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妙不懂,她根本不懂梅蘭為什麼會這麼說,凌非會愛上她,那麼豬都會飛上天了。
她是姐姐耶!凌非出生時她已經快五歲了,他們一起洗過澡,有很長一段時間睡在同一張床上,之後她就離開了,而他那時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子,他懂什麼愛呢?更不用說是愛上她了。
真是的!梅蘭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
童心妙邊折著紙鶴邊喃喃嘀咕著,就算從前凌非跟她再怎麼親近,他們之間有的也絕對不會是愛情,那年紀的小鬼頭懂什麼情啊愛啊的?根本就是荒謬!
她不斷找著理由駁斥梅蘭的假設,又為自己竟如此認真看待梅蘭的說法而心生不安,她何必介意?別去想它不就行了?
啊!該去睡覺了,這幾天來她所折的紙鶴已經裝滿了一個紙箱,這顯示她的精神狀態正處於極端不穩定中,她可不能任這情況繼續下去。
童心妙將桌上折好的紙鶴掃進旁邊的紙箱裡,站起來伸展伸展身子,當她轉了轉脖子打算進浴室盥洗,電話鈴刺耳地響起了。
梅蘭嗎?還是阿嬌?這時候來打探她的私事她會發瘋的,不如不要接算了。
童心妙瞪著電話的樣子就好像它隨時會跳起來似的,而那鈴聲是如此不死心地持續響著,她只得怯怯地伸出手抓起了無線話筒。
「為什麼等這麼久才接電話?」話筒另一端傳來低沉忿怒的男性聲音,童心妙張著嘴未發一言就把電話切掉了。
發現自己做出這種「不禮貌」的事情時,童心妙嚇了一大跳,手中的話筒此刻就好像有千金重一般,然後鈴聲又響起了,她差點將話筒摔落在地,感覺心臟彷彿要跳出胸口。
怎麼辦?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凌非說話,但只要稍微瞭解現今的凌非就會明白,他已經不是那種會乖乖接受拒絕的小男孩,不接電話的話他會做出什麼事,童心妙根本想都不敢想。
該不會直接到這裡來發飆吧?
童心妙打了個冷顫,終究還是接起了電話。
「你竟敢掛我電話!」連聲「喂」都還沒有說,那頭就打雷似地吼了過來。
童心妙閉了閉眼睛,心跳得更加紊亂,握著話筒的手不由得使起勁來。
為什麼她要受這種罪?為什麼她得這麼任人吼過來罵過去的?既然他早不把她當姐姐,甚至連最起碼的禮貌都吝於給予,那麼她又何必對他的存在耿耿於懷?
這就是鬧情緒吧?因為童心妙第二次切斷了電話,還順手拉掉了電話線。之後她看著桌上的色紙,過了好一會兒才毅然轉身進了浴室。
童心妙的心情在刷牙時慢慢平靜了下來,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對人這麼發過脾氣,也許是生活環境使然,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沒有任性的權利,剛剛這麼一下子,哈!還挺痛快的呢!
她朝著鏡子傻笑,但不知怎麼的,眼裡卻泛起了朦朧的霧氣。
擦乾了臉走出浴室,童心妙爬上閣樓坐在小梳妝治前做最簡單的基礎保養,然後就撲上床將臉埋進枕頭裡,她很清楚今晚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睡著,卻不想再下樓去折那些紙鶴了。
她折得夠多了,最近。
閉上眼睛什麼也不想,遲早可以睡著的吧!
童心妙這麼想,起身打開了床頭的音響,霎時,極具催眠效果的柔和輕音樂就環繞著她,帶給她一種溫暖放鬆的感覺。
嗯,她想睡,真的想睡了,這些天她好累啊!
腦中出現這樣的聲音,但卻有什麼吵鬧著,讓她不能安穩地睡。她勉強睜開眼睛又閉上,不知道花了多少精神和時間才勉強恢復了思考能力。
是門鈴,而童心妙用不著想也知道誰會在這種鬼時候找上門來。
§ § §
果然,門才拉開,凌非就擠身而入,對著她劈頭嚷道:
「你在搞什麼鬼?居然掛了我兩次電話。」他「砰」地關上門,一雙眼睛就這麼盯著她直看。
童心妙沒有答腔,她也在瞪著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他這是什麼語氣?什麼態度?這裡是她家,要摔誰電話難道還得問他不成?他竟然在這種時候跑這裡來對她又跳又吼的,算什麼嘛?
