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覆思量間,他的眼神流竄著下定某種決心的異樣光芒,不過沉浸於餵食寵鷹 的莫心荷並未意識到他的審視。
餵食完畢,絳月適時上前,替她善後,「請莫小姐稍待,妳的早餐再過幾分鐘 便會送到。」
絳月退下繼續忙他的工作。受傷的綠兒溫馴的躺在莫心荷懷裡養傷,鷹主則「 鷹」姿煥發的佇立在她肩上,保持適度警戒的環視四周,儼然是以護花使者自居。
莫心荷輕吐了一口氣,整個人不經意的陷入凝想之境----
這究竟是怎樣的緣份?
她連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 「擎天崖恩公」居然就是傳說中,那個大樓 在握、威名遠播,令人望而生畏的紅門門主夏侯鷹!
而且他還綁架她,說義父是他不共戴天的弒親仇人?慈祥和藹的義父會殺人! ?不可能的,但是他的樣子看來也不像是藉題發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樣子……
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莫心荷總覺得這件事大有蹊蹺,並不單純。
好!就這麼辦!找個機會把事情問清楚,然後她再從中查個水落石出。
夏侯鷹那對彷若兩潭幽泉的深邃黑眸在她不設防的腦海乍現,霎時,她--又 是一陣心酸的悸動。
他看起來並不壞,更不像外表給人的刻板印象那般的冷漠難以親近。相反的, 她覺得他很溫柔而熱情,只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罷了。否則,昨夜她因逃走而 受傷的時候,他大可不必管她,甚至給她更大的懲罰,反正她是自作自受,罪有應 得,怨不得人。但是他沒有,反而很溫柔的呵護她,還--昨夜他吻她腳踝的那一 幕不禁浮上心頭,害她羞紅了雙頓,唇邊微揚著甜蜜的笑意。雖然他什麼話也沒多 說,一派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然而,她卻深切的感受到他潛藏在冷漠背後,那 份看不見的熱情與溫柔。尤其是他整夜充當「抱枕」,抱著她入眠的舉動更是令她 深受感動,還有那令她心疼的深切挽留….
這不是一個對仇家深惡痛絕的人會做的事,況且他還是高高在上、萬人景仰的 紅門門主哪!
情隨意轉間,被幸福酩紅的雙煩又添加了一層紅婀。
「莫小姐,請用早餐。」絳月友善的聲音中斷了她的沉思。
「謝謝!」莫心荷一點也不忸怩的接過令人食指大動的美味早餐,大口大口的 吃了起來。紅門的善待人質果真是名不虛傳,別的暫且不談,光是精緻鮮美的三餐 就令人無法挑剔。
絳月很訝異於她的好胃口,通常被抓來紅門幫會總部的人質,即使面對錦衣玉 食都會夜不安寢、食不下嚥的,難道這就是風谷人與眾不同的地方?對她的好感不 覺在心底油然而生。
「你們門主好像很忙。」莫心荷實在搞不清楚這些大權在握的男人都在想些什 麼,幹嘛放著悠哉安適的生活不過,非讓自己從早忙到晚,累個半死才高興。少昂 哥哥是這樣,這個夏侯鷹也不例外。什麼早餐會報,就算工作狂也不必這麼虐待自 已嘛!
「妳沒聽武御使說過嗎?」絳月頗為意外。
「武御使?」莫心荷提防著他的企圖。
絳月瞭解的道:「就是潛進來救妳的武敘揚。」
他知道了!?那麼,夏侯鷹他也--驚愕與疑惑反覆在她腦海交錯激戰後,莫 心荷反而展露出釋懷的安然,「在風谷,沒有人會去過問別人的過去和隱私,除非 那個人想說。」只不過一旦說出口,就要有「一夕千里」、「家喻戶曉」的心理准 備。這便是風谷可愛的地方,當然還是依事情的重要程度來決定其「傳播」速度和 範圍的。
「看來武御使在風谷過得很好。」絳月平淡的說,聽不出他說這話時的感情。
「風谷裡的每一個人都過得很好。」莫心荷自傲的更正:「因為在風谷裡,每
一個人都能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率性的生活,不受任何人支配。」
「門主就沒這麼幸運了……」絳月表情複雜的重提被塵封的慘事。「二十年前 ,何培夫在年幼的門主眼前將門主的雙親焚殺,年幼的門主因夏侯護法的掩護,躲 在櫃中才倖免於難。」
「夏侯護法?」莫心荷強迫自己就事論事,不去否定義父殺人的可能性。
「夏侯岳,我們紅門現任的「四大護法」之一,也是門主的義父。」
莫心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總覺得絳月在談及夏侯岳時,言語間有一份壓 抑的憤怒和恨意。「夏侯岳對你們門主好不好?」
絳月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不禁輕震了一下,「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們門主看起來很寂寞,彷彿這個世界都在拒絕他那樣的孤寂…‥」想 到夏侯置那雙黑眸,莫心荷又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她的反應讓絳月有種不知名的悸動,他的視線飄向遠方,有著若隱若現的感慨 ,「夏侯護法從領養門主開始,就只教他兩件事,一件是尋找不共戴天的仇人何培 夫,為雙親報仇雪恨;其二就是不要相信女人,更不准接近女人。」
「就這樣!?」莫心荷寧願是自己聽錯了。
「就這樣!」絳月給予強烈的肯定。
「不會吧!夏侯岳至少應該抱過他、關心過他的感受吧?這樣才像父子啊!」 莫心荷不死心的想推翻絳月的話,否則,夏侯鷹的人生豈不是太可憐了嗎?
