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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文擬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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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暗潮濕的地牢中,燕飛披頭散髮、遍體鱗傷的盤坐於囚室中的一角。

  若不是對莫雲兒的思念、一股想見她的衝動支持著他,普通人受到這麼嚴苛的酷刑,怕不早就昏厥過去幾百次,或直接雙腳一伸見閻王了。

  他極力維持神志的清醒,無論鞭子如何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烙鐵一次一次的留下痕跡,他把精神全部集中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境界,那個世界裡,只有他,和他的雲兒。

  自從他由朝陽堡偷偷跑出來,他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了。但即使是死,他也要向莫雲兒問清楚,她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他了?寧可嫁給君無敵也不願回到他身邊,她當初與他「至死不渝」的誓言,是否已經隨風飄散了?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會放她自由,一輩子不再出現她面前,就算日後痛楚椎心、生不如死,他也不會再來煩她,因為這是她要的。

  一陣吵鬧的聲音從囚室外面傳來,一群人的腳步聲就停在燕飛囚室的鐵欄杆前。

  「把他帶出來。」一個冷漠的女聲下了命令,接著是當琅噹啷的開鎖聲。

  燕飛聽到了這個令他魂牽夢縈的聲音,閉上的眼簾輕輕地動了一動。他很想睜開眼抬頭看看是不是他的雲兒來了,但是全身無力虛脫,他的身體根本不受控制。

  莫雲兒看見渾身狼狽、傷痕纍纍的燕飛,心中不捨到了極點。她此刻盈滿的心痛及難過,都令她想飛奔過去擁住他。

  她猜得出他來的目的,但這是何苦呢?為了一個不識好歹的莫雲兒,堂堂朝陽堡的二堡主卻跑來這個骯髒黑暗的地牢受人鞭笞凌辱,他原該是意氣風發的啊!

  看著獄卒粗手粗腳的把他搬出來,完全不顧慮他身上嚴重的傷痕,有些甚至還淌著血,莫雲兒氣得發抖,也忘了自己的身份,揚手便將獄卒揮到了牆上,那可憐的獄卒還搞不清楚狀況,頭昏腦漲的想著自己到底哪裡得罪她了。

  「你沒看到他傷成這個樣子嗎?這麼重手?教主說過不能讓他死,他的命可是比你們還重要,你們居然公然違抗教主的命令?」

  她不忍的望著燕飛,親自將他扶到鋪了軟墊的擔架上,真情流露的為他撫開黏在臉上的頭髮。

  見到門主越矩的舉動,所有在場的徒眾都傻了眼。雖說教主有令要留下這個囚犯的命,但是門主的行為未免……太親密了。

  「是誰將他打成這個樣子?」莫雲兒聲音之冰冷,將已經陰冷的地牢又罩上一層寒霜。

  「是……土紇門主交代的。」獄卒吞吞吐吐的回答。這個囚犯讓土紇門元氣大傷,土紇門主自然對他恨之入骨。

  好個土紇門主,居然犯到我頭上來。莫雲兒在心中牢牢記住這個人,他必須付出代價。

  就在莫雲兒指揮下屬將燕飛抬出去時,獄卒又遲疑的開口:「門主要將這個囚犯帶去哪裡?」

  「你管得著嗎?」她冷冷地直視他。

  「是……土紇門主交代,任何人要動這個囚犯都要先問他……」

  「放肆!」她厲聲質疑。「我是『任何人』嗎?」

  「可是……」獄卒嚇綠了臉。

  由於土紇門主的殘暴是出了名的,比起教主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這個水月門主倒沒傳出過什麼濫殺無辜的事,他私心覺得還是聽土紇門主的話比較不會死得那麼難看。但是今天這個水月門主好像也轉了性,氣勢比土紇門主還可怕……

  「教主要我帶他去試藥,土紇門那邊有什麼問題的話,叫他們來找我吧!」莫雲兒不想為難這個獄卒,語氣緩和了些。

  「是。」獄卒哪敢再說什麼,幸好這個水月門主還算明理,要是其它門的門主遇到了這種事,自己怕有十個頭也不夠砍的。

  真是屬下難為啊!

