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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上床了!」
周予諾將事情的經過聽到一段落,終於發出她慣有的驚呼。「那你為什麼還是不肯跟江大哥復合?」
「我說過了,我想;但事後我接到那個女人打來的電話。」
「那又怎麼樣?」予諾翻翻白眼,大呼受不了。「你就是這樣啦,什麼事都沒問清楚,就擅自做了決定,要我是江大哥,我也受不了你這樣的多疑的個性。」
「我不是多疑。」
「那你為什麼不問個清楚?」
「我現在有哪個權利去追問阿牧的感情生活?」昭瑞反問。
予諾想想也是。「但,江大哥都願意主動解釋,你又不給人家機會,淨是避著他,這又算什麼?」她咄咄逼的問昭瑞。
「那你有沒有想過阿牧這所以來找我,有可能是道義上的過不去。」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但,答案是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重點是將來給說開來,把所有的疑問解釋個清楚,至於江大哥是否是基於道義上的過不去才來找你,到那時候不就不言自明瞭嗎?」
「可是到那個時候,答案真如我想像的,他只是基於道義上的責任才來找我,那--我豈不是很難堪?」昭瑞期期艾艾地說出她的擔心。
予諾難以置信地望著她。老天!這是她姐姐嗎?
「昭瑞,你真的好任性耶!你憑什麼認為在感情路上,你都得順順利利,一點險也不用冒的,便能得到真愛?
予諾氣憤難平。想想這些年來,昭在感情路上一直被嬌慣著,所以她無法承擔「失敗」的滋味。
但,這是不對的。
「談感情,每個人都在冒險,每個人都在試探誰才是最適合自己的;昭瑞你說你不要受傷,但無形中,你傷了多少人你知道嗎?」她扳著手指數給她聽。「江大哥、溫大哥;你總是將自己保護得好好的,任性地要那些愛你的人包容你對感情的予取予求;然而他們這麼縱容你,卻得不到他們該有的尊重,稍一不合你意,你就逃得遠遠的,避開所有的人,不聽解釋,只願意相信自己的想像;這算什麼?談戀愛嗎?如果是,那我只是替愛上你的人覺得不幸。」
昭瑞被予諾數落得啞口無言,最後只能搖頭推諉道:「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但我懂一件事,就是你你這麼自私又惡劣的人--」她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包。「我根本就不想理你,這一頓不用你請了,錢我自己付。」她拿起皮夾,把兩張百元鈔放在桌上。「我也不用你載了,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家。」她再也不要理昭瑞這個大爛人了。
哼!予諾帥氣有個性地別過頭,扭身就走,獨留下昭瑞孤獨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自己就如同予諾所說的那樣,既自私又敏感,對感情只想贏不想輸,認為她的情人就該順她的意,不能忤逆她……
她很糟糕的,她知道。但,也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才遲遲不敢再去面對江牧,怕自己傷了他一次後,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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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瑞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子夜一點鐘,而江牧卻還在。
她一進門,他便扭頭望著她。
四目交會,彼此在心中多少都有個底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一個是存心逃避,一個是執意面對。
昭瑞輸了,她沒江牧那個好體力,不能像他一樣可以堅守立場、不眠不休。
她坐在他對面的沙發。「說吧。」她聽著。
「我愛你。」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他像掏空了所有,將全部給了她。他相信如果昭瑞懂他,那麼他不需要多做解釋,那天早上的電話風波自然可以消弭。
一股莫名的熱液湧上昭的胸口,哽在她的咽喉,竄得她眼眶泛紅,最後還要藉著不斷的呼吸才能平復他的那一句「我愛你」所帶來的震憾。
她低垂下頭,喃喃地說:「阿牧,你可想清楚了?今天的我跟一年前的我沒什麼兩樣,我還是像當年那樣任性、那樣多疑;面對愛情,我一樣是自私得可以。你確定這樣的我,你能接受?」像今天,他們兩個都還沒復合,但舊有的難題卻又出現了,在前頭的路很明顯的已經坑坑巴巴,很難走。而他確定要走下去嗎?
