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公司裡的人覺得辭掉她是明智的事,藍可燦背對人群,悄悄地把那些雜物放進紙箱裡。
「你的動作還真快耶!」陳其生從後頭拍拍她的肩,嚇得她差點跳起來。
「當然啦,這種事不快哪行?省得被人說我死皮賴臉。」她回頭狠狠地投給他一個白眼,發現陳其生笑得十分友善。「你幹嘛衝著我猛笑?喔--我懂了,你是不是有點捨不得我了?」
「是啊,是啊。」他趕緊點頭。「希望你以後能常常回來這個部門關照、關照,呵呵。」
「認識你那麼多年,我還真不曉得你那麼會說風涼話耶!」看他笑得諂媚,藍可燦突然不氣了。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動物吧,待了這麼多年終究也會有些不捨,她擺擺手說道。「算了,算了,如果有機會的話啦,說真的,我也不是很想走。」
陳其生嚇一跳,總覺得她變了,變得真誠了。從前的她八面玲瓏,做事知分寸懂進退,可總是讓人摸不透她在想什麼,和她相處有種莫名的距離感,現在她的口無遮攔卻讓人覺得爽快,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我收好東西了。」她回頭對著發楞的陳其生笑著,笑裡有盡釋前嫌的味道。「我想跟公司裡的同事告別一下好嗎?」
告別?!太嚴重了吧?只不過換個辦公室而已,還是在同一楝大樓裡啊。「好啊,你高興就好。」現在的藍可燦可不是他陳其生得罪得起的。
她想趁自己只能說真心話的機會,把心裡所有的話一語道盡,從前的她怕傷人,很多話該說卻沒說,遇到邢徹之後,突然讓她有所頓悟,她不想再當那樣的人了。
「阿雅。」她敲敲她的桌面,那顆蓬蓬頭抬也沒抬。
「唉,你還在生我的氣是吧?我不怪你,是我的嘴賤,我並不奢望你會原諒我,但有些話我想趁現在告訴你。」
「什麼事?」她還是沒抬頭。其實聽到藍可燦誠懇的聲音後,她早就不氣了,只是不知該怎麼面對她。
「說真的,你沒什麼不好,就是有點笨……」唉,她的真心話就不能婉轉些嗎?
笨?阿雅的頭終於抬起來,眼神中夾帶著憤怒。她實在不該理她的,都怪自己心太軟。
被瞪也是預料中事,藍可燦早就學會不在意。
「其實如果那天你就這麼跟那個男人走了,也不干我的事,畢竟人都是要上當後才會學乖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傷,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的。」
阿雅低下頭沒說話,喉頭竟有些哽咽,她誤會可燦了。其責她傷心的不是藍可燦那天說的那些過分的話,只是懷疑她並沒有把她當成朋友,如此而已。
「你要好好珍惜自己,以你單純又天真的個性,一定可以遇到真心愛你的男人的。」
藍可燦鼻頭微酸,她知道自己又想到了誰,講完了最後一句話,她掉頭就走,就怕此時翻湧的情緒又要讓她失態。
不理會後頭竊竊私語的聲音,至少她終於做了該做的事、說了該說的話,心裡很舒坦。
回到自己熟悉的辦公桌,在這裡她經歷了好幾個寒暑,逝去了多少的青春,而如今又得到了什麼?
報應,這都是她的報應。如果能重來一次,她會更珍惜所有,更真誠地對待每一個她所認識的人,這樣至少不會在傷心時沒半個人可以訴說,連要離開了,也沒看到半個人臉上出現捨不得的表情。
她抱起紙箱,不敢回頭,仍昂首闊步地往外走,但是要走去哪裡呢?她真的不曉得。
迎面而來的是花嬌,她假裝沒看見藍可燦,擦身而過時偷偷地瞄了她一眼。
「花嬌。」藍可燦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來,在雙肩擦過剎那,她想到自己從沒真心地對花嬌說過一聲感謝,其實她真的幫了她很多忙。「謝謝你。」
不理她,她是騙人的。花嬌拚命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回頭。
可惡,她從來沒有覺得藍可燦這麼真誠過。忍不住偷偷回首,發現早已人去樓空,突然花嬌十分懊悔,為什麼自已不能坦率點?其實……其實她早就原諒她了啊!
