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死裡逃生的撿回一條命。可代價卻是右手和下半身癱瘓,今後只能依靠左手和輪椅度過一生。
靠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靜靜凝睇自己雙腳的伊蓮,一顆心早已跌落絕望的黑暗深淵。
在一片死寂中,房門被輕輕旋開。
「滾!」和往常一樣,不待來人進門,伊蓮已厲聲下逐客令。
索天培也和往常一樣,聽而不聞的入內。
「我叫你滾,我不要見到你,滾啊!」伊蓮像是和索天培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以唯一能自由伸展的左手抓起身邊的水杯猛力砸向索天培。
索天培並未閃躲,存心讓伊蓮發洩心中的怨恨和痛苦。
「伊蓮,你聽我說——」
「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我不想聽!我只要你立刻滾!」
「伊蓮——」
「你現在還來做什麼?你能給我什麼?還我右手?還是給我另一雙腿?你根本什麼都不能!你只是一個無用的花花大少,除了和女人廝混你還能做什麼?滾!」伊蓮毫不留情,字字尖酸苛薄的攻擊索天培。
索天培一點也不以為杵,靜靜的任她羞辱貶損。
眼見索天培不為所動,伊蓮更加殘苛的譏誚:
「你還杵在那裡做什麼?你可以還給我設計才能不成?還是你怕不來探望我會遭人非議、說你無情?很好,現在你目的達成了,快滾!」
「如果這樣能令你好過些,你就儘管罵沒關係。但我不會走的,我要留下來陪你。」索天培字裡句間都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真心。
伊蓮心頭一抽,狠狠咬了咬牙,以壯士斷腕的氣勢道:
「你再不滾我就咬舌自盡!」
「伊蓮——」
「我數到三!」伊蓮完全不給他辯白的機會。
索天培知道伊蓮是當真的,因此心中雖百般不願也只能順了她的意,垂頭喪氣的旋踵離去。
「我明天再來看你。」
「不准再來!」伊蓮斷然回絕,「只要你來我就滴水不進!!」
「伊蓮?!」索天培深邃的幽眸滿溢痛楚創傷。
「三、二——」伊蓮冷冷的開始倒數。
索天培不敢冒險,在伊蓮數一之前帶上門自素白的病房消失。
門扉緊闔的同時,伊蓮的心扉也隨之緊緊閉鎖,不再開啟。
這樣就好了……
她不能拖累天培,不能成為天培的負擔,所以這樣是最好的結局。
然,心碎絕望的淚水卻無法壓抑的決堤,將她淹沒。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對我?天哪……你好殘忍……好殘忍……」
她明明就和天培約好了,他們即將重新舉行盛大的婚禮,然後一起設計他們的沙藍斯堡、一起重返全新的沙藍斯堡,在沙藍斯堡編造他們未來的每一天。
她明明就和天培約好了,為什麼上天偏偏要如此苛薄她?
天可憐見!
和天培結婚,從此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是她從小到大的心願。幾經百轉千折如今將要實現,卻……
「為什麼這麼對我……為什麼……」
一天!
兩天!
三天!
已經過了三天。
自她以死相脅逼走天培之後已經過了三天!天培真的不曾再出現過,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伊蓮心中百感交集。
雖然是她自己趕走天培,但在內心深處依然存著一絲奢求,希望天培能不計前嫌的再來探望她、希望能多看天培一眼、希望聽聽天培的聲音、希望……
不,還是這樣最好!
可是她一雙淚眼卻依然流連不捨地鎖住門扉祈求奇跡出現,門把被旋開、天培頎長的身影飛入她的雙眸。
可惜奇跡並未出現。轉眼又過了三天,天培依然音訊全無。
這一個星期來,伊蓮更形削瘦,吃得少也睡得少,大多數的時間都在以淚洗面中度過。
她不是早已死心了?為何淚水卻怎麼也不會乾涸?
