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她昂起俏麗的臉龐問他。
「今天早上從京城捎來聖旨。」他停頓下來,眉頭蹙上。他發現一向無懼征戰的他,此時竟充滿了恐慌。無雙的心無端的湧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皇上下令鷹軍遠征南詔國。」他的手指指向鄰近的領土。「那兒就是南詔國她的眼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剎那間,大地的美麗不再,此時她看到的是滿城的血腥與廝殺,與她的忐忑難安。
「你不是一直想離開?」他冷凝著嗓音,面無表情的望著無雙。倏然,他突兀的笑開了眼眸。「你的機會來了;即日起我將領鷹軍遠征南詔,而你──」他凌厲的虎目鎖住她絕美的容顏,他陰沉沉的開口。「你可以期待我征戰失敗,我一死,你便可以得到自由。」
第八章
又一次,無雙從噩夢中驚醒。
自從冷仲幽帶領鷹軍征戰南詔的那一天起,她每天無不活在噩夢裡;夢裡,她總見他披著戰袍,血淋淋的叫喚她……而她總是被他的模樣給嚇得冷汗涔涔,潸潸而下。無雙起身,點燃油燈,環伺屋子裡的一切。
曾經,這兒屬於冷仲幽,有他的身影、氣息在,而今──他身在遠方,生死難料,他教她為他操心,夜夜輾轉難眠,而這會兒她才發現不管她願不願意,冷仲幽的身影早已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進駐她的心房。她寧可被他禁錮一輩子,也不願意他死。在無雙兀自沉思的同時,城樓南邊的守衛發現一名騎士正以十萬火急的速度策馬而來,守衛連忙吹響號角,要城裡的兵士們警戒備戰。號角的警號震醒了守在城裡的每一個人。
無雙驀然回神。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吹響號角?她披著斗蓬,急急的走出去。她一出房門,就瞧見議室廳裡傳來聲響。
「你去叫醒無雙姑娘,要她打包好她的行囊,我得連夜送她走。」任天行同阿蠻吩咐著。
「為什麼?」無雙走了進來。「為什麼要送我走?」
「這是將軍的交代。」任天行不敢向無雙言明前線吃緊的事實。他只知道將軍要他趁早送走無雙。他什麼都不用說,無雙便能在他嚴肅的面龐中知道戰事的不樂觀。
「他有沒有事?」她要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沒事,將軍他沒事。」
「但是戰況並不樂觀是嗎?」無雙清澄坦蕩的目光瞅著任天行。「所以他差你連夜趕回,送我走,是嗎?」只因他曾說過,他若征戰失利,那麼他便放她自由。他想守住他的承諾,乘他還有那個能力時,完成她的心願是嗎?
「他是不是有戰敗的危險?」
任天行點頭了。「不過日前將軍已差人回京征緩兵相助,所以將軍不會有事的。」
他將情況說的樂觀。而無雙根本就不信。情況若真的可以明朗化,那麼以冷仲幽的性子,他不可能會放她走,他一定是料定了自己性命垂危,所以他才肯放人。
「無雙姑娘,你快打包行囊。」他送走了她,他還得趕回前線去,與將軍並肩作戰。
無雙挺直了腰桿。「咱們現在就可以啟程。」她的眸光堅定的望向任天行。「我同你前去南詔。」直至最前線。
「無雙,你別傻了。」阿蠻焦心的上前,勸說無雙。「前線烽火連天,咱們隨時有戰敗的可能,你去前線無異是去送死。」
