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這麼晚,我坐計程車回去就好了。"
"讓你一個人回家不太安全。"
"沒問題的,你送我上車,記下車牌號碼,讓司機看見你送我就好了。明天一早我們都還要上班呢!"她邊說邊走出餐廳,雖然已近午夜,街上的車燈和霓虹燈光還是比天空的星星閃耀。
熙哲笑笑,沒有再堅持。
兩人漫步在行人稀疏的街上,路燈下的影子沿著長長的紅磚道迤邐開來。
青青不堪涼風來襲,下意識地抱住兩臂,突然,一件西裝外套罩上了她的身體。
她感激地仰頭微笑,只見他兩手優雅地插在褲袋裡,細長的領帶在微風中揚起,也溫柔地對她笑著。
"謝謝。"
"不客氣。"兩人客套的話,更凸顯彼此間初識的距離。
一陣沈默後,青青開口。"剛剛聊天的時候,都是我一直在說話,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把我們家的事情全都告訴你了。"
"我很喜歡聽,因為我想要多瞭解你。"
"可是,那不公平,我對你還是一無所知。"
"你想知道什麼?"
青青沈吟了一會兒,問道:"想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例如,你的職業是什麼?你有幾個兄弟姊妹?你有沒有犯罪前科?你有沒有離婚紀錄?你有沒有什麼怪癖?你……"說到此,她已想不出任何需要注意的問題了。
"我兩年前剛從國外回來,工作一陣子以後,現在正和朋友在籌備出版雜誌。家中只有一個妹妹,沒有犯罪前科、沒有離婚紀錄、沒有任何怪癖。"他從容不迫,一個個簡單地回答。
"出版雜誌?真不容易啊!"青青欽佩地說。
"是關於旅遊的雜誌,我很喜歡旅遊,那是我和大學同學很久以前就有的計劃和理想。還有問題嗎?"
"真奇怪,我們幾個小時前,還是兩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現在卻一起走在馬路上,想要知道彼此的一切。但就算你把祖宗八代的事情全告訴我,我也不見得就能夠看清楚你。唉!認識一個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青青歪著頭,想不通地歎口氣。
熙哲看著她歪頭沈思的模樣,不禁怦然心動。
"人的想法隨時在變,沒有人能夠看得清楚,因為人們太會掩飾本性,表現虛偽的一面。"他說完,仰頭看著繁星,有感而發。"在便利商店裡,有好幾次,我看見你親切的和店員交談,甚至有一天,你幫一個找不到錢買泡麵的男孩付錢,解除他的困境。你讓男孩感動得以為遇見了天使,我則在心裡為你喝采……我想這就是你善良的一面,最真實,也最可貴。"
青青低著頭,努力地回想當時的情景。
他回頭凝視著她,一抹溫柔凝聚在他的眸中。"你說──要認清一個人很難,可是,那一刻,我覺得我已經很瞭解你了。"
唐熙哲停下腳步,握住她的肩膀,讓她不得不好好地面對他的目光。
"我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青青……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因為,我喜歡你。"
他堅定的說,眼裡的感情澎湃洶湧,讓她釘在原地,什麼感覺都停頓了。"我……"
她承認,她是很喜歡這個男人,甚至於只要看到他就會心跳加速。但……或許是年齡和人生歷練的差距,也或許是因為她沒有真正談過戀愛,對於"喜歡"和"愛"這樣親密的字眼,她無法輕易說出口。
他們看著彼此,世界亦隨之岑寂下來。
霓虹燈的照射,讓她的臉浮上一抹朦朦朧朧的紅暈,見腆的模樣,楚楚動人。
"你不用說什麼,不要勉強自己,不管你要作什麼決定,都是需要時間的。"他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他拉緊她的手,走到前面的路口,一家電影院剛剛散場,喧囂的人群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
幾個人回頭對著他們指指點點,還不時露出詫異的表情,唐熙哲視而不見地走過,青青心裡還疑惑人們到底在看什麼?或許是唐熙哲出眾的外貌吧!
