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阮府有一百年的歷史啊!」
「也不過就是歷史而已。若不走,永遠不會有新的開始。以往東方非篤定我眼瞎成盲,不成氣候,所以不曾動過我,它日我若從商再起,形成民間勢力,難保他不會自毀諾言;再者,應康城商機勃勃,舉家遷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爺,你到哪兒,我便跟到哪兒!」陳恩連忙表露真心。
阮臥秋淡淡一笑。「隨便你吧。」轉頭向杜三衡道:「杜畫師,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爹聊話,你扶我去見你爹吧。」
「好啊,你們年紀相近,一定有挺多談得來的話題。」她笑,瞧見他又皺起眉了。
年齡相近,將來卻要喚聲岳父大人,也難怪他會皺眉。想來真的挺好笑的啊。
牽著他往門口走去,她又笑:
「阮爺,你說,咱們倆,算不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十指互纏,注意到她一說出口,他直覺要鬆手,她也不阻止,而後他惱怒地緊緊握住。
「杜畫師,你就不能一時半刻正經點嗎?」
「哎哎,要我正經,那就像是要阮爺一時半刻輕浮點一樣,阮爺,你要能對我輕浮,我就能對你正經啊。」
「你……」
那火氣甚大的罵聲與輕滑的笑聲漸遠,終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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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
馬車噠噠噠地,前往應康城,永昌阮府逐成廢墟,待售。
數年後,應康城躍升為萬晉年間第二大城。
留史記載
應康城內富商阮臥秋於萬晉十八年至二十年間崛起,以蠶絲業起家,後而逐漸擴大各地產業,於內地設廠;又於海路造船,與各地商家組船隊,前往歐洲國家進行買賣,帶回物資交易,在民間形成一股新勢力。
除此之外,在鄉里間造橋鋪路,每逢水旱,必開倉賑濟。民間富商傳奇一書中,曾提:「阮臥秋雙眼全盲,卻於商場洞燭先機,為人正直,待人誠信,買賣童叟無欺,身邊奴僕忠心耿耿,偶有一名貌美白衣青年相伴身邊,髮色其黑,唯發尾雜色如西洋人……」形容該人之事,足有二十六頁之長。
《應康記聞》中,提述萬晉十八年起,每五年,應康城中阮姓富商,造橋鋪路,聘請畫師於橋上作畫。阮家府邸長牆亦是滿滿畫作,凡於該府做客商人莫不稱奇,逐為流行,從此,應康城藝文之風漸開,別名畫城。萬晉四十五年前,共有數十名畫師進宮受封宮廷畫師。阮姓富商並分別於萬晉三十五年、萬晉五十五年適逢瘟疫橫行時,大力救濟。形容該人之事,足達十一頁。
其餘,如《冤案審傳》裡,所提幾樁著名冤情,皆有「阮臥秋」三字,多半是扮演著冤情翻案的幕後角色。傳聞,民間縣官多買其帳、看其臉色,有人曾說:此人買賣交易極為誠信,從不欺人,但於冤案疏通上,賄賂官府衙門,動用私權,可謂毀譽參半。又聞,阮姓富商進行疏通時,身邊必陪一名貌美白衣男子,兩人之間曖昧不清,以致日後提有阮臥秋之書者,多半描述阮姓富商私德極差,喜男風。
又如雜書野史也曾提及,應康阮姓富商暗自結黨,相扶朝中被奸人所害的朝官,同時秘密成為某位高官的雄厚實力。因是野史,故無法查證。
曾有人為阮臥秋寫下個人傳,但無發行市面,僅留下一本放置於府間,供後代子孫流傳……
萬晉六年,都察巡撫阮姓臥秋,在朝史之中不過三行,今,同名同姓的民間富商阮臥秋,當代其記載共有二十多本,或多或少……
「同名同姓,際遇卻大不同,可憐那如今不知流落何方的都察巡撫阮臥秋啊。」曾有人跟同名同姓的民間富商阮臥秋討好提及。
當時,阮臥秋只但笑不語,身邊相扶的白衣男子則背過了身子,哈哈大笑。
尾聲
「冬故小姐要見我?啊啊,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阮爺的妹子嘛。」放下畫筆,跟著丫鬟走出畫室。
自進永昌城阮府之後,只聽其名不曾見其人,後遷居應康城,第一批先出發的就是阮冬故一行。她跟阮臥秋墊後,路上為了同坐馬車,還得念一些帳本的數字給他聽;他看不見,只能憑記憶,所以她必須反反覆覆念著,到最後她終於無趣到打起瞌睡,等醒來後,發現自己正睡倒在他腿上,正在接手念帳本的陳恩以極恥笑的眼光睨著她。
真是丟人現眼啊!
