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
遠遠的,聽到宗文華的叫聲,紅袖露出大大的笑容,轉身面對來人,「相公,我在這裡!」
宗文華來到她們面前,皺著眉看著紅袖,又看了看昭容,「你對人家說了些什麼?」
「我不過是對她曉以大義罷了。」揮了揮手,紅袖輕描淡寫的說。
「是嗎?」他十分懷疑。
他實在後悔告訴紅袖,子旭強擄御史大夫千金一事。
但這也不能全然的怪罪於他,要不是因為子恕和子安兩兄弟帶他上青樓還強留他一整夜,惹得她大發雷霆,他也不會告知她此事,要她息怒。
原本他打算找個機會向子旭說明耿昭容的身份,卻沒想到紅袖竟和子恕和子安一個鼻孔出氣,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娘子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耿姑娘。」
「宗公子。」昭容對宗文華十分禮貌,畢竟他是她被抓進恭王府之後,少數對她以禮相待的人。
「希望拙荊未對你冒犯。」
「華華。」聽到夫君的話,紅袖的笑容立刻一垮。「我不是不知進退的人。」
宗文華匆匆看了紅袖一眼,意會自己說錯了話,這可不好,若在恭王府裡被她「修理」,他的顏面何存?
「我與內人告辭了。」拉著氣呼呼的紅袖,他轉身便走。
若要跟他算帳,也要等回府之後,關上房門再說。他一想,腳步不由得加快許多。
昭容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出神,他們應當是快樂的,紅袖的表情告訴她這點。
她低頭看著自己有著大小傷口的手。她真佩服娘可以忍受這種粗重的工作,老實說,她的確有點吃不消了。
「容丫頭,」福嬸一見到紅袖離去,便走到昭容的身旁,「你快點把柴給劈一劈,待會還得跟青丫頭去洗衣裳。」
想起還有一堆未完的工作等著她,昭容不由得洩氣。
她還是弄不懂,為什麼自己會淪落到這步田地?難道只是因為一時的好奇,使李君霖墜馬,所以她才這麼倒楣?
她搖頭歎了口氣,以後她可得時時提醒自己,別再那麼好奇了。
※ ※ ※
忙完大小雜務之後,昭容累得只想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不過才第一天,她一身骨頭就累得快散了,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接下來的日子。
她被福嬸帶到給一干女婢居住的房間,裡頭只有簡單的大通鋪,五、六個丫頭擠在一間房裡。
她已經累得無暇去抱怨些什麼,感覺頭才沾枕,天還未亮,她便被人硬生生從被窩裡挖起來。
「做什麼啊?」昭容皺著眉頭,被吵醒的不快明顯的寫在臉上。
「幹活了。」福嬸瞄了她一眼。
昭容這才注意到房裡只剩她一人。
「真是個懶丫頭,」福嬸搖搖頭,「大夥兒都起來工作了,只有你還縮在被窩裡。」
「拜託,」她瞄了灰暗的屋外一眼,「天都還沒亮。」
「府裡的工作可是天還沒亮就得開始的。」福嬸自己也有一堆事要忙,無暇理會她,「快點起來到廚房幹活了。」
這種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昭容強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簡單的梳洗了下,開始忙碌的一天。
一直到晌午,她才有喘息的機會,找了個寧靜的角落,她打算偷懶一下,卻不能如願。
「對不起!吵到你了嗎?」
昭容搖了搖頭。
「我是新來的丫頭。」一個長相十分清秀的青衣女子出現在她的面前,笑盈盈的看著她,「我叫莫菲。」
看到她,令昭容想起了小桃紅,以前總覺得她很煩,現在倒挺想念她的。
察覺到眼眶中浮現水霧,她連忙眨了眨,她可不能在陌生人面前像個可憐兮兮的孩子般落淚。
「你叫我昭容就好。」讓出身旁的位子,昭容讓莫菲坐了下來,因為莫菲使她想起小桃紅,她不由得對她和善。
「你好,容姊姊。」莫菲笑了笑,「我是昨兒個進府的,一切都不懂,還希望容姊姊能多教教我。」
「我自己都還在學,怎麼教你?」昭容有些啼笑皆非的說。
「是嗎?」莫菲有些驚訝,「容姊姊也是剛進府啊?」
昭容愣了一下,「算是也不是。」
莫菲疑惑的看著她,她不是很懂她的話。
