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在路邊找了個空隙泊車,也不管那個地方可不可以停車,隨便一丟、人就火 燒屁股似的橫過車水馬龍的大街,興奮的高舉右手,大叫:「芷--」
然而,他才拉開嗓門起了個音,笑容便僵在嘴邊,叫不出聲--「抱歉,車子不好 停所以慢了一點。」樓慕羽赫然躍入他興奮的眼簾,一副理所當然的挽抱住方芷雲的腰 。
方芷雲對他展露出溫柔的笑靨,「我瞭解。」
兩人雙雙走進百貨公司地下樓的大型超市,一點也沒注意到失魄落魄的范修羅。
范修羅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蠻橫的一切為二,好痛好痛,他好想逃開那令他憎惡 痛心的一幕,對!快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他們兩個卿卿我我了!
他轉身就想逃開,方芷雲的俏顏卻清晰的浮現在他眼前,硬是讓他停住想拔足而奔 的腳步。
該死!他垂頭喪氣的改變主意,走進超市,追蹤他們去也。
進入超市後,憑著他那雙「一目千里」的「神眼」,他很快就捕捉到樓慕羽和方芷 雲如膠似漆的身影,他強忍心痛,躲到他們隔壁那一條採購道去,利用擋在雙方中間的 一大條商品架藏身,透過商品架上的間縫窺視他們,和他們保持等速前進。
他再一次感歎自己沒有「破壞狂」李承烈那樣的「神耳」,也沒有「偏執狂」杜希 文厲害的「讀唇術」否則他就能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或「讀」得一清二楚,不 像現在,只能眼巴巴看他們眉來眼去,笑容粲然的演「默劇」。
看著芷雲那生動的一頻一笑,范修羅既心動又心痛,和她在一起的那三個月,他怎 麼從來沒有發現她的笑容是那麼甜、那麼美,比茱莉亞那張天使容顏更令他迷醉,更令 他目眩?
張媽說對了,他是個不知惜福的傻瓜!
老爸、老媽和修平說的沒錯,放棄芷雲這樣賢慧的老婆,他將來一定會後悔!
真的全被他們說中了,不必等到將來,他現在就後悔了,和芷雲分開還不到兩個月 的現在,他已經後悔得恨不得一頭撞死。
但是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資格說話?
望著陪伴在芷雲身邊,滿面幸福的樓慕羽,他更是痛恨自己,他不得不承認,慕羽 看女人比他強多了,雖然是他自己葬送掉到手的幸福,把它拱手讓給慕羽的,但他還是 忍不住怨妒他、羨慕他--站在芷雲身邊,幸福的陪伴芷雲的人原本應該是他啊!
他後悔莫及,卻哭無淚--離開超市後,范修羅繼續帶著碎成片片的心,開車跟蹤 樓慕羽和方芷雲,幸好街上正下著傾盆大雨,因此他一直跟蹤到樓慕羽家,他們兩人進 了家門還是都沒發現有部車子在跟蹤他們。
范修羅從車窗凝望屋內,那幅被溫柔的燈光親吻,而投影在緊閉的白色窗簾上的那 對幸福的人影,時而分開、時而親密的碰觸在一起,讓他墜入更加痛苦的深淵。
兩勢愈加磅磚,他恍恍惚惚的打開車門走出來,呆呆的佇立在大雨中,繼續凝視白 色窗簾內甜甜蜜蜜的人影。
他只覺得眼睛四周又熱又酸痛,才赫然驚覺,他悔不當初的熱淚,早已決堤而下, 融入無情的大雨之中,選他倍感孤單--不!他不要再看了,否則他會發瘋!
他像逃命似的逃回車裡,迅速發動車子,從令他痛苦得幾乎發瘋窒息的景象逃走。 但是他要去那裡?他該去那裡呢?回自己的家有張媽,可能還有茱莉亞,更有芷雲的氣 息會更令他瘋狂。回老爸老媽那邊的話,一定會被他們冷嘲熱諷,罵他活該,他會更痛 不欲生。那麼,他該去那裡呢?風谷!
對,回風谷去找承烈訴苦!
「破壞狂」李承烈是他們「狂黨」五個人當中,最佳的傾聽者,所以每每他們四人 有什麼心事想找個人傾訴,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李承烈。
先到「逍遙居」去打理一些行囊,然後就回風谷去!
好!就這麼辦!