而藍可燦慢慢地走著,感覺手上的紙箱愈來愈沉重,就像她的心情一樣。剛好走到她平時偷抽煙的樓梯間,決定停下來休息一下。
箱子一放下,她從包包裡掏出煙盒、打火機,點燃香煙後反而沒有吞雲吐霧的心情。
唉,好累,總覺得身心都很疲倦,曾說過一根煙好過於一個男人,想抽的時候隨時到7─11就買得到,不像男人,總是在她最想看到他時偏偏消失無蹤。
是啊,她是這麼說過,而且就為了這個理由她一直沒有動力去戒煙。可是現在她卻只想要那個不能隨時在她身邊的男人。她沮喪地趴在自己的膝蓋上,無力感席捲而來,令她倍感脆弱。
「你怎麼了?」突然有只溫暖的大手搭在她的肩上。
男人的聲音?她嚇了一跳,想把煙捻熄卻已經來不及了,她從來沒讓公司的任何一個人知道她有這個不良習性的!
「干你什麼事?」嗤的一聲,她望向來人,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哇塞!這男人帥耶,她最近是走了什麼狗屎運,老是碰到長得那麼好看的男人。
「是不干我的事,」他笑起來很靦腆,但溫和的眼神卻很誠摯。「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很傷心。」
煙還尷尬地在手上燃著,她瞧了瞧自己挾著根煙的手指,再看向他認真的微紅臉龐,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男人是喜歡她的,而且好像對她很熟悉似的,不然也不會知道她人在這裡。
這樓梯間除非大樓失火,或是電梯突然壞掉才會有人走動,平常只有她會在這裡出現。
「我是很傷心。」被公司炒魷魚了,又發現所有人離她遠去,摸不清喜歡的人在想些什麼,只有這個陌生又好看的男子願意走近她。
「為什麼要傷心?」他問著,眸子裡仍是那溫和的笑。
「你又幫不上我什麼忙,問這麼多幹什麼?你要泡我啊?」奇怪,她對帥哥一向過目不忘,非常肯定自己不認識眼前這傢伙,可是為什麼總對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我……」他欲言又止,看見她織指上的煙蒂掉落,他好心地提醒她。「你可以抽呀,我不介意的,因為抽煙並不會影響到你的氣質,我也不會因為這樣而改變對你的觀感。」
「我沒有什麼氣質可言的,以前也許有,但現在沒有了。」她將煙盒遞給他。「喏,你抽嗎?」
他笑著婉拒。「不用了,謝謝。」
他手腕上的晶光閃爍瞬間奪走魄的三魂六魄,藍可燦又倒抽一口氣。「你這是……伯……伯爵表,沒錯吧?」
她最愛的伯爵表!只因為表面上的碎鑽都是真的,最重要的是這表很貴,會戴這種表的人一定是上流人士,不只有錢,還很有品味。
「你很喜歡?」他試探性的問道,並沒有因為她頓時發亮的雙眸而志得意滿。
「當然喜歡喏!」用力擦掉嘴邊的口水,她緊盯著他的手腕不放。「有這只表就等於有了晶華酒店的VIP嘛!」
「給你。」他解下手錶,輕拉過她的手腕幫她戴上。
藍可燦高舉戴著鑽表的右手,眼前一片晶亮照得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怔怔地看著他,口齒不清不楚。「你說什麼?這……要給我?」
「很高興你會喜歡。」
他看起來比她還高興,反而讓她有些不安,雖然很捨不得,她還是將手錶解下還給了他。「我現在有喜歡的人了,不能接受你的東西。」
「是嗎?」他將表放進口袋裡,眼裡流露著失望。
「你是這間公司的員工嗎?我以前怎麼沒有看過你?」她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發現他身上穿的、戴的、腳下踩的都是價值不菲的精品,配上他的臉,簡直就是完美,一點都不像是職員。「你是公司的新股東?」
「你認不出來嗎?我是那個白目男啊!」他苦笑,原來她根本就沒注意過他。
「白、牧、南?」她在腦中搜尋一遍,不記得在自己的「黃金單身漢排行榜」上有這個名字,而且這個名字也太俗了吧?跟他的臉絲毫不搭。
「你爸爸怎麼幫你取的?」她忍不住嘲笑他。
「這是你取的。」他很誠實地回答。
「我取的?」將這三個字重新在腦裡拼拼湊湊,最後藍可燦終於尖叫出聲!「你是那個白目男?」
「你說過,如果我改變了自己或是重新投胎的話,你會考慮跟我交往的。」她高分貝的尖叫聲對任何男人無疑是種侮辱,他卻根本沒想到要生氣。
「你重新投胎了?」她怎麼可能把這種極品男人往外推?前後差這麼多,真是打死她也不信。
她的直言無諱換來他的朗笑。「我變了,你現在願意重新考慮嗎?」
「你這身行頭花了你不少錢吧?」她突然覺得罪惡感深重,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讓一個男人花掉了他一半的積蓄,她真的很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