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高跟鞋怎麼跑得動?!跑沒幾步,其中一個女人仿拂下定決心似的,脫下自己的高跟鞋,乾脆赤腳跑了起來。
禾翰飛還是沒吭聲,但眼底倒是閃過一絲讚許的眼光。
十圈結束時,除了一直窩在集合場上不動的十來個人外,剩下的七十幾人全都累得慘兮兮。畢竟他們身上所穿的衣服,可不是為了運動而設計的。
也是直到這時,禾翰飛終於懶懶地開口——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此言一出,引起了底下一陣騷動。說句實在話,他又沒先自我介紹,他們怎麼可能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我是誰嗎?」禾翰飛仍是平淡,但說出的話倒是刺人得很。「既然不知道我是誰,那你們剛剛幹嗎去跑那十圈的操場?」
聞一言,眾人的臉色大變,麗那些因劇烈運動的臉龐,更是倏地蒼白。
這男人說得沒錯,他們既然不曉得他是什麼人,又為什麼要聽他的話,呆呆去跑那十圈操場?!
「剛剛那十圈,就當做是我給各位的見面禮。我是教官,未來這一年裡,你們歸我管,因為我的訓練,絕對是嚴格且不近人情的,所以想退出的人,隨時都可以退出,不必跟我說任何理由,接下來,助教會帶你們去寢室。三十分鐘後換上運動服,就在這裡集合,逾時不候。」
說罷,禾翰飛乾脆退場,讓助教把眾人整好隊,帶往寢室方向。
古映嵐拎著隨身行李,隨著隊伍的行進,往百來公尺外的一棟平房建築走去,即使已經離集合場好一段距離了,但古映嵐仍是難以置信,剛剛那個冷酷的人,居然就是她的阿飛哥哥?!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一切,那身著黑衣勁裝的冷面教官,跟她和善可親的阿飛哥哥,竟是同一個人。
從頭到尾,他的視線只是輕輕掃過她一眼,而後就再也沒看向她了,讓古映嵐實在懷疑,阿飛哥哥究竟看到自己了沒?
而那冷淡的口吻、明顯帶著嘲諷的語氣,更是古映嵐從未見過的一面。
她好像來到一個很了不得的地方了……
※ ※ ※
事實證明,古映嵐見到了更多她所不認識的禾翰飛。
在訓練中心裡,沒有她的阿飛哥哥,有的,是一個被稱為教官的冷酷男子。
教官沒有姓,更沒有名,所有人都喊他「教官」,彷彿這就是他的本名。
事實上,也沒人敢問教官到底叫什麼名字,更沒人敢跟他亂哈啦,因為多數人被他冷酷如冰的眼神一掃,就只能啞口無言地乾瞪大眼,別說是跟他說話了,連一對一站在他眼前超過三秒鐘,都需要極大勇氣。
古映嵐開始懷疑,她的阿飛哥哥是否有雙重人格?
要不,那個疼她疼人心坎裡的阿飛哥哥,怎麼會在工作時,就搖身一變,成了那個不但嚇人,根本是恐怖至極的教官呢?!
他的訓練就如他第——天時所說的,是嚴格且不近人情的。
每日,除了大量以培養體力為主的訓練之外,還得抽出固定的時間,學習各類資訊,從急救訓練、野外求生,到現場環境的判斷……而依照課程的不同,也會有各種專業教師前來講課,最重要的是,這些課程都不是能讓人打瞌睡的那種……
不但得勞動,還得拚命動腦,古映嵐覺得自己簡直快累垮了。
為期一年的訓練,至今也才過了兩個禮拜,就已經有幾個人萌生退意,但因為沒個人帶頭,所以那幾個想溜的人,才勉強繼續待下。
古映嵐知道,他們再撐也擋不了幾天的。
而古映嵐也覺得自己快到了極限,但她怎麼也不肯就此放棄,她好不容易才能考進迅雷保全,而阿飛哥哥又會每天出現在自己眼前,像這樣的好事,可是從阿飛哥哥當兵後,就再也沒發生過的。
再者,一旦她放棄了,以後就沒資格再纏著他不放,所以,古映嵐不管是死撐還是活撐,也非得繼續撐下去不可。
沒關係的,現在只要再辛苦一陣子,等身體習慣了這樣的體力勞動,之後就會輕鬆許多。古映嵐不斷自我鼓舞,因為她知道突來的體力勞動,短期會使人感到加倍的疲累,但習慣之後也就沒事了。
這是她加人體操隊後,最大的心得。
正式演出時的體操表演看起來既優雅又流暢,但有誰能真正瞭解,在那些完美動作的背後,是用多少次的失敗堆疊出來的?!
