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兄,你來遲丁……」祝英台咬唇,黛眉緊蹙,淒楚之色盡現眉間。
梁山伯無言以對,只靜靜地看她。肌膚賽雪、眉目如畫……她美得令人屏息、教人失魂。為什麼他以前竟從未發現她身上有如此攝人心魄的柔美?淚光粼粼的美目惹得人心疼,天下男子見了這般楚楚容顏誰不憐愛?誰不想竭盡心力博得她一笑?然而,他卻來遲了……伸手人懷中,摸索著拿出那隻玉蝴蝶,他不捨卻也不可奈何。「英台,這隻玉蝴蝶……」
祝英台驚詫視他,「怎麼竟會在你手中?那日明明是遍尋不到的呀!」
苦笑著搖頭,梁山伯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如何到他手中的已經不再重要了……人都已經歸了馬家,玉蝴蝶還要它何用?
一時無言。兩廂沉默。
過了半響,祝英台強顏歡笑, 「梁兄,可還記得那年九九重陽之事?」 梁山伯尷尬地看她, 「那時,愚兄的確不知你是女兒家,所以才會……」
「我又沒有怪你,」祝英台雙頰微紅,眼波漾人他眸心,「英台也知梁兄是好意,所以自那之後——」
講到這裡,似是想到了什麼,祝英台忽地面容慘淡,幽涼一笑,「梁兄,小妹彈琴給你聽可好?」
說完也不等梁山伯回話.便自顧地坐到琴邊,纖手一挑,清音流瀉。
滿斟綠醑留君住,莫匆匆歸去。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風雨。花開花謝,都來幾許。且高歌休訴。不知來歲牡丹時,再相逢何處?
那是先代琴師譜寫的曲子,名為《留別》。
他雖不是很懂琴,但也聽得出琴中的哀怨之意。失魂地坐在墩子上,梁山伯淒然地望著她撫琴的背影。不知來歲牡丹時,再相逢何處?來歲之時,她早已嫁做他人之婦了……
忽地低丁頭,彎著腰,用袖子掩著將身上一條白羅手絹取出,兩手捂口咳嗽不住。
咳了一陣,把手絹打了看了一眼,神色微變卻不做聲。祝英台走來將手絹搶丁過去,只見一團鮮血,不由驚呼:「梁兄,你……你吐血了?!」
梁山伯有氣無力地道:「不要緊,只是心頭煩悶,一時咳嗽失紅,過一會兒就好了。』』
祝英台方啟口還要再說,卻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喧嘩聲。緊接著銀心神色慌亂地跑了上來,「小姐,不好了!老爺不曉得怎麼知道了梁相公
在這裡,帶了家丁來拿人了
祝英台臉色大變, 「壞了!怎麼會被爹爹知道了?」
正說著,卻見祝公遠已快步上樓,見梁山伯果然在這裡,不由大怒, 「好你個梁山伯,膽敢私闖繡樓!來人呀,拉他去見官!」 ,
「爹爹,」祝英台擋在前面,叱退一哄而上的家丁,「他沒有私闖,是我請他來的。」
「賤人!」祝公遠一掌揮去,祝英台被打得跌向一旁,「不知廉恥!」
「英台——」梁山伯欲伸手去扶,卻被祝家的家丁綁住,拖下樓去。
「老爺,」騰氏不知何時,突然出現, 「千萬不能見官,家醜不可外揚啊!」
「打!給我打!往死裡打!」祝公遠氣得大吼,婚期已然快臨近丁,卻突然出了這種狀況,他怎能不氣。若是被太守府知道了,可如何是
好?騰氏說得對,不能見官,否則家醜一旦外揚,他祝家的臉面何存?
