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冷血華陀」聞言,又是一聲清脆響亮的口哨。
「敘鈜──」初家寧也不十分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爭辯什麼,心緒亂糟糟一團。她是 怎麼回事?這不就是她的希望,現在敘鈜
改口答應了,她怎麼反而渾身不對勁起來?難道是因為意識到小別的錐心之痛所造 成的嗎?對!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初家寧?自己惶恐驚悸的心顫,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武敘鈜投了一記完美得令初家寧無法反擊的直球,「怎麼?
難道你又臨時改變心意,不希望我重見光明了?」
「不是!當然不是這樣,我是──」初家寧急急的澄清。
「冷血華陀」卻不再給他們小倆口唱雙簧的機會,強勢的喊:「卡!」,「既然達 成共識,那就立即付諸行動,省得下一秒鐘,我又突然改變心意。」
聽到他威脅感十足的發言,武敘鈜和初家寧很有默契的都不再爭辯。
「你需要多久的時間才可以醫好敘鈜?」初家寧可不會忘記問這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
「眼睛三個月,劇毒不確定,有待觀察,不過三個月後的今天,你就可以回來風谷 看看結果。」「冷血華陀」表現得相當乾脆。「你先別急著走,我先送這傢伙到我的醫 療室去,再送你出谷。不許有異議,這是附帶條件。」他不會給人反對他的機會。
「就這樣吧!」武敘鈜搶先做下決斷。
初家寧也就未再多說什麼,只是心中那股不踏實感愈來愈濃郁。
始終謹遵「觀棋不語真君子」之遊戲規則,在一旁靜靜旁觀的段仲剛和何少昂眼神 交會之際,對於武敘鈜的意圖,皆有一種男人共有的瞭解和惋惜……至於段仲剛那個人 小鬼大的寶貝千金段水樓,早就在回風谷之前,便和他們分道揚鑣,到母親丁盼荷最鍾 愛的「尋荷雲居」,向她報告所發生的一切,並轉達初家寧的心意去也。
???安置好武敘鈜,「冷血華陀」當真護送初家寧出谷,只不過在走到谷之前, 他突然放緩腳步,對心神恍惚的初家寧道:「你很想留下來是嗎?」
「你明知故問!」若非這個殘忍的男人從中作梗,她也不必和自己的心上人離別, 現在,他還想幹嘛?
「冷血華陀」壓根就沒把她怨毒忿慨的怒視收進視線的幅員,按照自己的行事作風 ,十分自我的說出他的企圖,「你可以留下來,我讓你去照顧你的心上人,不過你必須 當個啞巴,不能和他說話,也不能用各種方法讓他知道你的身份,而我會告訴你的心上 人說,照顧他的是風谷的一位絕色佳人,溫柔又體貼,人見人愛的美人兒,如果你中途 忍不住透露自己的身份,你的心上人這一輩子就別指望有重見光明的一天,你意下如何 ?」
「我答應!」初家寧以比光速更快的速度響應。
「冷血華陀」唇角牽動一抹森冷的淺笑,「對自己這麼有自信?」
「不是!而是對敘鈜的心有自信!」她篤定的表白,眸底有藏不住的深情閃熠。
「你別忘了,人心易變,尤其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敘鈜不會,他會是唯一的例外!」
「是嗎?那為何會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說法?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這三個月 是你的心上人最脆弱無助、最需要人在旁邊支持陪伴的時候;而他所知道的卻是,他最 希望陪伴他的你不在身旁,而是另一個深情款款、無怨無悔的溫柔美女相伴相隨,這樣 的情況下,愛神最易趁虛而入,難道你沒想過?或者真的一點也不擔心?」蠱惑人心, 一向是「冷血華陀」擅長的把戲之一。
初家寧被他說得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然而,心中那份對愛的執著,硬是戰勝了驚 濤駭浪的恐懼。「我已經說我答應了,你又何必一直打擊我?」
「冷血華陀」平板中見犀利的回道:「打擊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心!如果你對自 己的心上人真的那麼有信心,你根本就不會被我的話影響。」
這個男人憎恨女人!打骨子裡徹心徹肺的憎惡女人,初家寧意外的窺視到他不慎開 ?的心扉,所刻印的秘密。
有了這層認知,心中的陰霾霎時一掃而空,篤定的心重新歸位。「你說得沒錯,我 有絕對的把握,帶路吧!我一定會遵守承諾!」
她出乎意料的迅速振作,讓「冷血華陀」頗受震撼。
女人,不都該是卑劣可鄙的動物嗎?
