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絳月和玄日最大的不同點。玄日個性較耿直,做起事來版版六十四,較不 知變通,也較不懂人心;絳月則恰恰相反,他個性較為溫和,處事也較有彈性,又 善於察顏觀色,比較貼心。
所以夏侯鷹每每情緒較為低落時,都會留絳月在身邊。這並不代表他比較不重 視玄日,事實上,他對日月雙影一樣看重,他們兩人也對他一樣赤誠忠心,只是個 性不同罷了。這一點,玄日和絳月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們兩人並不會互相排斥對方 ,反而更加合作無間、各司所長的共同保護門主。
聽完絳月的話,夏候鷹的心情好轉了一點,但還是怪怪的。
「啟秉門主!」玄日面色凝重的闖進霧氣氤氳的大浴室。
「把她送回「留仙閣」了?」夏侯鷹察覺到他的神色怪異,和平常不同。
玄日和絳月交換了一下視線,才道出實情,「方纔玄日護送莫小姐回房途中, 莫小姐又籍故逃走,都怪玄日不好,一個不留神讓她得逞,結果她在逃脫時不小心 又傷了右腳--」
「傷得重不重?她人呢?」夏侯鷹不待他說完,便從溫泉裡一躍而出,匆匆抓 了件浴袍穿上。
「我把她帶回來了--」
夏侯鷹話才聽一半,人已經飛奔離去,留下一臉愕然,愣在原地的玄日。
玄日回過神想跟上去保護主子,絳月拉住了他,神秘兮兮的道:「稍安勿躁! 」
「怎麼回事?」玄日滿面狐疑的望著絳月。
絳月雙眸盛著耐人尋味的色彩道:「反正我們遲一些再過去不礙事的。你既然 那麼閒,就和我一起清理這裡吧!」
「算了,你每次都這樣,話老是說一半,真是….」玄日嘴上是叨嚷,卻已著 手幫忙清理。反正絳月做什麼事都有他的道理,他拿他沒轍,只能照做。
絳月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什麼,也開始清理工作。
夏侯鷹甫踏進寢宮,莫心荷的叫嚷已盈滿地的雙耳。
「好痛哦!痛死我了,好痛--」莫心荷噙著淚,不肯讓淚水奪眶而出,只是 不停撫著包紮好的右腳。
夏侯鷹看到這一幕,胸口莫名的疼痛,有種嘔血般的苦楚。他雙拳緊握,竭力 克制內心暗潮洶湧的難言激動,維持一貫的冷傲,走到她身邊。
偌大的陰影罩頂,莫心荷這才注意到他的接近,把眼光移向他。
她本想先發制人,開口罵人,然而在接觸到他那對閃爍著幾絲疼惜之情的眼眸 時,芳心不由得輕困,罵人的話嵌在唇齒間,硬是出不了口。
夏侯鷹伸出大手,動作不太自然、有點生硬,卻讓人感受得到他的關心之情, 輕觸她紮著白色繃帶的腳,「很痛嗎?」
莫心荷抿緊小嘴,硬是噙住淚水,不讓它滑落,強忍劇痛的猛搖頭。
好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夏侯鷹的內心深處有種針扎似的痛楚,「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啊!是我自己要逃走才又受傷的,她的心在吶喊,卻發不出聲音, 喉嚨一片燙熱。
「對不起--」夏侯鷹用低低沉沉而扣人心弦的聲調,一次又一次的道歉。
他的手盛滿柔情的輕執起她紮著白色繃帶的右腳,俯下身軀,用自己的雙唇, 一次又一次的親吻著散發著濃郁藥水味的白色繃帶。
莫心荷知道自己該反抗,該立刻斷然拒絕他這種過分親暱的舉動,立刻!然而 ,她的心卻老老實實的眷戀著這份溫柔,她沒有也不想掙脫,只是放縱自己沉醉在 他的溫柔中,任憑腳上的傷處,隨著他一次又一次的親吻而愈來愈發燙熱,但是她 知道那並不是痛。
待她發覺時,自己的眼前早被氤氳的霧氣籠罩,雙頰的淚痕早已交錯無數。
「放我走好不好:求你--把綠兒還我,放我們走……我不要父親和少昂哥哥 為我擔心更不願風谷為了我而和紅門起爭端……我不要……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 --」這明明是她迫切的渴求,但是想到這也意味著和他的再一次分離,莫心荷便 情不自禁的悲從中來。
「別走--」夏侯鷹抬起頭,執著的逼近她,直到彼此都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對 方吐納在自己頰上的溫熱氣息。
