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已經三天了,你也該氣消把那丫頭接回來了吧?不論怎麼說,本來那丫頭還有三天陽壽,是我們先違反遊戲規則……而且,公爵也知道,即使地獄之人都鮮少有人能在魍魅森林熬過三天,何況那丫頭只是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人類弱女子……」
「她死不了的。」布萊克冷哼一聲。
他只是想懲罰索天澄,並不打算讓她死於魑魅森林那些惡鬼之手,所以放逐索天澄時,已在她身邊布下結界,那些惡鬼只能恫嚇她、騷擾她,卻無法真正傷害她分毫。
「我當然知道公爵無意殺她。」否則它不會這麼放心不去管索天澄死活,「可是那種程度的恫嚇絕非人類所能承受,請公爵放她一馬吧!再者,今天便是那丫頭陽壽終盡,成為公爵新娘的約定之日,公爵就消消氣去把她接回來如何?」
阿比斯鍥而不捨的苦口婆心。
布萊克不知是氣消了,還是不想聽阿比斯繼續囉嗦,居然一改堅持的爽快動身,前往魑魅森林接索天澄去。
他實在等不及欣賞索天澄嚇得魂飛魄散,向他下跪求饒的狼狽相。布萊克光是想像她那淒慘的模樣心中便快意橫生。
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對他這般無禮!
魑魅森林的惡鬼們一見布萊克和阿比斯的形影,全數嚇得退散至老遠的隱匿處躲藏,無一敢冒犯天威。
布萊克沒花多少時間便尋獲索天澄小小的身影。她抱膝瑟縮在一塊巨岩邊,把臉埋在膝上。
布萊克無聲無息的欺近她身邊,以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威儀下令:
「把臉抬起來。」
嚇──
索天澄聞令猛然一驚,更往巖壁退縮,根本不敢抬眼。
布萊克見狀,以為她又在反抗他,聲音更形冷冽的命令:
「我叫你把頭抬起來!」
話聲方落,索天澄非但未如他所願的聽令行事,反而像只走投無路的驚弓之鳥不住的顫抖,話無倫次的求饒:
「……救命……不要吃我……我怕……救命……」
「你──」
「不要……」布萊克每一次出聲都加深索天澄無以復加的恐懼。
眼見她拚命往已無處可退的巖壁瑟縮的驚恐模樣,阿比斯實在無法再保持沉默的阻止布萊克接續的動作,示意換它出馬。
阿比斯並未靠近索天澄,而是佇立在索天澄不會感到威脅的距離,以心電感應呼喚索天澄:
(丫頭,丫頭,是我,阿比斯,丫頭,你聽到了嗎?)
如此反覆數十遍之後,索天澄終於注意到阿比斯的呼喚。
她遲疑膽怯的抬起盛滿驚懼淚水的紅腫淚眸,不敢置信的哽咽:
「阿比斯?真的是你?」
「沒錯!我來接你了。」阿比斯極其溫柔的緩緩接近她。
「阿比斯……」索天澄絕地逢生般,淚眼婆娑的撲向阿比斯抱住它嚎啕大哭,「……好可怕……這裡好可怕……我要回去,你帶我回去好不好……」
「乖乖,不怕不怕,我這就帶你回去。」瞧她哭得柔腸寸斷,阿比斯著實心疼不忍。
不知怎地,它就是放不下這丫頭。
「我真的可以離開這裡?」索天澄半信半疑。
「誰說可以的?」布萊克再度森冷的介入。
索天澄又是好生一嚇,慌亂的躲到阿比斯身後,小小聲的哭著求援:
「救我……阿比斯,我怕……救我……」
布萊克見狀莫名盛怒上前抄她。
「過來!」
「不……」索天澄不勝驚駭,滿面殘淚的昏厥當場。
索天澄被安置於西城宮殿的最深處,幽謐清雅的「水雲軒」。
確定索天澄毫髮無傷的沉睡後,阿比斯才放心的離開水雲軒。
方步出水雲軒出口玄關使遇上已等候多時的布萊克。
阿比斯主動開口交待索天澄的情況,它知道布萊克是問不出口的。
「那個小丫頭實在可憐,連睡著了依然不斷惡夢囈語,嚇醒了好幾次,折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讓她不再做惡夢的沉睡,希望這回她真的可以好好休息。」
「你是在指責我不該懲罰她的無禮?」布萊克寒著臉道。
「不,那丫頭確實有錯該罰—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懲罰恐怕會後患無窮。畢竟她在人間時,是一株備受呵護長大的溫室之花,是皇室公主,即使嫁到卡斯洛王國後不受夫君寵愛、飽受欺凌,但那些都不若魑魅森林的惡鬼們萬分之一恐怖。何況,魑魅森林本來就不是用來懲罰人類的。說起來,那丫頭還是第一個被放逐到魑魅森林的人類呢!」阿比斯巧妙地撩撥布萊克內心深處的罪惡感。