「跟我來!」
初家寧不由分說的跟上。在他轉身之際,她瞥見他眼中的憎恨和不知名的火簇。這 更觸動了她的頑強──我一定會讓你見識到真愛的力量!
???接下來的三個月,日子是深情與矛盾交識共鳴的。
「目空一切」的情郎,隔著紗布繃帶,對不言不語的「陌生」女子柔情萬千,銘感 五腑的表現,將初家寧一步步的推向恐懼不安的無邊深淵,妒忌的種子同時在心中萌芽 ,快速茁壯。
另一方面,敘鈜重見光明的希冀又強烈的支撐著她。
不安嫉妒和信任希望就像天平的兩端,時時刻刻都在初家寧的心中搖擺不定,更加 深她的矛盾與焦躁。
而殘酷令人恨透的滿月,依然從不遲到缺席的?武敘鈜帶來魂銷魄散的地獄般折磨 ,同時也一次次的磨碎了初家寧的心。
將近一百個日月交替過後,最後一個黑夜終於過去。
初家寧總算盼到了「冷血華陀」承諾的「光明之日」。
「冷血華陀」表現得十分信守承諾,保證一定兌現支票。
倒是武敘鈜在眼前的繃帶被拆開前,輕執初家寧的手,深情不移的說:「你先迴避 一下,待會兒家寧會來,我有話和家寧說,好不好?」
初家寧遲疑的徵求「冷血華陀」的意見之後,便假裝離開,數分鐘後,又以真正的 初家寧身份回到武敘鈜身邊。
「敘鈜,我依約回來了!」她很有技巧的裝出氣喘吁吁和久別重逢的激動模樣。這 種彫蟲小技對於擅長演戲的她,可說是駕輕就熟。
武敘鈜以她熟悉的熱情響應,「你來了,家寧!」
然而,初家寧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和驚悸,但又說不上來為什麼。
眼看著纏繞的繃帶,像抽絲剝繭般,一層層的變薄,初家寧的心跳也隨之瘋狂的鼓 動。
冷靜點!家寧!這不就是你朝思暮盼的結果嗎?冷靜點,把自己的儀表再理一遍, 務必用最美的姿態迎接他的視線,將自己最迷人的一刻映入他的眸底。
初家寧在心中反反覆覆的對自己耳提面命,雙手也馬不停蹄的忙來忙去。
當武敘鈜完全脫離紗布的阻隔,輕輕緩緩的睜開雙眸,直視著咫尺前的初家寧時, 初家寧知道她的心臟和呼吸在那一瞬?,確確實實的停了。
越過一千多個日子的黑暗歲月,第一個飛進武敘鈜眼眸的綺麗夢幻,又比武敘鈜頻 頻夢見的情景更?震撼他的靈魂、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仿若月光編織而成的金色發 絲,飄逸夢幻的披瀉在楚楚可憐的雙肩腦後,明眸皓齒、膚如凝雪、櫻唇微?、窈窕玲 瓏,就像她的花名「姬百合」一樣,氣質高雅,清靈出塵。
就在瞥見的瞬間,便已攫獲他全部的心神和魂魄。
然而,他卻必須狠心的告別這份不可能再有的奇?,強裝無動於衷,鐵石心腸的道 :「我很高興看到你,因為看到你,讓我下定了最後的決心。這三個月來,你不在我身 邊的日子裡,有個不知名的女子一直陪伴著我,撫平了我心中的焦慮不安,陪我度過每 一個滿月的折磨,做得比你還要好。所以,我慢慢的發覺,說不定這世界上有更多更美 好、更適合我的女子等著我去追求,重見光明的我,如果就這樣定下來的話,似乎太對 不起我自己了,所以……」
「夠了!」初家寧痛徹心肺、絕望至極的打斷他那字字令她泣血的殘酷宣告。「已 經太夠了──你的意思是要我識趣的自己走開是吧?」
高傲的自尊心,支撐著她,讓她昂起不可一世的下巴,雙眸直視著清朗無雲的藍空 ,竭力的武裝自己,倔強的不肯落淚、示弱。
「你果然聰明又識大體,其實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你可以──」
「我的未來不需要你費心安排,我走,我立刻走!」初家寧的話冰冷得仿若不屬於 這個世間該有的冷漠。那是因為她的心早就粉碎成灰燼,隨風飛向黃泉地府去了。
武敘鈜不勝感激的劃下休止符,「謝謝你的成全!」
他知道自己的心一定早就死了、不屬於他了,否則,他怎能如此狠心、漠然不動的 說出這番足以殺死他千萬次、億萬遍的峭薄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