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見過莫雲兒的笑,這種千嬌百媚的姿態,即使是黑鷹冷硬的心也不免蕩漾了下。迷亂中正想上前時,忽然想到她是個使毒的高手,神志一明反而匆匆地退後幾步。
「不敢嗎?」她又恢復嚴厲的神色。「那就快滾,免得浪費我的藥!」
她的藥!黑鷹流了一滴冷汗,他就知道有詐。可是他又不敢靠近床,上頭看起來也好像真的沒人,或許那人已經走了。
這次就放過你!他暗地冷哼一聲,忿怒的轉身離去。
一刻鐘後,莫雲兒才讓燕飛從棉被裡出來。因為依黑鷹深沉的心機,他一定會守在門外好一會兒。
※ ※ ※
明白已經安全了,燕飛賴在床上不肯起來。他甚至把莫雲兒也按在床上與他相對,低聲笑道:「我們好像一對偷情的小情人。」
朝陽堡二堡主與五行教水月門主偷情?一想到這個,燕飛便覺一陣好笑。
「誰與你偷情了!」莫雲兒飛紅了臉坐起來,他總有辦法讓她感到羞赧。
「你方纔還把我壓倒在床上呢!」燕飛點了點她的鼻。「這可是你頭一次這麼主動。」
「你……我是情勢所逼,你也看到了!」她嗔目瞪他一眼,拉開他環住她腰上的手。
燕飛覺得她羞澀的樣子有趣極了,也可愛極了。破壞她的冷靜讓他很有成就感,她鮮少這麼羞答答的,即使還在生氣也別有韻致。
「你不希望我被他發現,為什麼?」燕飛又把她拉回身邊,他必須突破她的心防,進一步逼問她:「把我抓了,不是立了大功嗎?」
「我……我是怕你影響我門主的地位。」她連說個謊都這麼笨拙。
這根本不成理由。燕飛微微一笑。他再遠她一句:「你剛才還叫那個人過來床上呢!不怕我醋火中燒?」
莫雲兒終於領悟他在逗著她玩,一氣之下用力推開他:「我管你呢!無賴!」
無賴?這倒是首次聽到有人這麼稱呼他。燕飛心裡也承認自己現在的行為的確非常輕薄,不過為了接近她、令她回頭,他可以使盡所有不入流的伎倆。
今夜就到此為止吧!他想,他已經掌握她的行蹤了,隨時可再見到她,不必急於一時。可是對於她現在的身份他還是耿耿於懷,終於脫口問道:「雲兒,你為什麼要加入魔教?」
心中警戒突起,莫雲兒表情一變:「和你沒關係。」這也是事實,她是為了師父的遺命。
「離開那裡,雲兒。」他一反剛才戲謔的態度,正經的勸誡她:「你不適合那裡。」
「我該在哪裡不需要你來告訴我。」口氣冷到了極點。
燕飛不敢再說下去,怕她又縮回自我保護我的傘下,那他今晚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好,我不說,你放輕鬆點。」
他閒情逸致的倚在床柱上,悠悠地轉丁話題:「這三個月我跑遍大江南北,逢人便打聽你的消息,最後聽說你入了五行教,還當上水月門門主,你知道我第一個反應是什麼嗎?」
莫雲兒只是默默地瞅著他,等著接下來的話。
燕飛自嘲的一笑:「是自責。我非常自責,我總認為你是為了報復我的不信任而投身於朝陽堡的死對頭。」
「你太高看自己了。」憶及他的不信任,她一把火又升上來。「我已經說過了,我為什麼加入五行教和你沒關係!」
「我會等到你願意告訴我的那一天。」他歎息著站起身來,像是給她承諾。「無論多久,我會等你回頭的。」
若是以前的莫雲兒,面對這樣深情的告白,可能立刻就軟化了。不過今非皆比,她不想再嘗一次心碎的滋味,何況她在五行教還有重要任務。
她吹熄獨火,走到窗邊打開窗門,接著轉身走回床鋪,逐容之意甚濃。
燕飛有些遺憾今夜只能與她如此短暫的會面,但是鄰間有個虎視耽耽的黑鷹,他確實不方便繼續留下來。
「記著我今夜的話,雲兒。我們會再見面的。」語畢縱身而出,還體貼的為她關上窗門。
※ ※ ※
時間比預訂的要快了將近半個月,白玉馬車已到了長沙,如今這輛馬車正立於江水樓雅致的莊園前。
莫雲兒自從那日在宜州與燕飛一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他臨走之前還信誓且旦的說會再與她見面,結果卻無影無蹤。她雖然強裝不在乎,但內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悵然若失。
現在江水樓就在眼前了,她打起精神準備迎接下一場硬仗。
「黑鷹,投帖。」
聽到莫雲兒的命令,黑鷹拋蹬下馬,正準備去敲那扇精緻的紅木門時,門自動打開了。
