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月跟她相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很自然的能明瞭她的肢禮語言,二話不說地,他開了小冰箱倒了一杯酒,又加了不少冰涼的礦泉水,降低酒精濃度,然後遞給她。
隨行的男秘書見狀,愕然地瞪大雙眼,驚奇無比地看著高高在上的靖少爺,竟然會服侍一個穿著如此粗俗,動作如此不雅的女子。
就算她是白靖月的新歡,照理說,也不可能像她那樣,一副理所當然、豪氣大方的模樣,接過男人遞來的水酒,一口氣咕嚕地灌下。
「呼——」喝完酒又喘了口大氣,她邊抹嘴巴,邊把杯子遞還給白靖月,語氣誇張地道:「喔!老天!我們是來給這些人膜拜的嗎?」
白靖月揚了揚眉,他把兩個秘書的神情看在眼裡,更對她那誇張語氣中的用詞感到好笑。
「膜拜?我倒是沒這麼想過。」
毫不在意地手一伸,坐他對面的男秘書,立刻恭敬不已地替他接過那已然空了的酒杯。
「難怪珊蜜一直叫我換衣服,早知道會有這麼多人盯著我的美腿看,我乾脆就裹著大毛巾出來算了,啊!對了!我的旅行袋。」
她想起了飛機上那個和善的空姐,也突然想到她的行李還在飛機上,急著才想開門,卻發現車子竟然已經開動了。
「耶?」
「不要緊。」白靖月溫柔地復住她的手,解釋著,「會有人幫你送到家裡。」
「送到家裡?啥家裡?」好親呢的詞,可她家在十萬八千里還不止外的台灣呢!
「我是說我們準備要住的地方。」
為了避免她又打算語不驚人死不休,更為了避免他那兩個許久不見的男秘書嚇到下巴掉下來會撿不回去,他只好先安撫米嬋娟。
「我們要住的地方在半山上,可是距離海邊也非常的近,那是一間屬於我的私人別墅,過兩天,等我安排好一切後,我再帶你去見家族裡的長老們。」
「啊?長老?」米嬋娟皺了皺眉,這聽起來真的很像武俠小說。
不過看著車窗外那耀眼明媚,射映著海水的陽光金芒,還有公路旁那潔白綿延的沙灘上,椰子樹搖曳生姿的倒影,這兒的熱帶風情可比關島美多了。
唉!在心底偷偷地歎口氣,她的語氣難掩失望,「要是只是來度假就好了。」
「有一天會的。」
又一個充滿著承諾的回答,米嬋娟睜大了眼,一股濃郁糾結的失落感盤上心頭,白靖月對她是這樣的好,這樣的溫柔,這樣無保留的溺愛。
而她呢?
一想起自己隱瞞的事實,她的臉禁不住地沉重下來。
* * *
白靖月一從上了飛機,就彷彿不在是待在幸福娘裡的那個總經理,他原本就俊美的儀態,多了一層高高在上的威嚴肅穆,那雙冷峻無情的雙眼,只有在看到米嬋娟時,才會露出那麼一絲溫柔寵溺的目光。
米嬋娟跟著他到了他口中所說的私人別墅,一棟依山傍海,佔地數千坪的豪華別墅,裡面要什麼有什麼,應有盡有的程度,簡直比六星級飯店還要誇張,更別提運動方面的設施,更是完美得叫米嬋娟目不暇給,可是面對著那高級的網球場、籃球場,甚至是小型賽車場跟新建的武術館,還有武術擂台,卻無法叫米嬋娟提起半點勁道。
第一天,白靖月陪著她逛遍別墅,已經注意到她逐漸沉重的神情,但夜晚她在床上的熱情,叫他暫時忘了她眼裡那揮之不去的陰影。
她的精神不振,白靖月都看在眼裡,可是他沒有開口問,也沒有試圖替她紓解。
第二天白天,他忙著安排約會,單獨去見幾位與他關係密切,說話舉足輕重的長老,好說服他們同意自己與米嬋娟的婚事,夜晚,他則叫了一流的廚師做菜,想陪她吃頓大餐,並告訴她關於明天去會見長老時,該注意的地方。
然而一開口,他卻無法像平日那樣的就事論事,反而是忍不住想先問問她今天一個人過得如何?
