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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陳明娣

  司馬蒹葭抿咬顫抖的唇,噙淚的眼眸控訴地看著奚裕生、馮邢琰,吸鼻氣憤道:「我恨死你們了!」

  她猝然轉身奔了出去「怎ど不攔住她!」馮邢琰怒罵杵著不動的金、銀寶,躍身追出去--不知不覺間,下了一天的稀疏雨點已轉成磅礡大雨,天地間灰濛濛,連成水幕一片。

  她討厭雨天!

  大哥的葬禮、小弟的葬禮都下著雨--一朵一朵的黑傘像烏雲罩住她的天空。

  媽媽的眼睛一直濕濕的,大人忙著安慰她。

  爸爸看著遙遠的地方,頭髮濕濕的。

  他們沒注意到她--她的傘太小,雨太大。

  她的鞋子濕了,裙擺濕了,心濕了,眼睛也濕了……

  她拉上窗簾,拉高棉被蒙住頭,淅瀝瀝的雨聲仍然滲透進來。

  她攜住耳朵,不讓濕濕的雨滲進她的心、她的眼--兩個禮拜了,他們什麼時候會想起她?

  眼睛還是濕了……

  討厭的雨天!

  第五章

  他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找到她。

  密密麻麻的雨打在她臉上、肩上,她什麼也看不清,茫茫然站在大雨中,發現自己沒有地方可去,更多的淚水奔流而下。

  一把傘替她遮住了雨,她恍惚回頭「走開!」她生氣地想推開他,卻因為氣虛力脫反而跌進他的天地。

  「放開我!」她哽咽掙扎,他無計,拋開傘,兩手牢牢困住她濕透了的身軀,自己也濕透了。

  轟隆隆驚人雨聲掩蓋她生氣的哭喊:「我討厭你、討厭你!我討厭你……」

  「我知道。」

  「你還我我爹的陶俑!」她氣極咬他,在他的手臂、胸膛發狠地咬。

  「爺?」迅速趕到的孿生崑崙奴,驚訝地互看一眼,不知是否該保護主子。

  他搖頭,任她發洩心中的痛,鬱悶的胸口充塞著莫名的情感,她力道不足構不成傷害,但為何他隱隱作痛?

  最後,她氣力用盡,無力地垂額抵著他無聲哭泣,瘦弱的肩膀因劇烈哭泣抖動……雨勢緩緩減弱。

  那細微的啜泣聲像尖尖的細針刺著他,就在他以為自己無法再忍受下去時,她身子一軟,陷入黑暗中。

  他拒絕金寶、銀寶的幫忙,抱起她輕得令人驚訝的身體,猶豫著停住--她需要好好照料。馮邢琰心裡明白,她醒來以後絕對不會樂意見到自己,但他怎ど也不願意送她回奚家。空蕩蕩的屋子,沒人會照顧她。

  只剩下一個選擇--滿心不情願的,馮邢琰往迄蘇阿爾達家走去。

  「咳、咳!」

  迄蘇阿爾達騎在駱駝上,嚼著樹葉,好玩地看著司馬蒹葭每咳一聲,馮邢琰就皺一次眉。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迄蘇阿爾達快被自己的好奇心吞噬。

  自從馮邢琰抱著全身濕透、昏迷的她出現,已經過了三天了。

  這三天,她像只嘴硬的鴨子,什麼也問不出來,任憑他怎麼賣力逗弄都沒用;馮邢琰則是每天派金、銀寶送滋養補身的藥材過來,活像那些珍貴藥材不要錢似的。

  話說回來,那些東西,正主兒一聽是馮邢琰送的,一口也不肯吃,全進了他的五臟廟。

  然後,他堂堂迄蘇家大少爺遭了報應,成了兩人間的傳話筒,發現了更奇怪的事。

  她竟然會答應幫馮邢琰盜墓!真是讓人百想不透。

  她堅持要自己去,馮邢琰則堅持要一齊去。他忙碌地兩頭傳話。馮邢琰擺明了絕不讓步,派那兩個黑巨人守住蒹葭,迫使她最後不得不屈服。

  唉!馮邢琰再也受不了,他倏然喊停。

  一行人除了司馬蒹葭外,全都停下來看他。迄蘇阿爾達微笑心想:他還以為他可以再撐久一點。

  「我說停。」馮邢琰瞪著司馬蒹葭倔強的背影。

  「繼續走,咳……」始終沒理過他的司馬蒹葭出聲了。

  「夠了!」馮邢琰策馬上前,扯住韁繩,阻止她繼續前進。「我不急於一時。」

  「我急。」她仰起臉說完,又一陣嗆咳。

  他臉色一緊,厲聲說:「回去!」

  「現在去或永遠不去。」她瞪視他,要他抉擇。

  兩人怒眉相視,誰也不屈服誰的模樣像極了!隔岸觀虎鬥的迄蘇阿爾達意外發現。

  該死!馮邢琰咬牙詛咒:「你咳死,我不會花銀子幫你收屍的!」

  司馬蒹葭瞼上閃過呆滯神情,愣了愣,生氣地說:「誰要你收屍!」

  迄蘇阿爾達迸出笑聲,招來兩雙怒視的眼眸。

  僵持的氣氛持續至到達目的地。

  司馬蒹葭高居馬上,眺望遍佈的大大小小夯土堆,憑著記憶迅速瞄準方位,找到正確的陵墓。

  「到了,剩下的是我的事,你們可以走了。」

  「你以為我會讓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這種地方?!」馮邢琰難以看信地吼道。放眼望去,荒地一片。

