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昏暗的小屋,昏暗的燈光,窗外吹來寒冷的風,吹得窗扇搖晃著,從小窗看進去,屋裡有一男一女。
躺在床上的男人面容枯瘦、奄奄一息,臉上有著高熱造成的紅暈,他聲音沙啞的開口,「小琳,我看不見你呢,你在哪兒?」
妙齡少女眼眶裡的淚水決堤,她緊緊握住病危男人的手掌,一滴滴的淚水已滑落頰邊。
「大哥,我在你身邊。」
艾華再怎麼極力睜大雙眼,看到的依然是模模糊糊的影像,但手心裡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知曉艾琳就在自個兒身邊。
看不清了也好,反正家徒四壁,什麼東西也沒有,只是,他若死了,留下小琳一個人不知要怎麼生活?一想到這裡,他就不禁咬牙切齒。
「那個賤女人,見爹一死就把我們兄妹倆都趕出來,還霸佔了我們艾家的財產。」
聞言,艾琳無奈的掉著淚。她與兄長原本周著富裕的生活,哪曉得爹娶了個二娘,她設計讓不識字的爹押下手印,把艾家的財產都給了她,等爹一死,她隨即將他們兄妹倆給趕了出門。
兄長本就文弱,因為這件事還氣得吐了血,又加上天冷,吹了一陣的寒風,從此大病不起。
「大哥,別再想這些事了,你不是要考狀元,回來光耀門楣的嗎?到那時,你就可以嚴辦這個連縣官都疏通好的後母,將我風風光光的接回艾家。」
提到自從他們被二娘欺辱,窮困的住在破廟中,兩人終日編織的美夢,他似乎暫且忘了身上的病痛,嘴角揚起,好像看到自己所勾勒出的美夢正呈現在眼前。
「說的對,小琳,我要將你風風光光的接回艾家,然後找一個很好很好的好人家嫁了你——咳咳……再然後……再然後…」
意識突然變得模糊,艾華想不起等嫁了妹妹之後,他要做什麼?他抬起手,像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當上狀元的風光景象,身心不自覺的放鬆,也想起起未說完的話。
「等我嫁了你之後,就要做一番有為的大事業,讓世上像我們這樣的冤屈永遠都不再……不再……出現……。」
越說越加的虛弱,最後的語音消失在他含笑的話語中,他的手腳逐漸冰冷,也闔上了眼睛。
艾琳淚流滿面,撫屍痛哭,悲傷得將聲音都哭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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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來的哭泣,使得艾琳雙眼紅腫,生活貧寒,又居住在靠山邊的破廟裡,幾乎無以為生,滿室只有二娘准許他們帶出來的書籍而已。
看到兄長平日苦讀的這些書,她就睹物思人,哭得更加悲傷。
今年秋試,原本以為兄長可以上京趕考,怎知年初爹親忽然病倒過世,他們兄妹被趕出家門,借住在這破廟裡沒多久,兄長又因氣悶於心,使得原本輕微的風寒卻失了小命,現在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不知該怎麼過活下去。
「哎呀!這什麼鬼地方,可憐的艾琳,你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麼能住在這種地方?」
一聽到熟悉的聲音,艾琳不禁驚訝的轉頭望向破廟的大門。這不是二娘的聲音嗎?
一抹妖嬌的人影隨即走了進來,她又是搖頭又是歎息,見艾琳驚疑不定的眸光,她急忙的上前安撫。
「艾琳,我聽說你哥哥死了,可怎麼會死得這麼突然呢?雖然我們之前是有一點點的不愉快,但好歹我們也一起生活了好幾年,他死了,你也沒來通知我一聲,合該讓我將他好好安葬才是。」
聞言,艾琳一驚。她正愁沒法子、沒銀兩可以安葬兄長。
「你真的願意替大哥安葬嗎?」
李怡嬌佯裝驚訝的連忙叫道:「你說這是什麼話,我生是艾家人,死是艾家鬼,豈有連你兄長過世都不處理的道理,這若是被你死去的爹,或是街坊鄰居知道,豈不會說我的良心被狗給吃了。」
艾琳感到更加的疑惑了。照理說,二娘不是這麼好心的人,若她的心腸真這麼好,他們兄妹倆又怎會落得這般田地呢?