「不,據我所知,夏侯護法從沒抱過門主,更未對門主笑過。他對門主一直都 聲厲色嚴,似乎在這世上,他關心的就只有報仇這件事。」這便是絳月對夏侯岳不 滿的主因。
「過分--這樣哪叫義父!?」莫心荷心痛至極。同樣是自小被人收養,她的 生活是那麼幸福無憂,而他竟然過得如此淒慘!
絳月的視線飄向沒有盡頭的遠方,「門主他經常作惡夢……夢到親眼目睹雙親 死於火海中,何培夫站在火中狂笑的情景……以及雙親死前所說的遺言……」
「遺言?」
「鷹--記得幫我們報仇!」莫心荷的思緒被可怕的訊息震得支離破碎!義父 真的會殺人!?不,更令她在乎的是夏侯鷹死去雙親的遺言。「他的雙親真的這麼 說?」
「據我所知是這樣沒錯……」絳月搞不清她為何這麼問,抬眼間,赫然發現她 滿面的淚痕。「莫小姐--」
「不會的……鷹的雙親不會叫他替他們報仇的……應該是叫他快逃才對……否 則的話……鷹就太可憐了……」話說至此,莫心荷已經完全被萬頃的悲傷吞噬,失 控的號啡痛哭。「太過分了--」
絳月本想伸手去安撫她,不過理智還是克制了感情的衝動。他費了很大的氣力 才讓自己激動的情緒平復,恢復身為門主近身侍衛應有的冷靜和自制。
他果然沒看錯,眼前這個看似柔弱,內心卻無比堅強的女子將會改變門主的世 界,他深信,同時更期待。
「很抱歉,我失態了……」莫心荷以哽咽的聲音說道,眼角依然浮掛著大顆的 淚珠,「對了,你知道鷹喜歡吃什麼嗎?」
絳月被問住了,他老實的搖搖頭,「門主的菜單一向都是由御廚設計的。」他 和玄日只負責檢查有沒有毒。
是啊!他怎麼從沒想過這點!絳月深深自責;不過另一方面,他又感到很欣慰 !這個女孩真是不負他的期望,已經從「你們門主」改口成「鷹」了嗎?他的眸底 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滿足笑意。
「這樣好了!」莫心荷一個清脆的彈指,神采奕奕,笑容可掬的朝絳月走過去 ,臉上早已不復見方纔的淚痕。「這兒有廚房嗎?」
「是有……」那是專門設計來給門主或門主夫人一時興起親手做羹湯的雅興時 候用的,不過現任門主還不曾用過就是了。
「太好了!你等一下--」莫心荷如脫兔般,輕快活潑的蹦到茶几間坐下,快 筆一揮,寫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寫好後眉開眼笑的遞到絳月面前。「請幫我準備 這些材料。」
「這是……」絳月不明白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還是順手接下單子。
「我想做我的拿手好菜給鷹當午餐啦!」莫心荷嬌俏可人的眨眨倩眸。
絳月恍然明白,豁然開朗的道:「絳月這就去辦!。」
這女孩果然是個奇跡!以往被抓來紅門幫會總部的人質,從沒有一個要求自己 親自下廚,而且還是做菜給門主吃的呢!想著想著,他不禁加快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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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絳月還擔心莫大小姐會心有餘而力不足。再怎麼說,她大小姐總是風谷最 高權力中心的「代理人」之一何少昂的未婚妻,能不嬌生慣養已屬難能可貴,更何 況現代女子,有幾個的烹飪手藝是能令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