「怎麼樣?新的武術練習場還好用嗎?」
「嗯,還可以啦?」有氣無力的回答,米嬋娟百般無聊地戳著眼前的牛排,然後抬頭看著坐得好遠的白靖月,又低頭戳了下她一點都不想吃的牛排,然後輕聲歎口氣。
「怎麼了?東西不好吃嗎?還是我叫人再換個廚師……」
「不用了。」白靖月這兩天來,一直提供這種豪華物質享受的寵溺,這只會叫她沉重中更加煩躁,「我不想吃。」
猛地放下手裡的牛排刀,米嬋娟站起身,邊走向餐廳那豪華的象牙雕飾大門,邊揮手,「我要去睡了。」
頓了頓,她眼中是更不耐煩,一種被壓力逼到極點的光芒,「要是我還能記得房間在哪裡的話。」
「娟……」她的話叫白靖月皺起眉頭,柔聲喚她。
「不要叫我!」米嬋娟猛地回頭,晶眸裡竟忍不住濕潤,眼角映出珍珠般的淚光。
她討厭這種心裡快要溺斃的感覺,沉重的壓力一向不是她所習慣的,過去的她,輕易的就能用運動消除壓力,可是白靖月的行為、背景、身份,甚至他對她那種寵溺與包容,這一切的一切帶給她的沉重感受,已不再是光靠運動就能紓解的了。
「請你等等。」白靖月起身走近她。
那只為她而存在的擔憂,鎖緊一向淡然的劍眉。
他知道米嬋娟、整天都被人領著東晃西逛,無精打采的,別人給她的各種玩樂建議,她都不理睬,對他叫人搬來的華美衣物,她更是看也不看一眼,對一般女人寵溺的方式,顯然在她身上毫無用處,甚至連歐陽肆偷偷叫人設置的武術練習場,她也只打了一下,就毫無興趣。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一向大方開朗的她,如此凝重?難道真的只是那張她始終不願提的照片?抑或是……
又是一陣心被擰絞的痛感,也許她根本不在意他,對於他的強留,她只覺得痛苦。
「告訴我,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不愉快?」掙扎一會兒,白靖月無法對她眼角的淚光視而不見,該問的、該承認的,終究得面對。
米嬋娟站在那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凝睇著他。
「還是……你根本不想……」白靖月咬了咬牙,難以啟口的感覺還是他的第一次。
米嬋娟揚了下眉頭,困惑的眼裡閃著淚水跟好奇,一向優雅自得的白靖月,臉上怎會有如此為難的神情?
「不想什麼?」
「不想……不想跟我在一起?」掙扎著,白靖月終究是說出口。
一絲訝然閃過她的水眸,「我……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我沒有……我……啊——」說到一半,她不耐煩地大叫一聲。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豪華的餐廳中隱隱震出回音,白靖月詫然地看著她。
她突然一反眼中那委屈不盡的水亮眸光,反而充滿了不悅地瞪向他。
該死!要是再繼續瞞下去,心底那沉甸甸的重量會讓她的心破個缺口,該死的她本來就不是個會藏得住秘密的人,更何況是當她如此在意眼前這男人的一舉一動,在意他的心情的時候。
「你要聽實話嗎?」
她豁出去了,可是聽在白靖月的耳中,卻是另一種含意,難道她真打算跟他攤牌,打算離他而去?過去這一陣子的溫暖纏綿、情深意重,只是一場過眼雲煙?
「告訴你!」
米嬋娟看著白靖月臉上凝重的神情,漂亮晶燦的眼中是難得的嚴肅。
「我其實……一,我不習慣這種豪華的生活,我只是個小康人的命。」
一?白靖月看著她,不敢相信。
她打算拒絕自己的理由,還早就想好,可以分成一、二、三的重點?
「二,」米嬋娟故意忽略他神情上的轉變,她點醒兩人身份上的差異,叫他這麼無法接受嗎?但不論如何,她得一口氣說到底,因為她怕以後再也沒有這個勇氣。「我要告訴你,我絕對不想住在台灣以外的地方,因為這裡的廚師手藝,在我看來,都比不上台灣夜市的小吃。」
她打算為了口腹之慾甩掉他?白靖月那薄薄的唇角,有點慘然的微微勾起。
「三,我想借用你家廚房,煮頓我自己想吃的食物。」
該死!她還是有點提不起勇氣說關於照片的事情。
反身一轉,她朝傭人端菜來的方向走去,那裡應該有個廚房。
「四呢?」白靖月始終沒聽到關鍵,一堆不著邊際的理由,這算什麼?
「四……」
米嬋娟往前走,推開小門,穿過走道,白靖月跟在她身後,幾個端菜傭人訝異地看著他們。
「說。」
「四,我想你一定有很多人服侍……」她知道不說不行,她不可能瞞一輩子地跟在他身邊。
「嗯哼,然後呢?」
白靖月看著她推開廚房的門走進去,他也跟著進去,四個廚師愕然地看著兩人,他揮手示意所有人退開。
廚房裡霎時走得不剩半個,只剩他跟正在翻找大冰箱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