他雙眼不便,較之常人要付出更多心血在商業的領域之中,縱使有鳳春輔佐,她對他卻無任何的幫助。
哎哎,想來就是窩囊。那可不行,從今晚開始也要讓鳳春教教她了。
跟著這個自稱是阮冬故的丫頭一進冬樓,就見院子裡幾名年輕的長工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她。
「杜畫師不必大驚小怪。他們自幼服侍我家小姐,幾乎不曾與少爺打過照面,所以你沒見過是理所當然的。」
「不,我只是覺得他們的髮色好眼熟啊……」她喃喃,跟著走進冬樓。
一進去就見曳地的簾子,簾後隱約有個人影。
「我家小姐受了風寒,不易吹風,請杜畫師見諒。」
杜三衡攤了攤手,無所謂地笑道:
「阮小姐找杜某有什麼事嗎?要杜某為小姐作畫嗎?」
「那倒不必,我跟杜畫師一樣,都不想留畫後世。冬故請杜畫師來,只是想看看讓我兄長傾心的姑娘而已。」
「那麼冬故小姐……」
「請叫我妹子就好了。」
杜三衡眨了眨眼,知她這句妹子暗示認同了她。她笑道:「妹子,我以為你要說,你以為阮爺傾心之人,該是個與世無爭的大家閨秀才好呢。」
簾後有成串的笑聲。「杜畫師,我兄長若與你說的閨秀成親,那多半是會相敬如賓、平淡無波地過了一輩子,絕不會像現在被杜畫師氣得臉色鐵青,偏偏又心繫於你。」頓了下,聲音略嫌正經:「杜畫師,此次請你前來,一來是想跟你說說話,二來是想看看讓我兄長改變的女子,三來是這幾年來一直有個問題盤旋在冬故心裡,始終找不出個解答來,想請問杜畫師有什麼好法子呢。」那語氣好生的煩惱。
原來真正找她來的原因,是為了要問她事情啊……杜三衡面不改色,笑道:
「妹子請說。」
簾子俊面沉默了會兒,才問:
「杜畫師,倘若世上有個人極力考取功名,可惜科舉中的八股文,就是不擅長,你要說沒有天資也罷,可那人一生志願在為官,你說該如何是好呢?」
「那簡單,買官啊!」她嘴快,笑道。笑了兩聲之後,忽地住口不語,瞪著簾後的人影。
二官一商,二官一商……難道……不會吧?她是不是不小心推動了什麼風水師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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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後,她苦著臉,慢吞吞地走回畫室,半路聽見有人喊道:
「杜畫師!」
她抬頭一看,愣了下。好眼熟的髮色啊……
「二郎,你去畫室動我顏料了?」
「沒有啊,杜畫師,你瞧,這是現今京師最新流行的。」鳳二郎用力甩動他那一頭束起的頭髮。
「京師流行?」她瞪著那發尾七彩的顏色。難怪方才在冬樓看見那幾名年輕的長工,發尾全挺眼熟的,原來阮府裡大家都在跟隨京師流行啊。
京師有這種流行嗎?
「正是!」鳳二郎賊兮兮地說:「這是京師最新的流行,才剛傳進城內。這種新顏色是勇氣的象徵,據說剛傳進城時,有個青年就是染著這種顏色,結果一舉打倒欺人太甚的高官呢!很靈吧!」
她瞪著他,一陣沉默後才問:「二郎……你要勇氣做什麼?」
他聞言滿面通紅,咕噥:「我再下去說,我怕她年紀大了,不肯接受我……」
她連眼皮也沒眨一下,笑道:「二郎,原來你是要鼓起勇氣去跟你喜歡的女子求愛啊。」
二郎搔了搔頭,低喃:「雖然她喜歡少爺,可我也有喜歡她的權利吧?」
搞了半天,他還真當鳳春對阮爺是男女之愛嗎?這小子也太魯鈍了點吧。
「好,為了表示我支持你,雖然你一直沒贏過我,可我答允你,幫鳳春畫一幅肖像,讓你拿去送她。」
鳳二郎大喜,叫道:「果然有用啊!我才染上這頭髮,杜畫師你就先給我個喜兆,她那裡一定沒問題的!」
想要勾她的肩親熱,她不著痕跡地彈開,退開一步,笑道:
「二郎,既然你要去就快點,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她嘴裡配合道,很不想戳破他的夢想。
鳳二郎心裡興奮不已,縱然緊張得要命,也不禁拔腿就往鳳春那兒跑。
杜三衡見狀扮了個鬼臉,拉過自己的發尾,好笑道:「勇氣的象徵?京師的流行?打哪來的說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