  第十章

  整整十天,燕飛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莫雲兒不讓任何人靠近他,說是試藥期間不容打擾。她每日仔細的為他換藥餵他吃食,甚至不避嫌的為他擦拭身子。她用了最好的藥來幫他恢復元氣、治療傷口,十天來,他精神及身體恢復狀況都很不錯,惟獨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這對莫雲兒來說,是一種無形的煎熬。他看她的眼神佈滿濃濃的悲哀,即使傷口再疼痛,他吭也不吭一聲,只是默默望著她。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就連莫雲兒幾次累了閉目養神,她也可以感覺到他一瞬也不瞬的目光。

  她常常回想到自己也曾在朝陽堡傷重臥床,當時就是燕飛三日未眠衣不解帶的照顧她。現在她深深體會到那時他的心情,不捨心痛、懊悔、憂慮、悲慼種種情感交織,全部一古腦兒悶在心裡,連呼吸都覺得不順暢。這是她自找的,傷害了他,更加傷害了她自己。

  「燕飛,吃藥了。」她硬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把碗端到他面前。他一直是個合作的病人,起碼不像她那麼彆扭,怕吃苦藥。

  燕飛面無表情的接過碗,仰頭將藥飲盡。這些日子,他覺得身體狀況漸漸好轉,已經和以前差不多了。幾天前他還只能躺在床上,現在已經可以起來健步如飛。莫雲兒的醫術確實不同凡響,只可惜卻誤入歧途。

  他觀察了她十天,也該是說清楚的時候了。

  「為什麼要嫁給君無敵?」他沒有看著她,怕自己忍不住做出傷害她的舉動。他不停說服自己接受莫雲兒要嫁給別人的事實,但每每在他努力的時候,她就突然出現在面前,輕而易舉摧毀他才砌好的脆弱心牆。

  等了十天,莫雲兒還是等到他問這個問題。原本他的沉默雖然刺傷了她,但她不會逼他開口,因為她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

  為了達成師父的遺命,她必須要進行某些計劃,而這些計劃很可能讓她一個不小心就送了命。他若是知道了,一定義無反顧的幫她,到時亦會威脅到他的性命,她能告訴他嗎?

  「我……」她真的不想編個理由騙他。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毫無矯飾,毫無防備,她不想連這一點都失去了。

  「他逼迫你?」燕飛大膽猜測,蹙眉估量著這個可能性。

  「沒有。」雖不能說完全沒有,但大部分也是她自願的。

  「那到底是為什麼?」他激動了起來。「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真的這麼恨我?寧可嫁給君無敵也不肯原諒我?」

  不!莫雲兒毫無章法的直搖頭,他怎能這麼誤解她。「我沒有!我沒有!不是你說的那樣。我求你不要再問我了,不要再逼我了。」

  見她如此失控,燕飛曉得無法再問下去了。他也許觸碰到了她的底限,再逼她她會崩潰的。

  她要和君無敵成婚已是既成事實了,就算他問出個所以然,又能改變什麼?她會因此回到他身邊嗎?燕飛忍住追問這門親事源由的衝動,換了一個方式問她。

  「你愛他嗎?」這是他最在意的事,當然對像指的是君無敵。

  「我這一生,只愛過一個男人。」莫雲兒冷靜下來,口氣悠遠像在緬懷什麼。

  「也許我曾氣他、曾怨他,但我從沒恨過他。我即將另嫁他人,不想成為他的羈絆。可是我希望他知道,我一生的愛已經用盡,沒有一絲能再分給別人了。」

  她說的人是誰,燕飛沒有聽不出來的道理。他多麼感動,到了這個時候,她心中仍然只有他一人。

  蒼天何其有極,讓他們相愛至深卻又無法相守。滿滿的悔意攫取住他,他只因當初一念之差沒有立刻信任她,就導致兩人現在要面臨分離。這一點都不公平!一點都不!他甚至沒有贖罪的機會不是嗎?為什麼一次的錯誤卻要付出這個令他悔恨終生的代價?

  他無言的上前擁抱她,用他所有的愛和包容環繞她。在她堅強的外表下是那麼無助,而他這個階下之囚卻什麼也幫不了她。

  「我們逃吧!」如果她願意,他可以放下所有,兩人一起亡命天涯到一個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逃不了的。」莫雲兒也用她的雙手抱著他,螓首埋在他胸前,懷念著他的氣息。「你有你的責任,我有我的任務。你很清楚我們都不可能那麼自私,說走就走。」

  她說的是事實,燕飛啞口無言。兩人就這麼擁抱著,多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什麼海枯石欄、地老天荒,也及不上這既甜蜜又痛苦的瞬間。

  ※  ※  ※

  燕飛和莫雲兒好像回到朝陽堡內的生活,他們每日依偎在一起,耳鬢廝磨、濃情蜜意,好像要趁這個短暫相聚的時光燃燒完所有的愛戀一般。他們不再提起那些殺風景的事,也沒有人來打擾他們的相處,這樣的日子表面其樂融融,背地裡兩人背負的卻都是抑鬱惆倀。

  這個晚上的莫雲兒非常奇怪,數度欲言又止。通常最遲戌時一到,她就會與燕飛道別,回到自己的房間。但今晚都已亥時不止了,她仍掛著一抹盈盈淺笑坐在燭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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