在他那彷若暴風雨即將來襲前夕的沈鬱大海般顏色的雙眸凝視下,莫心荷迷失 了自己,一顆心像被人狠狠的撕裂了,好痛好痛。
一個人,怎能有如此孤寂的眼眸,如此的令她心疼不捨。
「別走--」夏侯鷹再一次低喚。
「……不走!我不走……別哭……」莫心荷無力招架,放任自己被那雙盛滿千 年孤寂的雙眸征服、牢牢擄獲,「別哭….」她伸出雙手緊緊的環抱住他略嫌冰涼 僵直的頸項。
夏侯鷹亦默契十足的響應她,緊摟著她,「傻丫頭……哭的是妳自己啊……」
「不是我……是你……我是替你哭的……」才說著,莫心荷的淚水便衝破堤防 ,萬頃狂奔,淹沒了世界。
夏侯鷹本想說些什麼話來反駁她莫名其妙的言語。然而,不知名的溫柔囂張放 肆的襲上心頭,吞噬了他所有的武裝和自制,讓他的眼睛四周難以遏抑的刺痛泛紅 ,鼻子也酸酸熱熱的。
他的情感正承受著從未有過的衝擊。就算想起不共戴天的仇人時,他也不曾如 此激動、深受震撼過。今夜,因為她的淚、她的哀求,他竟然遭受如此大的衝擊! 這究竟是為什麼?他不懂,只盼能止住她的淚。
「別哭!」夏侯鷹命令道,其實他並不想用命令的口吻待她,只是,除此之外 ,他又不懂得該怎麼做才貼切,只好繼續以命令的語氣逼:「別哭了!」
哪知他不說還好,愈說她就哭得愈凶。
莫心荷明白他不是在凶她,而是關心她,只是他不會表達。然而,就因為知道 如此,她才會更想哭,愈欲罷不能。
「別哭!別走!」夏侯鷹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命令,一次又比一次多點溫柔,少 了幾分強硬。
莫心荷投降了!明知道自己應該盡快想辦法逃離這裡,但是她偌大的決心卻在 他一句「別走!」之下,徹徹底底的瓦解了。
她不逃了!就算這樣會讓父親和少昂哥哥為她掛心,就算如此下去可能會引發 兩大勢力之間的衝突,她也不管了。因為她實在無法、也捨不得丟下他,任他繼續 孤獨的品嚐著無邊無際的寂寞和孤單,她不能!
「我不會走的……」莫心荷夢囈似的低吟幾聲,便含著淚在他溫柔的臂彎中逐 漸睡去。
夏侯鷹想替她拭去眼角殘存的淚珠,卻怕驚醒臂彎中的伊人,於是作罷,動也 不動的維持固定的姿勢抱著她,像在呵護舉世無雙的寶貝般。
同時,他在心中暗下重誓:下一次她哭的時候,他一定要緊閉雙唇,不許自己 多話;這麼一來,她就不會哭了。他相信如此。
一想起她的承諾,她會待在他的身邊,不再逃離他,他的心就忍不住波濤洶湧 ,是激動,更是狂喜。
玄日和絳月不知在何時挨近他身邊,悄聲的提醒他,「門主,時間很晚了,請 您--」
夏侯鷹冷著一張臉,阻止他們往下說。「從今夜起,她就睡在這兒,不再回「 留仙合」,省得她又逃走受傷。
「可是--」
玄日才想反對,絳月便巧妙截斷他的話,「門主英明,絳月和玄日一定會照辦 。」
玄日雖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局面,但他卻知道絳月既然這麼說,那就表 示這麼做最好。因此他便不再多言,隨即附和絳月,「請門主放心!」
夏侯鷹雖然未多做表示,絳月卻看得出來他很滿意。
「你們也早點休息。」他倏地想起什麼又說:「把鷹王和綠兒帶過來。」
「現在--」玄日才要說話,就被絳月暗踹了一腳。
「絳月這就讓玄日去辦!」說著,他便示意玄日照做。
玄日像丈二金剛,搞不清狀況,不過衝著和絳月多年的默契,還是照辦了。
玄日一走,絳月便從被櫥裡取出一件質地輕軟、保暖度極佳的蠶絲薄被,小心 翼翼的包裹住主子和主子懷中的佳人。確定薄被無滑落之虞,他才悄聲道:「請門 主早點休息,我和玄日會妥善照顧鷹王和綠兒。待明早來喚醒您時,再將牠們帶進 來。門主晚安!」
絳月轉身之際,夏侯鷹突然想起另一件大事而喚住了他。
「絳月--」
「請門主吩咐!」
「不--沒事……」夏侯鷹愣了半晌,硬生生的召回已到唇邊的話。
絳月善解人意的單膝下跪,輕聲請命:「請門主恕絳月斗膽踰矩,絳月想請門 主在莫小姐腳傷未癒前,暫時別把已抓到人質的事通知正在英國的夏侯護法,好讓 莫小姐安心靜養,以免將來傳出去,說咱們紅門虐待人質,豈不有損紅門一向善待 人質的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