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唇不語。
沒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挫折感,她一直以為袁淺扣她是站在同一平線上的,可是現在,他突然躍身一變成了富豪之子,她及不上他了,她突然覺得自己矮了他好大一截,這讓她感到恐慌以及不知所措。
「看著我。」他用低沉的聲音哄道。
她抬起頭來看他,很奇怪,他的憨笑似乎可以化解任何困難,她的眼瞳在他刀刻般臉龐搜尋,最後鎖在他含笑的眼瞳上。
「如果我能改變的,我會去做……」他低語,手指觸碰她的唇,話中有著一貫的幽默。「但是上天似乎沒有賦予我,選擇成為誰的孩子這種權力。」
他笑道:「傻晴莘,你究竟在擔心什麼?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老人家們都已經開始在挑日子了,你就不要再鑽牛角尖了,好不好?」
「我媽也知道這件事嗎?」她好擔憂的問。
一抹令人心跳停止的微笑,掠過他的唇際。「不知道的人大概只有你一個。」他用手指輕撫過她的臉頰,「有時候你遲鈍的真教人不知如何是好。」說著,就去捏她的鼻尖。
她的臉龐頓時漲得通紅。「我有那麼糟嗎?」
袁淺很認真的點點頭。「就是有。」
「你皮癢啊!」
一串笑聲漸漸消失在樓梯口,辦公室裡一群豎起耳朵的聽眾,唉聲歎氣的嚷著:「好羨慕喔,他們為什麼能那麼幸福?」
☆☆☆☆☆☆☆☆☆☆ ☆☆☆☆☆☆☆☆☆☆
晴莘是完全沉浸在幸福裡了,「情深緣淺」的隱憂似平也不再困慶著她。除了纏人的案件外,籌備婚禮也讓他們忙昏了,不過忙得非常非常幸福。
車子行駛中人仃動電話鈴聲響起。
「我是晴莘,哪位?」這會她剛由法院出來,正在趕往禮服公司試婚紗的途中。
「晴莘,你離開法院了嗎?」電話裡傳來袁淺的聲音。
晴莘微笑。「嗯,我離開法院了,你呢?到哪了?」
「我在路上,不過這裡車子有點塞,可能會晚一點……」
「沒關係,你慢慢開……啊──」
電話中突然傳來晴莘一聲驚叫。
「晴莘?!」袁淺驚慌。「發生仟麼事了,晴莘?晴莘?!」他對電話吼,卻再也得不到晴莘的回應。
晴莘顧不得額頭以及胸口撞擊帶來的疼痛,拉起手煞車,連忙下車。
她撞上人了!
血泊中趴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他動也不動的模樣相當駭人。
那個人死丫嗎?她摀住唇,以免尖叫出聲。
晴莘走回車上取行動電話,以顫抖的手指頭按了幾個鍵。「喂,警察局嗎?我要報案……」
報了案後,她又取出相機以及原子筆,原子筆是當比例尺用的,然後在車子的撞擊點、地上的煞車痕、擋泥板,全都一一拍照存證。
她因害怕而眼眶通紅,緩緩地蹲下身用食指去測試老人的鼻息,然後她的神情放鬆了。
「活的!」她笑,呼吸急喘。
接著,警車反救護車都相繼到來,她又撥了一組電話號碼。「袁淺,我出了車禍,撞到人了……」
☆☆☆☆☆☆☆☆☆☆ ☆☆☆☆☆☆☆☆☆☆
袁淺趕到醫院,出了電梯就看見晴莘著急地在急診室外踱步,旁邊還站了好幾位警察。
「晴莘,情況怎麼樣?」
「袁淺。」晴莘奔了過去,雙手緊緊握住袁淺的手。「我的車速不快,是他突然衝了上來,我一時反應不上來,結果就……」
「先別急。」他安撫的摟著她,輕拍她的背。「沒事的,沒事的。」他哄著。
「醫生在急救,情況還不曉得。」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聯絡不上他的家人,他看起來年紀蠻大了,袁淺,我闖禍了──」她愧疚難當。
他吻著她的額頭,輕聲安撫。「不會有事的。」摟著她,他眉頭緊蹙,希望真的不會有事,否則依晴莘的性子,這件事又不知道要讓她難過多久?