見她不說話,凌非抓住她的肩。
「你說啊,為什麼掛我電話?」他不耐又嚷道。
「因為我不想跟你說話。」童心妙身子一低擺脫了他的手,轉身走回客廳。
凌非因她的反應而愣了半晌,隨即又跟上前拉住她的手。
「等等,你說不想跟我說話是什麼意思?」他惱怒地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童心妙甩不掉他的手,只能背對著他默默站著。
屋裡忽然靜了下來,凌非皺起眉瞪著童心妙的後腦,然後往下移至那兩隻手相握處,說相握或許不恰當,根本就是他的大手去抓著她的小手。
凌非臉紅了,他偏過頭輕咳了兩聲,卻沒有鬆開手。
氣氛僵化而尷尬,童心妙出乎意料的沉默讓凌非有點不知所措。
他又聳起眉來,見她始終沒有轉過身來的打算,只得先開了口:
「你是怎麼回事?先是掛我電話,現在又……喂!你不要不說話嘛!」凌非焦躁地抓抓頭髮。
童心妙就是不說話,她再次試圖扯回自己的手,凌非卻反倒抓得她更緊,無助和挫敗的感覺頓時朝童心妙襲來,令她眼眶發熱鼻子泛酸。
之後她開始啜泣,剛開始只是眼淚悄悄地滑落,接著就什麼都難以控制了,她沒有嚎啕大哭,卻為自己的懦弱而羞愧不已。
為什麼她會哭?為什麼她會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逼到這種地步?
凌非終於發現童心妙不對勁,因為她瘦小的肩膀在微微抖動著,就像在強忍住笑一樣,等他判定這應該不是會令人大笑的場合,她在哭的事實才像一把箭直射他的胸口。
「喂!」他略顯慌亂地輕喊,先鬆開手然後又扯扯她。「你……你不要緊吧?」
童心妙的頭好像搖了搖。
「那……轉過來,轉過來讓我看看你。」他不敢硬來,怕更加刺激了她。
童心妙仍搖著頭。
凌非受不了了,山不轉路轉,既然她不肯面對他,他就繞到她面前去總行吧?
結果凌非一行動馬上就後悔了,看見童心妙那張滿是淚水的臉,他的心整個揪
了起來,疼得他閉上了眼睛。
「你--」他深吸了口氣。「為什麼哭?我做了什麼?」
「你究竟想要什麼?」童心妙終於抬起頭開了口。
「我?」凌非皺眉。「我沒有。」
「你打亂了我的生活。」童心妙伸手抹去淚水。「你總是想來就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要我這樣要我那樣,我……我以為我是姐姐,事實卻不是這樣,你要我樣樣都聽你的,我……我沒辦法……」
凌非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緊緊地擁著她。
「你不要哭,不要哭了。」他啞聲說道。
童心妙吸著鼻子,伸出手推著凌非硬實的胸膛。
「我要哭就哭,用不著聽你命令。」她嚷。
「我沒有要命令你。」
「沒有才怪。」童心妙繼續推著他的胸並抬起頭。「你究竟想怎麼樣?我不瞭解你,一點都不瞭解。」
凌非凝視她,時間久得令她臉紅。
「你為什麼這麼煩惱?我在你身邊真的讓你這麼難受嗎?」之後他問。
「因為我……」童心妙撇過頭去。「你早就不把我當姐姐了不是嗎?那為什麼還在我身邊繞來繞去?我覺得很緊張,壓力很大。」
「我想要你。」凌非突然說,而且是以很大的音量說。
童心妙的抱怨被打斷,但反正她也忘了自己到底還想說什麼?聽了凌非的話,沒有昏倒已經算身體不錯的了。
「想、要、我?」她眨眨眼,一顆殘留在眼眶的淚珠滾下臉頰。「這個是什麼意思?」她戰戰兢兢問。
「就是我喜歡你的意思。」凌非又將她拉進懷裡,而這回童心妙是徹底傻了,根本無心也無力抵抗。
第四章
隔天一早,童心妙提著行李,搭著計程車往梅蘭婆家去。因為事先打過電話,梅蘭已經在家門外等著她了。
看著好友下車,接過她手中的行李,梅蘭才皺著眉開口問:
「怎麼了?忽然說要過來,還帶著行李。」
「我想了一夜,覺得還是這樣比較好。」童心妙哭喪著臉。「怎麼辦?梅蘭,真被你說中了。」
梅蘭聽了一臉納悶。
「我說了什麼?」
「這個嘛……」童心妙歪著頭。「唉!叫我怎麼說呢?」
「先進來再說吧!」梅蘭說。
童心妙搖頭。
「我不進去了,我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你跟婆婆一起住,我不好在這裡打擾。」
「躲起來?」梅蘭喊道。「你跟地下錢莊借錢了?還是惹火了哪個黑道大哥?」
「這……」童心妙頭又歪了。「叫我怎麼說呢?」
「怎麼都得說。」梅蘭一手提著行李一手拉著她。「進屋裡慢慢說,我老公上班,孩子在幼稚園,婆婆到鄰居家閒聊去了,你用不著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