他皺眉的看著一個青衣老頭子將門大開,連接中堂的通道兩旁站滿低頭拱手的僕役。最末端立著兩個人,分別是一個身材矮小精瘦,雙眼炯炯有神的中年人及一個俊逸非凡,氣度雍容的年青男子。
黑鷹心中很是訝異,想不到江水樓會擺出這種排場,他們已經針對己方人馬的到來做了萬全的準備。遠處兩人他全部識得,因為那兩人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其中的中年人自然就是樓主萬盛年,而旁邊的年青男子才是叫黑鷹陡然升高提防之意的主因——他是朝陽堡二堡主燕飛。
莫雲兒在車內並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但她察覺到氣氛相當的詭異。她微微掀開馬車的窗簾,看到江水樓擺出的陣仗,嘴角一陣冷笑。直到目光移至門內的萬盛年和燕飛,她怎麼笑也笑不出來了。
「雲兒,我們會再見面的。」思及他那夜留下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她早該想到他神通廣大,早就在江水樓守株待兔了。
她默默放下窗簾,思寸著下一步該怎麼做,這時外頭的黑鷹出聲了:
「萬盛年,五行教水月門主特來投帖拜莊。」直呼名諱,語氣十分囂張。
「久候大駕,門王光臨令寒舍蓬畢生輝。」萬盛年也不是省油的燈,故意挖苦了他一句。「只是小廟容不了大神,老夫怕陋居放不下那輛名貴的馬車啊。」
黑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萬盛年的話教他不知該進還是該退。他本想給他個下馬威,結果還沒進門就似乎被對方一句淡淡的客氣話擋在門外。
「黑鷹,不得無禮。」莫雲兒隔著窗簾聽得一清二楚。「萬樓主,敝教屬下多有得罪,請樓主見諒。此次前來實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冒昧進府一談?」
萬盛年先前已從燕飛處知道莫雲兒的來歷,對於女兒的救命恩人,他口氣緩和下來:「不敢。寒舍早已備好酒菜迎接貴客,門主請。」
莫雲兒被黑鷹迎下馬車,淡淡地看了萬盛年及燕飛一眼,蓮步輕移至江水樓門口。
兩旁的僕役雖然低著頭,但是在驚鴻一瞥後都拼了命的擠眉弄眼想再看一眼莫雲兒。即使曾聽過燕飛的形容,老成持重的萬盛年仍不免訝異於莫雲兒的美貌。
「門主國色天香,世間少有,在下見識了。」他大方的稱讚。
「不敢當,門主謬讚了。」莫雲兒沒有太大的欣喜,這種話她聽多了。
「好了,大家也別你謙我讓的,先進屋去再說吧。」燕飛故意表現出和莫雲兒不甚熟稔的樣子,暗地裡偷偷朝她一眨眼,笑著與眾人入內。
※ ※ ※
席間除了萬盛年、燕飛及莫雲兒外,還有萬夫人、萬茗秀在場。黑鷹基於身份關係只能站在莫雲兒身後。
由於燕飛都和江水樓的人套好招了,所以萬茗秀也裝作不認識莫雲兒的樣子,這讓莫雲兒鬆了口氣,不必再煞費心思去向黑鷹掩飾。
「不知門主此次大費周章的前來江水樓,有什麼指教?」萬盛年連寒暄勸菜的話都省了,直接切入重心。
「是這樣的。」莫雲兒也不拐彎抹角,直道明來意:「本教希望樓主能出讓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聽說貴樓有百年不遇的珍品『靈犀角』一隻。」
「是有這麼一樣東西。」萬盛年有些疑惑。「靈犀角的確是稀有之物,不過貴教的擺設隨便一樣應該就比靈犀角珍貴數倍,不知門主指定要此物有何用處。」
「我們自有打算,只問萬樓主意下如何?」
」這……實不相瞞,這只犀角在寒舍也有數十年歷史,是先代相傳下來之物,所以……」也就是沒那麼容易。
「無所謂,不急於一時。」莫雲兒有把握能讓萬盛年雙手奉上。
「哎呀!」萬夫人突然輕叫一聲,佯怒的對萬盛年道:「客人都還沒用菜呢,怎麼淨談些令人食不下嚥的話題。」
「是啊,是啊。」萬茗秀幫著腔。「莫……門主,這些都是湖廣有名的佳餚,請品嚐看看吧。」
只見默不作聲的燕飛將一隻剝好殼的河蝦放到莫雲兒碗裡,這是以前在朝陽堡時兩人相處時常見的情景。莫雲兒見狀也想起那段往事,當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得訕訕地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