洋的說道,「我不是你公司的員工,我不會被你瞧得心虛。」
「我不想聽你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傅行風不在乎的聳了聳肩,「你最好趁爸還沒發現之前,回去你該待的地方,我不想一大早就聽到你跟爸吵架。」
聽到這個,行雲毋需更多的暗示,飛快的跑上三樓,讓自己的身影消失在傅行風的面前。
雖然這個大哥是冷酷了點,有時還挺討人厭的,不過行雲知道若他真的捅了什麼簍子,大哥還是會幫他解決,畢竟這可是他們兩兄弟從小到大的「默契」。
雖然身為傅家人有壓力,但有大哥在,他注定還有一大段安逸的生活可以過。
第一章
強烈的噁心感使她立刻下床,她睜開眼睛,以跑百米的速度,直直的衝進浴室,靠著水槽努力的緩和反胃感。
久久,她抓著水槽邊緣,虛弱的雙腿幾乎撐不住她的身體,而癱在地板上。
她強打起精神,緩緩的吸了口氣,覺得好多了,才打開水龍頭用冰涼的水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連續三天早上她都因噁心而醒來,若她再騙自己是吃壞肚子那就顯得太無知了點。
生理期無法證明她有沒有懷孕,畢竟她這個月的月事日期還沒到,她現在只能祈禱事情不要發生。她詛咒了一聲,真不知道為什麼會使自己陷入這種境地。
鏡子反應出她無神的棕色大眼,她被公司派來台灣出差六個星期,目的是工作,並非找樂子。
可是上個月——她閉上眼睛拒絕去回想那一夜。她真是瘋了!一思及此,她就不由自主的發出詛咒的咕噥,她竟然會放縱自己跟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發生關係。
一夜情在這個社會已經不算新鮮的事,但這不是她所接受的生活態度。但是那一天, 或許真是公事上壓力太大,也或許是在這個不熟悉的異鄉感到寂寞,而那個東方男人又長得不錯,有一個連太陽都會為之失色的溫柔笑臉,所以幾杯酒下肚,一切就這麼迷迷糊糊的發生了。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她到底是著了什麼魔。
她只要一想到那個男人身上可能有性病便感到噁心,她想尖叫,又一陣反胃,等胃平靜時,她已經奄奄一息。
她將在下個星期結束工作回美國,一切就結束了——紀凱洛在心中安慰著自己。
人的身體很有可能會因為氣候改變、環境不同甚至神經緊張而產生不適,一定是這樣的,她對自己說道,一定是工作壓力太大。所以她才會有這種水土不服的現象。
這樣告訴自己之後,她稍微放下了心,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梳洗好,開始一天的工作。
***
他算是她來台灣之後所遇到的第一個「大牌」。
凱洛瞄了眼手上的表,現在已經十點了,而華新集團的總經理卻遲遲還未現身,看來對方並不十分在乎這個數千萬美金的生意。
她身體並不十分舒服,卻硬是捺下性子等了近一個小時,最後,她站起身,決定不再等下去。這似乎不是間制度良好的公司,總經理不在,就連總經理的秘書也遲到,沒想到這間在國際享有盛名的建築公司不過爾爾——
「對不起!」夏子康匆匆忙忙的衝了進來,猛然在凱洛的面前停下了腳。
怕他一時重心不穩撞上她,凱洛連忙退了一步,她平靜的臉上,一點都找不到被他的唐突所驚嚇的神情。
不錯!子康注意到她臉上的平靜,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可以看出,她有別的女人少有的膽識。
「對不起!」子康站定在她的面前,無辜的雙手一攤,「我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
凱洛不發一言,逕自用著棕色的明亮雙眸,仔細的打量著他,「夏總經理?」她猜。
子康對她打量的目光,一點也不以為意,畢竟是他自己有錯在先,「叫我子康吧!」
凱洛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平鋪直述的表示,「你已經遲到了。正確點來說,你已經遲到很久了。」
「對不起!」子康再一次道歉,「我家出了點事——」他頓了一下,決定隱瞞自己妹妹失蹤的消息,這事畢竟對克裡斯集團的代表而言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請坐。」
「其實我不應該再給你機會。」凱洛考慮了一會,還是依言生了下來,她十分公式化的表示,「我不喜歡遲到,同樣的,我也不能接受他人遲到。」
子康歎了口氣,對方穿著老氣橫秋的黃色套裝,帶著一副大得遮住半張臉的眼鏡,棕髮一絲不苟的綰了個髻,看上去,彷彿像四十歲的女人。不過仔細一瞧,她頂多不過是近三十歲的年輕女子。
「對不起!」子康知道這個女人手中可握有一紙大合約,他得罪不起,所以再一次陪罪。
「我接受你的道歉,」凱洛將原本擱在大腿上的公事包打開,拿出一疊資料,「我先自我介紹,我叫紀凱洛。這是我們公司打算在 Las Vegas 興建的酒店投標案的詳細內容。」她平鋪直述的表示,「我知道貴公司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若方便的話,我們公司希望能在開標之前,先看到貴公司的企畫書。」
子康考慮了一會兒,她的要求似乎於理不合,他不由得沉默。
「不同意?」凱洛猜測,「我知道這與慣例不合,但是我們並不希望壓低標價,給我們一個極差的成品。」
「我可以把你的話視為一種侮辱。」子康無奈的搖搖頭,這女人講話實在不怎麼討喜,「我會把企畫書給你的。」
「我們公司有許多的限制,」凱洛進一步表示,「我希望貴公司能夠考慮清楚,我們要求一筆一千萬美金的保證金存在瑞士銀行,直到工程如期完工,這筆錢才能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