  「我有呼嗤呼嗤。」

  馮邢琰眼露輕蔑,惡毒地說:「它,一腳就可以把它踹死。」

  司馬蒹葭無法否認,呼嗤呼嗤確實無法負起保護之責,這也是爹堅決不許她再盜墓的原因。

  「咳!你留下來?」司馬蒹葭求助地轉向迄蘇阿爾達。

  「我可以留下?」他求之不得!迄蘇阿爾達來回張望兩人,心裡有預感留下的不會只有他。

  「全留下!」馮邢琰悍然決定。

  「你們--」司馬蒹葭鼓起雙頰看看他、看看金銀寶二人,「你們留在這裡只會妨礙我!」

  「他就不會?」馮邢琰愈看迄蘇阿爾達愈覺得這個滑頭小子不順眼。

  司馬蒹葭抿唇不吭聲半天,翻身滑下馬,說:「我叫阿爾達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你行嗎?」她故意刁難地看看馮邢琰一身的富貴行頭。

  「哼。」馮邢琰冷嗤不答,逕自吩咐金、銀寶:「你們去預備在這裡過夜的東西。」

  司馬蒹葭氣結。可惡的人!她扯著馬匹走,心底氣惱著:她討厭他,不想看見他,為什麼他偏偏要留下!

  她忿忿地瞪了眼馮邢琰,哼!不自覺學起他嗤鼻不屑的動作,腦袋瓜兒一轉,瓜子臉蛋突然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哼哼。

  「這給你。」她遞給馮邢琰一把鐵鏟,面對他缺乏表情的五官,仰起下巴,隨手一指說:「我要在那裡挖個地洞。」

  馮邢琰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看不出有什ど問題。盜墓是她的專長,可不是他的。等等!他怪異地看著她塞給自己的工具,該不會是--「我要你挖。」司馬蒹葭宣佈。

  馮邢琰一楞,驟然睨向迄蘇阿爾達,命令:「你去!」

  「我另外有事要他做。」她擋在迄蘇阿爾達前面說。

  馮邢琰凌厲目光殺人般射向他們,自繃緊的牙關發出聲音:「等金寶、銀寶回來,我--」

  「我就知道你幫不上忙,哼--」司馬蒹葭輕鬆達到貶損人的目的。

  馮邢琰瞪著她得意的背影,壓抑的咬牙。

  「哪裡?」

  她停住,回頭,看到他咬牙切齒扭曲的面孔,倏然一驚,一時反倒覺得自己過分了點,囁嚅道:「你……不願意,不必勉強。」

  「哪裡?」他陰森著臉。

  呃,她不得不伸出手指--迄蘇阿爾達揚著肚子,幸災樂禍地偷笑。他敢打賭她被馮邢琰嚇到了。他促狹地以肩撞撞發楞的司馬蒹葭,開玩笑道:「那我挖哪裡?」

  司馬蒹葭悶悶地瞟他,說:「跟我來。」

  「做什ど?」

  「挖洞。」

  不會吧?迄蘇阿爾達笑臉僵凝。「我也要挖?」

  「你挖是不挖?」司馬蒹葭偏頭問。

  迄蘇阿爾達認命的歎氣:「挖。」

  哎喲!她在他的靴面上留下鞋印,回頭說:「還不走!」

  兩個時辰後,金寶、銀寶扛著大包小包回來時看到的景像是--他們的主子脫了外袍,洩忿似地鏟土,迄蘇家的公子也好不到哪裡去的灰頭土臉。

  「爺,我來做。」金寶、銀寶立刻拋下東西,捲起衣袖。

  「走開!」馮邢琰直起身,不自覺搜尋她的蹤跡。「你們什麼也不必做,只要好好看住她。」

  金寶、銀寶順著主子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司馬蒹葭帶著金絲犬在陽光下,悠悠閒閒地漫步於高低起伏的土丘上,一會兒抓起一把泥土湊在鼻前聞,一會兒用手裡的器物戳戳士。

  司馬蒹葭感受到注視的眼光,迷迷糊糊抬頭,還沉浸在自我的思緒中。她踩了幾個點,發現這一帶除了隋墓,還有更早期的古墓。

  「你們……可以幫我把那棵樹砍了嗎?」她突然想到,她需要人幫忙。

  金寶、銀寶不確定地請示主子,馮邢琰不耐煩掃他們一眼。

  「還不去!」

  健壯如牛的金銀二寶合作,不需斧頭就把三人合抱的大樹移開,司馬蒹葭看得目瞪口呆,流露欽佩的眼神。

  「還有……那塊大石頭。」司馬蒹葭盡情體驗新鮮的使喚人樂趣,開心想道:這樣一來,就方便多了。

  「葭葭、葭葭」

  「不要一直叫我。」她蒙在被裡。

  他也很無奈呀,馮邢琰自己不來叫他來。

  不過,他還不算最命苦的人,金寶、銀寶更苦,白天幹活,夜裡還輪班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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