予諾說她多疑,她也知道,也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想跟江牧復合的心就愈游移不定。
而江牧,他也知道今天的他們在感情上所遇到的難題一如當初,但是為了愛昭瑞,為了給彼此一個機會。「我會改。」這是他對這一段感情所能做的退讓了。
「如果我們還是不能適應?」
「我會改。」他再次強調不管他們倆多難適應彼此的缺點,他都會順著她去改掉自己溫柔的性子,讓她多點安全感。
他許下重重的承諾,她的心卻無法承擔這樣的溫柔。
她不懂任性的是她,而江牧為什麼開口承諾說:他會改!
他這樣一味地慣著她,對他們之間真的有所幫助嗎?
說真的,她不知道。
「昭瑞,再給我一次機會,因為我只想和你一起慢慢變老。」江牧說出當年他的求婚詞。
昭的心再次受到了震撼,而眼淚就要奪眶而出,霍地,她站起身,轉個身子背對他,頻頻深呼吸。
最後,她有了結論。「三天,我給我們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之內,我們能巧遇,那麼就代表我們之間有緣有份,我們便再重新開始;但,如果三天一過,我們仍舊沒能遇在一塊,這一生、這一世,我們就安安分分的只當個好朋友。」她轉回身子,望著他。「可以嗎?」
在樓梯口偷聽的品心與予諾拚命地搖頭,以無聲的口語在吶喊:不可以。
拜託,就周昭瑞這個讓人嬌寵慣的女人才提得出這種將一切交給天意的方案!昭瑞她實在是將感情看得太兒戲了一點。
但她們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兒戲的提議,竟然還有人願意陪昭瑞一起玩!
江牧點頭了,他說:「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我答應。」答應將他們的幸福交給天去定奪。
周予諾、周品心被這兩個寶貝蛋給打敗了,雙雙暈倒在地,只差沒口吐白沫以示抗議。
第八章
三天來,昭瑞都待在同一個地方--她與江牧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那是一片汪洋大海。
在他們交往的那兩年間,他們足跡遍及世界各地,卻獨愛這片海域,只因為那片海有張多情善變的臉。
它海水清澈,時而湛藍、時而幽綠,夜裡它寂靜空幽,恍如人間天堂。
而今再次走來,卻是人事已非的局面,教人不勝唏噓、感歎人心多變與世事無常。
昭瑞脫了鞋,赤足踩在沙灘上,一步步地向前行,腦中飛掠而過的是她與江牧的點點滴滴……
他們的每一次牽手在這,第一次接吻也在這--
她還記得當時江牧想吻她時,他的表情怪怪得很可笑;她知道他要幹麼,卻故意問他:「你是不是要放屁?」
很沒氣質,很沒情調,是吧?當時她原以為她可以輕易地化解她與江牧之間的不自然,沒想到卻給了他十足的勇氣。
他說:「我想吻你。」
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江牧的頭就低俯下來,攫住她的唇,輕輕一啄。
那根本稱不上是吻,充其量只是嘴對嘴,碰了一下,但,她的心卻悸動得久久不停,為了一個小小的親嘴!
這樣的反應,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不可思議,但它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從那個吻之後,她與江牧的感情進展神速,漸漸地從男女朋友變居關係人;漸漸地,他們不用再來海邊營造浪漫;漸漸地,他們少來看這片海;漸漸地,他們忘了它,也忘了對方在自己的心目中曾是那麼重要。 昭瑞抿著唇哭了,因為在她沉溺於過去的同時,她竟然精神恍惚到--以為自己聽見了江牧在叫她。
「昭瑞!」
他的聲音再一次清地傳進她耳裡。
昭瑞根本就不敢回頭去看,怕自己一回頭,有的只是幻覺、是風,那麼她會愛不了這樣的打擊,直到她低垂的頭望見一雙擦得黑亮的皮鞋、兩管被風吹縐的褲管與……她的目光慢慢往上移--與一雙多情深邃的眼眸相交,她才相信真的是他!
「阿牧!」她投身撲進他的懷裡。 她以為他們之間真的沒希望了,以為他們--他們!
昭瑞轉為清醒,伸手推開兩人的距離,她急急地抬起手腕看時間。
十二點十五分!
是次日清晨的十二點十五分!他們之間足足遲了一刻鐘!
昭瑞的淚水啪嗒啪嗒的滾落。
她能說什麼!她能說什麼!這一切是她決定的,是她想要的,屆時不管天意如何,她也只能認命了,不是嗎?
那為什麼她要掉眼淚?為什麼她會覺得不甘心?
昭瑞的身子一步步地退,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她已難過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