怎奈布萊克卻無動於衷的冷哼一聲:
「她是自作自受。」
之後便自阿比斯眼前消失。
阿比斯只有失望的興歎。
原本它以為布萊克會在水雲軒門前徘徊,表示他多少還是有點後悔自己的作為,看來這回是它錯估了……
半夜,索天澄再度自惡夢中驚醒。
「……救命……好可怕,阿……阿比斯你在哪裡,快來救我,我怕……」
索天澄身陷伸手不見五指的闃黑,驚恐得蜷縮身子動也不敢動一下,連哭聲都沒敢太大,深恐又會招來惡鬼攻擊。
然而,任憑索天澄如何害怕、祈求救援,阿比斯依然遲遲未見身影。
索天澄只能在闃黑中無助的驚恐低泣。
救我……誰來救救我……我不要一個人,不要……
黑暗中倏地傳出腳步聲,索天澄嚇得哭不出聲,動彈不得。
救……救命……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黑暗之中,揚起了低沉渾厚而令人安心的男性嗓音。
索天澄受到那極具安撫人心的聲音影響,鼓起勇氣開口詢問:
「你不是阿比斯……你……是誰……」
闃黑中的聲音並未給予索天燈答案,而是無聲無息地接近索天澄,溫柔至極的將索天澄抖顫冰冷的身體擁入懷中呵護。
索天澄感受到來自黑暗的溫柔,本能的確信黑暗中的神秘人不會傷害自己,不覺安心許多,不再那麼驚恐失措。
「你是阿比斯的朋友嗎?還是和我一樣的人類?」索天澄想得到的只有這兩種可能。
擁抱她的神秘人沉穩的道: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會傷害你,你也不必怕我,這就夠了。」
「嗯。」索天澄想想也是,便不再追問。
「睡吧!你看起來很虛弱疲累,需要好好睡一覺。」神秘人關心的說。
「我不要,睡了又會作惡夢,我怕……」索天澄再度慌亂起來。
神秘人把她摟抱得更緊卻未傷她分毫,聲調更柔的安撫她。——「你睡在我懷裡吧!我保證你不會再做惡夢。」
「真的嗎?」這個呵寵著她的懷抱是如此溫暖舒適、令她安心,因此,索天澄有點被說服了。
「安心睡吧!」他輕撫她細柔飄逸的長髮,以令人心醉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喃。
「嗯。」索天澄彷彿被催眠般,漸漸沉穩安詳的酣眠。
凝睇著在自己臂彎中沉睡的索天澄,布萊克神情變得深不可測,讓人無法猜透他此刻的心思。
「小姐,天澄小姐,請開門。」
「你醒了嗎?天澄小姐。」
索天澄因魚貫入耳的叫喚聲轉醒。
「小姐,天澄小姐。」
這聲音好熟!索天澄匆匆下床去應門。
門扉一開,落入眼簾的果真是難以置信的奇跡──
「妮可?」不,不可能,妮可兩年前便意外身亡了,那個她生前最親匿、情同姊妹的貼身待女……
「小姐,真的是你……我好想你……」妮可喜極而泣的撲進索天澄懷中。
「妮可……真的是妮可,你怎麼會在這裡?」索天澄突地想起這裡是地獄。
「是布萊克公爵命令我來服侍小姐你的。」妮可努力拭乾淚水,迫不及待的為久違的小姐梳理打扮起來,兩年的分離並未令妮可服侍的功夫稍事生疏。
「布萊克派你來的?」索天澄心中受到一股奇妙的衝擊。
說來古怪,昨天她光是想到布萊克的名字便萬分恐懼,怎麼一覺醒來已不再那般畏怯?
還有那些駭得她幾乎魂飛魄散的惡鬼也自她腦海消失,那份刻骨銘心的恐懼感也彷彿蒸發了般,自她心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了,小姐,你快瞧瞧,還喜歡這身打扮嗎?」妮可欣喜的笑聲促使索天澄回神。
鏡海裡映著一個身著雪紡白色絲質晚禮服的窕窕倩影,夢幻似的緞黑雲發被洩兩肩,像極了一朵空谷幽蘭。
「小姐,你好漂亮,比兩年前還美呢!」妮可打自心坎裡發出一連串的讚歎。
索天澄也很意外這件晚禮服會如此的合身而適合她。
「這件晚禮服是哪來的?」
「是公爵送給小姐的。」妮可實話實說。
布萊克?
妮可讀出索天澄心中的疑惑,主動加以解釋:
「我到地獄來之後便被公爵指派擔任服侍公爵的人類新娘之職,從今天起,小姐就是公爵的人類新娘,所以公爵便派我來服侍小姐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