李信嬌急忙拉住她的手,熱絡的笑著,「別哭壞身子了,也別哭花了你這一張花容月貌,阿華既然已經死了,這生死由命,是半點不由人,我們能做的就是尋個好墓地,好好的安葬他。」
「多謝二娘。」
「謝什麼,這是我應當做的。」說完,李怡嬌朝門外的僕役喊了聲,「快啊,還愣著做什麼?進來將大少爺的屍首抬回家中,也將小姐迎回家中閨閣。」
艾琳一聽,更加吃驚,「你要我回去?」
「呸,說什麼回不回去的,那本來就是你的家,你應當要住在那兒,直到出閣為止。」
她雖滿頭露水,但見僕役已將兄長的屍首抬起,再大的事都比不上讓兄長人土為安來得重要。她點了下頭,先將疑惑放在心中。
「好,那我回家了。」
李怡嬌喜悅的點點頭,親熱的挽著她逛過好幾條大街,直到進了家中大門才放開她,遂又命人捧了熱水讓她梳洗休息。
夜裡,艾琳雖然是睡在以前的床上,但因為一切著實像場夢一樣,反而令她不覺得真切,而更加難以人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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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辦得莊嚴盛大,艾琳的疑心不輕反重。二娘一向視錢如命,她肯替兄長辦喪事就已經夠稀奇了,現在還花下大錢辦這樁喪事,更顯得這其中有些怪異。
然而,家中的婢僕都像被交代過了什麼似的,對她說話都小心再三,她反而探不出什麼口風。
這一天,艾琳剛從靈堂替兄長上完香回房,二娘隨後也跟進的到她房裡與她說了些所謂的體己話,她才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說小琳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爹跟兄長在世時,都想尋個機會將你嫁出去,只是都找不到好的人選。」
艾琳只是靜靜的聽著二娘的話,不做任何回應。
李怡嬌看著她天仙貌美的容顏。這丫頭是越大越美了,小時就已看得出她是個美人胚子了,沒想到這些日子隨著她兄長出去流浪,竟絲毫無損她的美貌,怪不得死去的阿華將她藏在破廟裡,不讓她出去見人。
「這裡是個小地方,本來就沒有什麼王公貴族可以選擇,再說那些年輕人,又怎麼會懂得傳香惜玉。」
艾琳默默的聽著,腦海中突然浮現他們在告官的當時,那縣官看她的神情是驚訝得連嘴巴都合不攏。
之後縣官找了兄長談了一會話,不知他們說了什麼,兄長回來後大怒不已,第二日縣官就鐵青著臉,判他們輸了。
「二娘,你要說什麼?我聽不懂。」
見她一臉不解的模樣,李怡嬌急忙握住她的手,小聲的道:「小琳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常言又道,妻不如妾,這妻不過是名分好聽,妾才是能真的得到老爺子的寵愛,等你再生了個胖寶寶,誰動搖得了你的地位呢?」
聞言,艾琳頓時變得面無表情,「二娘,你到底要說什麼?」
李信嬌開口解釋,「就是我們縣裡的林大縣官嘛,他那日一見到你,魂就都讓你給勾了去,我們已經商量好了,雖然是讓你當妾,但可是會以八人大轎將你抬進縣衙,絕不會委屈了你,到時你可就是縣官夫人啊。」
那縣官的年紀都足以當她的爹了,更何況他早已有了原配夫人,什麼縣官夫人,只是說來臉上貼金的而已,說來說去,還不是當人家見不得人的小妾。
見她沒有抗拒,李恰嬌一字一句說得更加好聽,「我也知道縣官的年紀是大了些,但老夫少妻,他才會萬般疼你,你要什麼他沒有不從的,反觀那些少年郎,稍有不如意,就對妻子又打又罵的。小琳,我這可是為你將來著想啊!」
艾琳在心中冷笑。你是為了自個兒好吧?
相信二娘早已經跟縣官談好了條件,才會在兄長死後,急著接回她,目的就是要將她賣給縣官為妾。
「二娘,兄長剛死,我現在心情好亂也毫無頭緒,你說怎樣做,我遵從就是了,但兄長與我情誼甚好,這一切也得等辦完了兄長的喪事再說,否則喜事跟喪事碰在一起,豈不是不太好。」
李恰嬌原以為她會一哭二鬧,正準備軟的不行,就將她關在房內,等出嫁當日再將她綁上花轎,到時人了洞房,她也只好認命了,卻沒想到她竟如此輕易就答應了。
她忍不住開心的笑得花枝亂顫,「哎呀,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比阿華那死腦筋懂事多了,你真是乖巧,怪不得你爹在世時,常常稱讚你的頭腦比你哥還聰明呢,什麼看書過目不忘,說你若是男的,一定能高中狀元衣錦還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