祝家的家丁早已擼臂挽袖,聽見老爺一聲令下,一擁而上,毫不留情。梁山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幾時見過這種場面?開始時還試圖躲閃,與他們講道理。但「秀才遇見兵,有理也說不清」,不多時就聽到哀號聲起。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祝英台鬢髮凌亂地跑下繡樓,不管不顧地撲在梁山伯身上,任那些拳腳無情地落在她身上,「不要打了!」
家丁見了,倒也不敢再繼續,全都回頭望著祝公遠。
「拉開她……給我拉開她!」祝公遠頓覺顏面掃地,「繼續打!不許停!」
「爹爹,」祝英台臉頰紅腫,爬到祝公遠的腳邊,哭求, 「求求你了,不要再打了,他還在病中啊……」
祝公遠卻並不理睬她,拂袖而去,
一隻繡鞋緩緩地出現祝英台的眼前,騰氏高高在上地看著她。
這麼多年了,她第—次有機會這樣看這個素來清高的繼女。原來大家閨秀也不過如此,即使高貴如祝英台者還不是一樣在家裡偷會野男人?騰氏冷笑,嘴角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意, 「都是因為為你不祥,所以才會這樣……」
祝英台一震,抬眸看她。聽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梁山伯身上,沒有入注意她們。
要他們停手,只有一個辦法,」騰氏輕拂了一下衣袖,眼底有著莫名的恨意,但預期卻是雲淡風清, 「只要你同意馬家的婚事,我可以馬上 讓他們住手。」
哀號聲不知何時已變弱,看著奄奄一的糧山伯,祝英台知道她已別無選擇。
絕望地閉上雙眼,一絲酸楚之意逐漸蔓延至
鼻端,「好!我嫁!」
騰氏說得對,是她不祥,所以不會給梁山伯帶來這場無妄之災。祝英檯面白如紙,身軀抖如風中之燭。是她不祥啊……
第九章
山外的青山,高聳入雲,峰頂籠罩著氤氳的雨氣。
衣衫襤褸的老婆婆蹣跚地走到山頂。懸崖邊上早已有一個婦人等在那裡,聽到腳步聲,慢慢地轉過身來。布衣荊釵,卻也自有一股風韻,竟是師母何氏!
老婆婆恭敬地施了一禮,「拜見王母娘娘。」
『『不必多禮,這次辛苦你丁,」王母娘娘笑笑,微微抬了抬手,雖仍是凡人的裝束,但神態間卻有種言語無法形容的高貴之感, 「我變身何氏指點了一下天狼星君,如今我要返回天庭了,這裡就交給你了。」
說罷,袍袖一擺,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恭送娘娘。」
「也該是讓他與舞蝶團聚的時候了。」幽半歎息聲在山頂的上空迴旋,久久不曾散去。
「是。」老婆婆點頭,轉身慢慢地走下山頂。
山頂上又恢復了剛才的寂靜,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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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之中有人用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天狼星君,你已經睡得夠久了,快點醒來。」
天狼星君?是在叫他嗎?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天狼星君。」那聲音執著地喊著,有些游離,但無論他如何躲在黑暗中,那聲音都會傳入他的耳中,而語氣中竟有著淡淡的笑意, 「快些醒來,這是你們今世命中注定的劫數,你是逃不掉的。」
一絲刺眼的光亮閃人梁山伯的意識中,他呻吟一聲,緩緩張開雙眼。
「兒啊,你醒了?!」是娘驚喜的聲音,「你終於醒了……這可真是菩薩保佑……」
梁山伯無力地轉了一下頭,想避開亮光,卻聽到有人在抽抽噠噠地哭。
「娘——」意識慢慢地拉近了,視線也漸漸清晰起來,梁山伯看到了娘近在咫尺的臉,紅腫的眼眶宛如兩隻桃子。
高氏用手帕捂著抽了抽鼻子,然而眼眶紅紅的,淚水還在不停地滴落,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這裡是……」梁山伯扭頭看了看四周。窗邊放了一個書案,案上擺了許多的書籍,那書案便是室內唯——的傢俱。書案的周圍也都是書,大小卷軸擺了——地。沒錯,略微暗淡的室內,簡陋的擺設,這是他的房間。只是,「我怎麼會在這裡?」
他只模糊記得,他與祝英台偷偷地在繡樓相見,卻被祝家的家丁暴打。然後有人撲到了他的身上,擋住了那些原本應是加諸上他身上的懲罰。是英台,他知道。他想推開她,卻已力不從心;他想叫她走開,卻無已法說話。意識分離之際,他似乎聽到英台答應了什麼……會是什麼呢?陷入黑暗之前,那是他最後的意識也是最後的疑問。
「你被打得不成樣子,是四九背你回來的……你已經昏迷了好些日子了,看了多少郎中都搖頭。」高氏一邊說掉淚一邊掉得更凶,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彷彿想起丁什麼,「唉呀,多虧了這位大娘救了你的命呀!兒呀,這可是救命恩
人呀!」
唯一的兒子外出求學,一去便是幾年,好不容易給盼了回來,梁秋圃與高氏原本是滿心的歡喜。卻不料四九背著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梁山伯走進家門。請了一個又一個的郎中,每個都只說是死馬當活馬醫丁,歎氣著開完藥方就走人。那一碗碗的湯藥喝下去也如石沉大海一般,一點不生效力。到了第五天,已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眼見人就要不行了,高氏哭得昏過去好幾次。白髮人送黑髮人,梁秋圃禁不住也是老淚縱橫,絕望地要準備後事時,門外卻來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自稱是能治百病。粱秋圃看她的樣子,雖然是有些不信,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讓她試試看了。不想,一碗湯藥喝下去,竟然真的見了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