「我已經進府一段日子了,不過原本我是服侍恭王爺,直到昨兒個才被安排到廚房工作。」
「是嗎?」聽到她的話,莫菲的眼睛一亮,「原來容姊姊是服侍王爺的,容姊姊真是幸運。」
「幸運?!」她對此嗤之以鼻,「該說我是倒了八輩子楣才對吧!」
「容姊姊怎麼說這種話?」莫菲被她的話給嚇住了。
「拜託!」昭容一翻白眼,「你的膽子還當真跟小桃紅一樣,只有一丁點大。」
「容姊姊……」
「王爺又不在這裡,就算你說他死了,也不會有人要你腦袋的。」昭容一想到李君霖,一股怨氣油然而生。
「若我真死了,你也得陪葬。」
突然響起的男聲,差點讓昭容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硬著頭皮轉過身。
李君霖的身影映入眼簾,他身後還有顯然也聽到她方才一席話而替她感到緊張的小屈和劉堯。
「王爺!」她不太甘願的行了個禮。
一旁的莫菲聽到她的稱呼,急忙的站起身,慌張的以生疏的姿態學著她行禮。
「起來吧!」
他顯得十分的神清氣爽,昭容沒好氣的睨了他光鮮亮麗的外表一眼,看來他應該是吃好、睡好,不過這是當然,在府裡就數他最大,他當然能吃好、睡好,哪像她這麼一個低下的女婢。
對她挑起一邊的眉毛,李君霖說:「你有時間在這裡偷懶,看樣子你的工作似乎不夠多。」
在心中詛咒了聲,昭容說:「既然被你撞見,就隨便你想怎麼樣。」
「你身旁的是誰?」李君霖明白她有義氣,於是轉移目標,看了眼在她身邊發抖的莫菲。
「我偷懶是我的事,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個小心眼的男人,難保他不會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昭容皺起了眉,將莫菲護在自己身後。
「才不過一天,你便交上新朋友了?」李君霖看她緊張的模樣,不由得取笑道。
昭容咬緊牙關,管住自己的舌頭。感覺到莫菲抖得跟秋天的落葉一般,一股保護之情油然而生,她絕對不會讓李君霖對她不客氣。
「王爺有何吩咐?」昭容強迫自己有禮的問,「若沒有,我們要去幹活了。」
「你要幹活就去吧!」他看出她的弱點,「但你旁邊的丫頭得留下。」
莫菲聞言,一張臉頓時沒了血色,不知自己哪裡做錯了。
「李君霖,你……」
「你竟然直呼本王名諱。」李君霖沉下了臉,在其他下人面前,他不能太過縱容她。
「直呼你名諱又如何?」昭容雙手叉腰,低頭瞪著坐在輪椅上的他,憤怒的啐了聲,「矮冬瓜。」
她的話才說完,身旁便響起數道抽氣聲。
原本預期的大吼聲沒有出現,李君霖只是一臉錯愕的看著她。
「你可別忘了,我會坐在這裡全是拜你所賜。」最後,他回過神來提醒她。
「事實勝於雄辯。」她不以為然的看著他,「我懶得再跟你爭吵這個無意義的話題。走吧!」拉著呆站在一旁的莫菲,她毫不理會的逕自離去。
「王、王爺,她……你該、你該責罰她才是……」劉堯在一旁瞠目結舌的看著離去的兩人。
李君霖的手一舉,打斷他的話,「叫福嬸來見我。」
劉堯將想說的話給吞了回去,點了點頭後離開。
「容姊姊,你是怎麼進府的啊?」要上床前,莫菲的聲音在昭容的耳際響起。
福嬸將莫菲安排到昭容這一房來,莫菲興奮的跟原本睡在昭容隔壁的小青換了個位子。
「被綁進來的。」昭容語氣平靜的表示。
莫菲露出疑惑的表情。被綁進來?!她眨了眨眼睛,無法理解她的話,又不敢多問。
「我是被賣進來的。」莫菲一邊將床給鋪好,一邊說。
昭容看了她一眼,「為什麼?你家人口很多嗎?」
莫菲搖搖頭,「我家只有爹、娘和兩個弟弟。不過,爹說弟弟們長大了,要讓他們上私塾,學識字,需要一筆銀子。」
「所以他就把你賣了?只因為你的弟弟們!」昭容皺起了眉,頗不以為然。
「我算不錯了。」莫菲微笑道,「我只是被賣到王府裡當個婢女,等過了三、五年,我就可以回家鄉去,到時還可以隨便找個人家嫁了,但是我們隔壁的小蘭是被她好賭的爹給賣到妓院裡,過那種非人的生活,等賣身契到期之後,恐怕找不到什麼好婆家。」
看來莫菲對她的未來還是充滿希望,哪像她?她的嘴一抿,若那野蠻王爺一天不開心,她就別想離開。
「若我離開了,我會將你帶走。」昭容與她一同躺下來,對她說。
「離開?去哪裡?」莫菲期待的問。
「誰知道。」昭容閉上了眼,「也許哪天我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