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身子一顫,頭差點滑下手腕撞到桌面。他不可置後的張開眼朝床上看去,三步並作兩步的奔至床沿。
「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很不舒服?你已經睡了三天了。」他連珠炮似的說話方式,深深表達出暗藏的不安。
「我好熱……」莫雲兒呢喃,眼神迷離的看著燕飛,一手軟軟地往襟上無意識拉扯著,露出頸間一大片雪白的春光。
「雲兒……別……」燕飛手忙腳亂的制止她。為了不碰到她雪白的肌膚,他想抓住她的手也不是,不抓住也不是。若是她再這麼拉下去,三天沒睡的他很可能因為血氣上衝而昏倒。
雖然他心裡也有一點不想阻止她。
「水……」莫雲兒根本使不上力,手的動作自然也停止了。她直覺的說出自己的需求,又熱又渴像在大漠裡似的。
她飢渴的模樣讓燕飛暗罵自己的糊塗,快步走到桌邊倒了杯茶給她。他小心翼翼的將她由床上扶起,一手攬著她,一手餵她喝水。
「慢慢來。」燕飛一口一口的餵她,謹慎的程度好像她是什麼珍寶。
莫雲兒看著他對自己呵護備至,心裡大受感動。身為朝陽堡二堡主,什麼時候服侍過人呢?如今為了她這個小女子,紆尊降貴的任憑差遣,一邊還要為她的傷勢擔驚受怕的,足見她在他心中的份量。
燕飛協助她喝完水,想讓她躺回床上時,卻被她阻止了。
「不,不要躺著。我要你抱著我。」莫雲兒覺得舒服多了,此刻只想依賴在他懷中。一個人孤獨的日子她過怕了,現在身邊有他,她要好好把握兩人相依偎的時光。
緊摟她的身子,燕飛感到心頭一暖。兩個人的距離如此相近,他喜歡她退去堅強的偽裝後,如小貓兒般的柔順。
「這是哪兒?」她靠在他胸前柔聲問道。
「我房間。」
他順勢將頭埋在她頸窩,吸取她敞開的襟口傳出的迷人香氣,語聲含糊的回答:「你當時昏了過去,我一時情急就把你抱到這兒來了。」
「我昏了多久?」
「三天。」
「那魔教……」
「退去了。」
「燕霞她……」
「在房裡。」
燕飛用唇堵住了她下面的活,怎麼一個大病初醒的人可以有這麼多問題?他細細品嚐她的氣味,不能克制的發洩他的情感。只是這次只有一下子,他很快就結束這次的親密,畢竟她現在還很虛弱。
「好痛。」莫雲兒微微掙扎。
「怎麼了?」燕飛緊張的端詳她。「哪裡不舒服?」
「你的鬍渣,扎得我好痛。」她的笑容微微蕩漾開來。
搖頭苦笑,燕飛想她怎麼也頑皮起來了。「我衣不解帶、日夜不分的在這兒照顧你,難免儀容不整,盼的還不就是你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的確是你!她閉上眼睛攤在他懷裡,體會他的溫柔。
叩!叩!一陣輕柔的敲門聲傳來。
「二堡主?」聲音宛轉甜美,是翡翠。這三天都是她在照料著他們兩人,也真辛苦她了。
「進來。」燕飛放開莫雲兒,讓她躺回床鋪。
鵝黃色的身影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和幾式點心。翡翠愁眉苦臉的將托盤放下,輕聲勸著燕飛:
「莫姑娘該吃藥了。二堡主您也吃點東西吧,這幾天您都沒吃什麼,堡主和三小姐很是擔心呢!」
她自言自語說著,一邊轉身察看床鋪上的莫雲兒。這幾天二堡主不眠不休的待在房間看顧莫雲兒的事,已經成為近日堡內最大的消息,人們興致勃勃討論的程度,比前幾日大勝魔教的事還要頻繁。
莫姑娘醒了?翡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的眨了眨。她呆愣一下,接著結巴道:「莫……莫姑娘……你……」她情緒激動,張口結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翡翠?」燕飛試著喚回她的理智。
「呃,二堡主,我一時反應不過來,莫姑娘終於醒了。」翡翠也展開了三日來難得的笑顏,雖然帶了點尷尬。
「我立刻去通知堡主。」
「等一下,先為雲兒準備點粥來,她三日未進食了。」
「是。嗯……我再幫莫姑娘打盆溫水來擦擦臉。」不愧是朝陽堡數一數二伶俐的丫環,想得就是比別人徹底些。
「那就麻煩你了。」燕飛衷心感謝。
為莫雲兒的事操勞了三天,現在得到一句二堡主體恤的話,翡翠覺得一切都值得了,自己真是跟了個好主子。
她一邊想,一邊腳步輕盈的準備去了。
「雲兒,該喝藥了。」燕飛將桌上的藥拿了起來,坐在床沿再度將她扶起。藥看得出來剛煎好,還冒著煙呢!