范修羅在張狂的雨勢中全速奔馳。
自從上一次放長假回來,躲到這個「逍遙居」來補眠之後直到現在,他是第一次為 了私事再度躲到這兒來,也就是他這段期間來的時候,都是為了公事,原來這間密不通 風全靠空調系統維持空氣流暢的「逍遙居」,是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舒適小天地 ,不但有最上進而完整設備的工作室,還有起居間、兩間臥室、小吧檯、冰箱、浴廁等 等,外加一架演表式的白色鋼琴。
這架鋼琴是為了現在正待在「風谷」裡,那個「破壞狂」李承烈而特別買的,雖然 他本身不會彈鋼琴,但卻很喜歡聽音樂,尤其是欣賞李承烈那超高水平的演出,更是人 間一大享受。
最近一年來,因為公司的「大頭們」有意跨行搞流行音樂和古典音樂,他又被指派 為主要執行總監,所以在一年前又購進了大批的音樂設備和CD等等,加強音樂方面的專 業知識的惡補。
他雖然在影視製作和廣告製作方面有傲人的卓越成就,但是對音樂方面卻一竅不通 ,雖然他喜歡聽音樂但就僅止於純粹欣賞,從來深入去探索它。
然而,公司的「大頭們」卻不是這麼想,他們和一般人想法一樣,咸認為--既然 在影視圈和廣告圈裡,只要被他看上的演員和模特兒一定會紅,那麼,依此類推,跨足 音樂界自然也應是如此,再加上他對工作的執著,辦事能力又強,所以「大頭們」才會 對他委以重任。
真的是「能者多勞」啊!
幸好他有李承烈這個一個足以抵上百萬雄兵的「死人」軍師助陣,這一年來全靠李 承烈的鼎力相助,他才能進行得這麼順利。
除了秘密進行跨足音樂界的事時,他會躲到這兒來之外,遇有工作繁忙,不想被人 干擾時,他也會躲到這兒來趕工,還有想一個人獨處靜思時,他也會到這兒來。
當室內亮起一片光亮,照亮了一室的孤寂時,范修羅突然一陣茫然,全身濕淋淋的 癱倒在沙發中。
「怎麼了?」
怪怪!他是不是打擊太大,引起幻聽了,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在他最想聽到 承烈的聲音的現在就真的聽到他的聲音了?
「怎麼了?修羅。」李承烈一派溫和的坐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凝視著地。
「承烈?真的是你?」范修羅疲倦茫然的眸子頓時泛起光彩。
「當然是我。」
「你什麼時候來的?」范修羅用手抓了抓李承烈的手,想藉此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 在作夢。
真好,手是溫暖的,他真的不是在作夢。他的精神又好轉一些。
「比你早到二兩個小時,好了,先別管這個,發生什麼事了?」李承烈起身替他煮 了一杯熱咖啡,改坐到他身邊的位子。
瞧他那副熟練自然的行徑,好像他才是這個「逍遙居」的「居主」呢!
范修羅端起熱騰騰的咖啡小啜一口,頓時一股暖意襲上心頭。
「好香!」
不是因為咖啡,而是因為李承烈帶給他的溫暖。
他又啜了幾口,才緩緩的道出他和樓慕羽之間的兩段姻緣糾葛,和他心中的苦和悶 。滿杯咖啡見底時,他的話也「吐」得差不多了。
「我真的不想傷害慕羽,也不想因為自己當初盲目的無知和錯誤而和慕羽起衝突, 我更沒有資格說我愛芷雲,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忘不了芷雲,她不知從什麼時候 開始的,就已經無聲無息的、一點一滴的侵入我的生命、我的心、我的呼吸、我全身的 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我真的不知道,等我赫然發現時,她的倩影已經佔領了全部 的我,我實在割捨不掉啊--我愛芷雲--我真的好愛好愛芷雲--你知不知道--」
他說到最後聲音都啞了、徹底的啞了,可是還是無法訴盡地滿腔的愛意。
他真的不想失去樓慕羽這個好兄弟。
樓慕羽和「狂黨」對他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只不過意義不同,不能放在同一天 平上量秤,究竟是孰輕孰重,他自己也說不清兩者之間的異同。
若真要硬說出個所以然,大概可以這麼說:樓慕羽是他從穿開檔褲開始,就玩在一 起、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背叛雙方家長期待的「叛徒」。是他在「現實世界」裡 ,情同血親的好兄弟。
而狂黨的同伴則是他的死黨,擁有共同的舊思、共同的目標、共同的桃花源、以及 共同的心之夢田,志同道合。屬於他「理想世界」中的死忠兼換帖。
兄弟和死黨,「現實」和「理想」,基本本質就不同,誰能真個說出孰輕孰重?
但是,他就是無法割捨掉對芷雲的深愛,那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