「……天培……天培……」伊蓮反覆的喚著心愛夫君的名字,每喚一次,淚水便又更加氾濫,每喚一次,思念便又更加深一層。
第十天,天培真的出現了。但樣子卻狼狽不堪。
他黑髮凌亂、鬍渣滿腮、眼周黝黑、面色慘白、雙頰削瘦,全身上下尋不著一絲風流惆儻的俊朗,取而代之的是渾身的疲憊滄桑,給人的感覺幾乎像換了個人。
可是伊蓮卻一眼就認出他。
「伊蓮,我回來了!」索天培失去光澤的唇瓣逸出一抹扣人心弦的笑意。
那份精純的真摯深深擄獲了伊蓮的心神,令她忘了拒絕他。
「伊蓮,你看。」索天培把一張略嫌污黑皺折的畫稿呈現在伊蓮面前。
伊蓮大大地震愕,目不轉睛的瞪住那張畫稿。
那是一張沙藍斯堡的粗略設計稿。筆觸極為粗糙生澀,談不上什麼專業技法,一看便知是出自門外漢手筆。但卻可以讓人強烈的感受到畫者努力想表現的東西——她預定要完成的沙藍斯堡新風格。
「這是……」伊蓮激動得語不成句。
索天培瞭解的道:
「那天離開後,我便飛到紐約找海頓的朱利安子爵,求他為我引見你最崇拜的設計大師。見到那位大師後,我便下跪懇求他破例收我為徒,教我室內設計的繪圖技巧。大師拗不過我的堅決,終於答應收我為徒。我在大師親自指導下努力惡補學習,這張設計稿是我這十天來努力的成果。雖然很拙,可是我急著讓你第一個目睹,所以就連夜趕回來了。」
「不……一點也不拙……你畫得很好……可是為什麼……為……」伊蓮希望能多看看天培的設計稿,怎奈眼前濃郁的氤氳薄霧卻阻礙了她。
索天培目光炯炯的直視著伊蓮,認真的道:
「因為我要成烏你的右手。」
「天培?」
「我雖然無法給你全新的右手,但是我卻可以代替它。我們對設計的理念和欣賞的風格是如此的相契,所以我相信只要我努力練好專業技法,一定能成為你的右手,把你腦海裡的設計完美地呈現,就像以往你為我設計亞歷山大一樣。只是今後換成你構思、我作畫,好不好?」
「天培……」伊蓮感動得泣不成聲,不停地猛搖首,「你不必這樣做的……你可以過得更意氣風發、更可以征服世界,何苦為了我做如此大的犧牲?何苦……」
「我不覺得這是犧牲。對我而言,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夫妻共同創業』、『婦唱夫隨』,我做得十分開心起勁呢!」索天培的笑容裡逸洩著深刻的真摯。
「天培……」
「答應我,我們一起努力—你構思、我作畫,好不好?」索天培不求到伊蓮首肯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天培的心意是如此的令伊蓮無力招架,她根本無法抗拒,只能梨花帶雨的猛頷螓首。
「嗯………嗯……」
「太好了,那我們就立刻開始。」索天培馬上採取下一步行動。
「天培,你要做什麼?」眼看覆蓋在自己身上的羽被被掀開,身上的衣服隨之被一件件褪去,伊蓮不禁慌亂起來。
「當然是要和你洗鴛鴦浴了。」索天培不忘調情的淺笑。
「耶?!」伊蓮還來不及品嚐他的調情,整個人已被抱進浴室。
當下半身的衣物被褪去,露出骨瘦嶙峋的雙腿時,一股強烈的自卑感自伊蓮的心口泉湧而出,無法自由行動的她,只能以聲音拒絕索天培。
「放開我,別看我,我好難看的……」噢,老天爺!她不要天培看到如此不堪入目的醜陋模樣,不要……
索天培完全明白伊蓮內心的恐懼和自卑,但他依然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動,將伊蓮輕輕的安置在貴妃榻上,然後執起伊蓮癱瘓的小腳溫柔的親吻。
「不……」伊蓮雙腳雖然不能自由活動但卻有感覺。面對天培突如其來的驚異舉動,她的心承受不住的劇烈顫動。
索天培一次又一次的吻著伊蓮乾癟沒有光澤的雙腳,一面真情流露的直道:
「你不醜,一點都不醜!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最美的.」
「騙人……那是不可能的……」她的淚早已氾濫成災。
「我說的全是肺腑之言。」索天培依然不停地親吻伊蓮的雙腳。
「不要說了……求你……」好夢易醒,伊蓮怕一日薩來之後無法面對夢幻破滅的殘酷事實。
索天培果真不再多言,也不再親吻伊蓮的雙足,改以雙手輕柔的按摩伊蓮的雙腳。
「住手,你究意想做什麼?」伊蓮再一次被索天培的舉動駭著。
索天培語氣堅決的說:
「如果這雙腳是讓你產生自卑、對自己失去信心的原因,我就要負責養胖它、讓它回復以往的細緻光潤,這麼一來你就不會再愁眉深鎖了。」
「不……住手……別再繼續了,沒有用的……求你住手……」
「我不!我會一直做,每天不停的做,我一定會讓它回復潤澤。」索天培當真片刻未停地按摩伊蓮的雙足。
「天培,住手。真的沒有用的,你別白費心機了……」伊蓮哀衷地討饒。天培的心意今她深受感動,但天培愈是對她如此溫柔,她愈難以自持、愈會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