莫雲兒皺著眉頭盯著那碗黑糊糊的東西。同樣身懷醫術,光聞味道就知道絕對很苦,她一點也不想碰到那個碗。誰說大夫就不能怕吃藥呢?
「不要。」偏過頭,她偶爾也會使使性子。
「為什麼?」燕飛深感疑惑,她不是個大夫嗎?怎麼連藥到病除這麼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難道你是怕苦?你又不是第一次喝了,先前你喝藥的時候沒有什麼不適的反應啊?」他真的想不透她為什麼不肯喝藥。
「我之前喝過?怎麼可能?」她發誓絕沒喝過那碗鬼東西,何況之前她一直是昏迷的。
「嗯,是我餵你的。」他鄭重的點點頭。
「你餵我?怎麼喂?」
「就像這樣。」燕飛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接著以唇就唇的將湯藥哺進她的嘴裡。吞下這一口,莫雲兒也已經滿臉通紅了。她不敢想像,難道這三天他都是以這種方式餵她吃藥?
而且,真的很苦。
「還要繼續喂嗎?」他得意一笑。「因為在你昏迷的時候,直接將藥倒進嘴裡你也喝不下,我只好用這個方式。」
橫飛了他一眼,莫雲兒一把搶過碗,不甘不願的喝得點滴不剩。
「你呀!」真的很彆扭。洞悉她的想法,燕飛縱容的拭去她唇邊的藥漬。
※ ※ ※
半個月之後,莫雲兒身體大有起色,也早就搬回原本位置偏僻的住處。她不顧安危保護燕霞的事,還有製藥協助朝陽堡大敗魔教的事,都像則傳奇般在堡內口耳相傳。連帶原本被認為不懷好意心機深沉的印象也有漸漸轉化的趨勢。
只是她冷漠自矜的態度並未因大病一場而改變,對待眾人仍如以前般淡漠如水。這就像在她天仙化人的外貌上蒙了一層神秘面紗,人人都想接近她、與她攀談,卻人人都望之卻步,連負責伺侯她的翡翠都摸不清楚她的脾氣及好惡。
這天,翡翠端了湯藥到莫雲兒房裡。
「又要喝?」莫雲兒實在怕了那味道。她的身體她很清楚,雖然虛弱了點,少喝一碗藥也沒什麼影響。
「是二堡主交代的。」
「那你放著吧。」只好等一下再偷偷倒掉。
「可是……二堡主要我看著莫姑娘喝完。」翡翠有些遲疑道。
唉!燕飛老是用這招。莫雲兒心理直嘀咕,是不是他故意叫人把藥多送幾次,懲罰她霸佔他房間,讓他三天沒得好睡。
然而心裡罵歸罵,她是不會為難翡翠的。率性的端起碗,閉著氣、皺著眉,一口氣就將藥喝完。
這樣你可以交差了吧?莫雲兒無言盯著翡翠。
「那我先下去了。」翡翠靦腆一笑,收拾後快步離開。
走在通往廚房的綠蔭道上,翡翠沒心情觀賞四周花木扶疏的典雅景致,就是平常最愛的芍葯花開得滿園,她也懶得瞧一眼。
在服侍莫雲兒這件事上,她一直覺得她是個失敗的丫環,干日最被堡裡稱道、最聰慧靈巧的她,居然連主兒的喜好都不知道。她常在思考,不知道莫雲兒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樣的簪子?喜歡什麼花樣的布匹?
她惟一確定的,是莫雲兒常著月牙色的衣服,可是是因為她真的偏好那種顏色呢,還是她只有那種顏色的衣服?
其實莫雲兒可說是最好伺候的人。她從不指揮、差遣底下人,頭髮自己梳,衣服自己穿,脂粉不施,也沒什麼架子。不過,就是這種疏遠的態度讓翡翠感到挫敗,她們主僕二人一天交談的話可能不超過十句。
略帶沮喪的到了廚房,翡翠被眼前的一陣混亂嚇了一跳。
「怎麼了?」她急急忙忙趨前問道。
負責堡裡蔬果採買的劉大嬸臉色蒼白,撫著肚子倒在地上,疼痛不堪的樣子。
而其他廚房裡管事和打雜的全圍在一旁不知所措,瞪著眼睛乾著急。
「翡翠,劉大嬸不知道怎麼了,從早上就不太對勁。剛才突然大喊了一聲就倒了下來,把我們嚇壞了。」一名小廝揮汗如雨的描述。
「怎麼不叫大夫呢?還有,怎麼沒人把劉大嬸抬回房?」翡翠著急的跺腳。她知道今天文秋齡和堡主、二堡主都出堡了,只能到山下去請大夫。
「去請了,去請了。」圍觀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搶著說話。「伙夫們也全都去抬擔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