那看似輕鬆流暢的動作,更是極耗體力的,所以古映嵐在高中時加入體操隊的那段時間,著實吃了不少苦頭,因為那時所需耗費的體力,絕對比她國中時在羽球隊的練習更加耗神費力。
古映嵐從沒像這一刻般,如此感念自己以前為了鍛煉身體,而加入羽球隊及後來的體操隊,因為若沒有那時的鍛煉,她現在可能連一個禮拜都擋不下去。
但那時候打的底,讓她有足夠的毅力繼續撐下去,她不斷告訴自己,最艱難的部分,很快就會過去的。
每日——每日——在日間龐大的訓練下,他們被搾乾了所有體力,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沒有時間去懷疑,明日又會有什麼樣的可怕訓練,正等著他們,每晚幾乎是頭一沾枕,就會直接跌入夢鄉。
可不知怎的,今晚,古映嵐莫名地睡不著覺,身旁的微微鼾聲,顯示其他人睡得極熟,平日她也如同其他人,早就跌入夢鄉,爬不起身。
翻來覆去幾回後,古映嵐終於放棄入睡的念頭,抓了件擋風的薄外套,輕手輕腳地走出寢室。
雖然迅雷保全並未限制女性保鏢,再加上想當保鏢的女子仍是少數中的少數,但即便如此,這個訓練中心依然細心地,區隔出男性寢室、及女性寢室,且盥洗區域也明顯地隔開,讓彼此都保有一部分的隱私權。
許是因為訓練中心位在荒山野嶺當中,再加上少有光管的緣故,所以這兒的夜空特別美麗,只可惜,之前古映嵐都被訓練搾乾了所有體力,所以無心欣賞夜空的美麗,但現在,她不由得為這動人的一刻,而屏住了呼吸。
皎白的明月高掛天際,點點星子則綴在黑絨般的夜幕之上,一閃一閃地,看起來彷彿是在對她眨眼睛。徐徐的涼風吹來,她稍稍抓緊身上的外套,但這點溫度,還不至於讓古映嵐縮回溫暖的被窩裡。
因為常年住在都市的關係,所以這眼前難得的美景,更教古映嵐無法抗拒,她輕輕踩著小碎步,一小步、一小步地離開寢室的範圍。
在不知不覺中,寢室的燈光離她越來越遠,而就在此時,一隻大掌倏地拉住了她,再使力一扯,她便直直撞入一堵堅實的胸膛裡——
她一驚,因為不知對方到底是什麼人,嚇得古映嵐差點放聲大叫。
「你在搞什麼花樣?!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夜遊會很好玩嗎?」
男中音近乎咬牙切齒地道,聞聲,古映嵐原本狂跳不已的心臟,總算稍稍平穩下來。再加上男子手裡的手電筒照出來人的面貌,她更是完全安下心來。
「阿飛哥哥,你嚇了我一跳。」古映嵐撒嬌似的抱怨道,幾乎忘了他現在是教官,而她則是他的學生。
「到底是誰嚇誰。」禾翰飛咕噥一聲,卻沒讓她把話聽真切。
「什麼?」
「沒什麼。」發現自己還抱住她時,禾翰飛快快地推開她,沒讓兩人再像個連體嬰似的緊靠不放。「你跑到這裡做什麼?」他問,口氣有點凶。
突然被推開的失落感,讓古映嵐的心情有些低落,再加上禾翰飛的口氣不佳,讓她也有此一快快不快。
「看星星。」可不高興歸不高興,古映嵐還是乖乖答道。沒辦法,誰教他是她的阿飛哥哥呢……
不過,今晚她的阿飛哥哥似乎又回來了,他不再像白天一樣,是那個一板一眼的教官,而是回復為她最喜歡的阿飛哥哥。
這個小小發現,讓古映嵐心底偷偷高興了下。
「看星星?!」微微上揚的尾聲,說明了禾翰飛的不信。
「是真的嘛!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星空又這麼燦爛。」古映嵐要他看天空,親眼見證夜空的美好。
「哼嗯。」但他只是輕哼了聲,同樣的夜空看了也有三年多,信實在很難認同今晚的夜空有美到讓人有覺不睡,反而出來逛大街。
「阿飛哥哥,你也睡不著覺嗎?否則為什麼也跑出來了?」她問,向來仰頭看他的圓亮大眼,在滿夭星斗的照耀下,她的眼竟像是承載了一整個星空。
「我……」詭異地發現自己開始口乾舌燥,禾翰飛又嚥了兩口口水後,這才開口說道:「我只是例行性的巡夜,沒想到就看到一個小笨蛋,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居然一直走,一直走,連我喊她都沒聽到。」
「真的嗎?」古映嵐好生訝異,沒想到她會入迷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