走在來往的人潮中,唐熙哲不經意的側頭一看,牆上掛著巨幅的電影海報,上面一個嬌嬈美麗的女人,穿著閃亮的黑色緊身皮衣,襯托得身材農纖合度,英姿勃勃地拿著手槍,彷彿飾演一個打擊惡人的女英雄。
青青隨著他的目光,好奇的回頭看。"你在看那個大明星何嘉莉的海報嗎?她好漂亮、好性感。"
"喔,我不過看看而已,沒什麼……"他好像失去了原有的穩健,情緒顯得有點浮躁。
"這個女明星從前拍過寫真集,我們公司的同事還曾經拿來借我看過,我老爸還偷偷的欣賞,不敢讓我老媽知道呢!"青青回想起來,不禁莞爾。
"是嗎?你的父母感情一定很好。"他試著想轉移話題。
"好得不得了,連我都看不慣了。你呢?你看過這個女明星的寫真集嗎?"
"我沒有看過。"他冷冷的回答。
青青沒有聽出他冷漠的聲音。"你真該看看,是一本連女人也會欣賞的寫真集,畫面真的好美啊──"
他沒有答話,明顯地加快腳步想要離開電影院前,青青不得不緊跟在後面。
"我替你叫計程車。"
他站在路旁伸手招車,青青站在身後有點納悶,好像剛剛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可是仔細回想起來,又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你說你爸爸經營文具批發,可以告訴我公司的名稱嗎?"他打開車門,突然回頭問。
"善文堂,二十幾年的老字號了,我是採購兼打雜。"
"嗯,我聽過,而且我知道就在便利商店隔壁的大樓裡,離我的雜誌社很近。我明天會打電話給你。"他對她點頭承諾著。
她坐進計程車內,揮揮手向他道別。
回頭從後車窗看著他的身影,沈沒在虛虛浮浮的市街中,心裡總感到不真實。他就像一個從外太空來的男人,緩緩地朝她的方向降落,面對著她,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明來地球的目的,就只是為了喜歡她,要和她在一起。
幾十億的人口裡,他獨獨挑中了她,如果明天他不打電話來,她是不是就要眼睜睜地看他消失?
不要再錯過了……青青反覆想著唐熙哲說過的話,心裡開始期盼了。
☆☆☆☆☆☆☆☆☆☆ ☆☆☆☆☆☆☆☆☆☆
回到家後,老爸和老媽早已經在客廳準備好了訓話內容,但是一看到女兒笑盈盈的模樣,耐心聆聽她的解釋,才知道女兒早已經另闢蹊徑了。
"我和他聊了一個晚上,他說要認真的和我交往嘛!所以我就認為沒有必要去相親了。"青青努力地解釋逃親的過程。
"那你要早點說啊!你知道他們等了多久嗎?他們打電話給我,說你沒有出現,我還以為你出事了!"青青的母親不快地說。
"對不起,我……忘了帶手機,才會太晚打了。"
"青青,你真是太任性了!對方是誰你也不認識,怎麼可以隨便就和他跑走了?"紀父沈下臉。
青青是獨生女、父母的掌上明珠,雖然家境不算富裕,但也是在驕寵呵護中長大的,青青的父母忍不住苛責幾句。
"老爸,老媽,我早就想告訴你們了,我不喜歡相親,我也不要再相親了!好吧,老實說,我決定要和他交往了。"
"可是……你知道對方是誰嗎?"
"當然!媽,我和他時常在公司樓下的便利商店遇見,他不是陌生人,他有名有姓,叫做唐熙哲,家裡和我們一樣是做生意的,他說最近正在籌備出版旅行雜誌。你們看,滿有文學氣質的,不會是壞人吧!"青青得意地解釋。
"唐熙哲……唐熙哲……"青青的父親不斷重複這個名字。
"和那個什麼唐……唐國沛有關係嗎?"青青的母親問丈夫。
"嗯,唐國沛、唐熙哲……好像很有關係,我是聽說他兒子兩年前才從國外回來,近來退出父親的事業,想要自己出來辦雜誌……"紀父喃喃地說。
"不可能吧?"青青的母親面色凝重的問丈夫。"我們和那種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青青又不是……"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頭看著女兒,不一會兒又對著天空沈思出神。
"我又不是什麼?又不是美女還是才女嗎?你們怎麼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你們到底想說什麼啊?"青青充滿了好奇心,耐不住性子的問。
"青青,你有沒有看這一期的財經雜誌?"青青的父親問。
"讀財經雜誌做什麼?老爸,你想說什麼啊?"
"我沒有要你讀!老爸訂的財經雜誌這一期的封面人物叫唐國沛,是國內有名的大企業家。"
"誰不認識那個有錢人,報紙的經濟版幾乎天天都在登,我一點興趣都沒有,那又怎麼樣?"青青毫無頭緒。
"裡面有他兒子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