一個小時後,急診室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也帶出了好消息。「頭部的撞傷已經縫合,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大腿的骨折大概需要半年的復健期。」
「太好了!」袁淺摟緊晴莘,拍著她的手臂。「沒事了!」
「嗯,太好了!」她喜極而泣。
☆☆☆☆☆☆☆☆☆☆ ☆☆☆☆☆☆☆☆☆☆
晴莘匆匆忙忙的趕到醫院,她本來正在與一位案件當事人談案情,談話中突然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要她馬上趕來醫院。
根據院方說法,那位老伯的態度極不合作,人一清醒,就破口大罵醫護人員,打了鎮定劑後小睡片刻,醒了又開始罵人,非但不肯說出家人的聯絡電話,還大罵警員。
晴莘才走到病房的長廊,就聽見病房裡傳來巨響,以及護士的尖叫,晴莘快步跑了進去。
「怎麼了?」她瞪大眼的看著護士含著淚,收拾打翻了一地的針筒、藥水。「你要不要緊?」她趕緊蹲下去關心護士。
護士抿抿嘴,看了看病床。「這個人簡直就是神經病,他應該送到精神病院才對!」將碎片撿進盤子,護士就逃難般的跑了出去。
晴莘皺眉頭的站了起來,轉向病床。
病床上躺了一位白髮蒼蒼的男人,但仔細看,其實他的年齡應該不是很大,約五、六十歲模樣,只是看上去十分憔悴,所以顯得老態。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晴莘不解,她拉了張椅子在床畔坐下。
「你又是什麼人?」老伯操著很濃的外省腔調,用很大聲的音量吼回去。
「看來體力恢復的還不錯。」晴莘笑說,取出名片遞給老伯。「我是余晴莘,就是不小心撞了老伯的人。我前幾次過來,都剛巧碰到老伯休息時間,所以一直沒有見上面。」
老伯一聽說她是肇事者,立即凶狠的瞪著她,晴莘以為老伯是要責備她開車不小心,結果──
「你的技術怎麼那麼差,連一個人也撞不死!」砰!茶凡上的開水被老伯一掃,灑了滿地。
晴莘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大眼眨了眨,很努力消化老伯說的話……
「難道你是故意跑出來讓我撞的?」她不可思議的瞪著老伯,壓根沒注意到褲角被開水打濕了。
老伯哼了一聲,撇開頭去。
她本來是不想發火的,但老伯的態度讓她怒火竄升。
「你都幾歲的人了?」
晴莘氣憤的繞過床去,瞪著吊眼看著她的老伯,怒斥道:「想死你也不用衝出來撞車嘛!你懂不懂這樣子會害死多少人?如果我煞車的時候,後面剛好有輛車子過來,那不是成了連環車禍了?如果我真把你撞死了,我的良心會不安一輩子,而我卻永遠都不會知道你是故意的!你這個人真壞!」
「哼!」老伯理都不想理她,又轉身面向另一邊。
「你這是什麼態度?」晴莘急步再繞過床去。
這回她抓住老伯插了針頭的手,不讓他再度轉身。「你為什麼要自殺?有什麼事情是了不得到非死不可?你倒說給我聽啊!」
「我想死就死,關你什麼事!」老伯掙扎著想甩開手,但晴莘也很固執的緊緊握住。
「本來是不干我的事,但是你跑到路上來撞我的車,這就成了我的事,如果你今天不說出個充分的理由,我就上法院告你!」晴莘恐嚇道。
原來態度極差的老伯一聽到晴莘說要告他,他愣了一下後,即冷笑一聲,「告我?」
他上下打量她的穿著,然後冷道:「你有錢嗎?你知不知道告上法院要請律師,那要花很多很多的錢?而且律師個個都沒有良心,他們就只會幫有錢人,有錢人連放個屁都是香的,這你懂不懂?」
這下子換晴莘愣住了,雖然平白無故的挨了罵,不過似乎也讓她抓住了一些頭緒,於是她開始旁敲側擊。
「你請過律師?或者認識哪泣律師?不然你怎麼會知道請律師要花很多錢?」晴莘用質疑的口氣問,好似她很不服氣老伯剛剛說的話似的。
「請律師是有錢人的專利,我哪有那個錢?」老伯不屑的嗤了一聲,「我如果有那個錢的話,我老伴也不會死的那麼冤枉了!」
老伯激動的眼眶紅了起來,他抓住晴莘的手說:「我老伴死的時候,眼睛都沒闔上,她是不甘心,她死的冤枉啊!」
瞬間氣氛變得非常凝肅,晴莘的眉頭鎮的緊緊的,眼眶也跟著發紅。「你的老婆是怎麼死的?」
「給車撞死的!」
老伯說完,跟著就嚎啕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回憶道:「凌晨三點多哪,她命差,跟了我一輩子,沒過過好日子,三點多,別人都還躲在棉被裡面睡覺,她卻要起來推菜準備開市……冷哪,那天,路上根本沒有什麼人哪!」
晴莘發現老伯的手顫抖的厲害,很怕他的情緒不堪負荷,於是她緊緊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