無雙的手覆上阿蠻的。「你放心,他不會讓我死的。」他曾經強悍的不許她魂飛阿鼻地獄,那麼今天他也可以同樣霸氣的不許自己戰敗,不讓她命喪戰火之下。
「阿蠻,讓我去見他一面。」在這個時候,她停在他身邊,讓他知道不管他身在何處,她必定跟隨。
她意志堅決的不容人反駁。阿蠻同任天行都知道誰都勸說不了無雙。
「好吧,咱們現在就趕回南詔邊境去。」他們一入鷹軍營區,便有守衛急急的向任天行稟告。「副將,主帥中箭,性命垂危。」
任天行與無雙兩人聽了,連忙趕往將軍寢帳。冷仲幽的寢帳內外守滿了擔心他傷勢的部屬,大夥一看到任天行,像是鬆了一口氣。
任天行掀開帳幕,走了進去。「怎麼回事?為什麼將軍會突然中箭?」
「今夜援軍剛到,將軍便迫不及待的下令夜擊南詔國。」
任天行望了無雙一眼,他明白將軍為什麼會在今夜突襲南詔。
將軍認為既已遣回無雙,那麼他可以如同以往那般不在乎自個的生死,所以,他下令突襲了南詔國。
「那又怎會受傷?」任天行走近受傷的冷仲幽,看著昏迷不醒的主帥,眉頭緊緊皺著。他怎麼也不信一向驍勇善戰的將軍會受傷。
「是南詔國使的詭計。當時,將軍調遣鷹、虎、豹三軍精英三千名乘夜潛入南詔,
攻下臥龍城,南詔將領假意投降,再乘咱們鬆懈之際,暗地裡下令弓箭手放暗箭。」
任天行聽完報告,心裡的重擔沈的更深。如果將軍真熬不住,他不會想讓無雙見著他這副狼狽模樣的。
「無雙姑娘,你──是否可以迴避?」
冷仲幽的傲氣性子,無雙再清楚不過,她知道任天行擔心的是什麼;不過,這會兒他都已受傷,她怎能走!?
「不,讓我留下。」她要守著他。
「他會醒的。」她深信。
無雙走近冷仲幽,仗著幾盞昏暗的油燈望著他。他平時慣見的霸氣模樣已被侵蝕殆盡,此時躺在病床上的他虛弱的不像是她所認識的冷仲幽。
無雙的手輕輕觸放在他裡著紗布的胸前。白紗布早已被鮮紅的血給染紅。
「怎麼會這樣呢?」她喃喃自語。流了這麼多血,教他如何能活?
孟大夫回答。「將軍中的暗箭煨上了劇毒,所以只能藉著大量的放血,釋出毒液。」
「這樣──不危險嗎?」任天行真正想問的是:這樣,將軍他還挺得過來嗎?
孟大夫面色凝重。「咱們只能聽天命了。」
無雙聞言,又調回了目光鎖在冷仲幽身上。不!不聽天命;老天爺縱使是要他死,他也必須強悍的撐過來,只因,她不許他死。無雙俯下身子,在冷仲幽的耳旁低訴著。「不許你死,你聽到了沒有?」
恍惚中,冷仲幽總覺得有人在他身側,用溫柔卻堅定的口吻命令他:不準死。而這個口吻像極了無雙,他那個驕傲的小女人。他半睜著虛弱的眼,直直的盯望著那個不斷為他擦汗的女人。朦朦朧朧的視線漸漸的聚合,這下他真切的看到那個人影是屬於──無雙的!
冷仲幽的肩蹙攏而起。不可能是無雙,無雙都已被天行送回京城,此時她是依在莫驥遠的懷裡,不可能出現在他身邊,所以他見到的這個,鐵定是幻影;但──為什麼這幻影會如此地真實?他緩緩的伸出手,輕輕地碰觸她的肩。
真實的觸感有著暖暖溫度。「無雙?」他試著叫喚她。
無雙愣了一下,停下替他淨身的工作。她屏住呼吸,不相信她真的聽見他的聲音。
「無雙?」他急切的再叫一聲。他怕她的身影真的是幻覺所致。
無雙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是的,是他,這個聲音雖虛弱無力,但低沉渾厚的口吻裡有著些許的霸意,這的的確確是屬於他冷仲幽的聲音。她猛然回首。四目交會。
他的手掌顫抖的輕觸她的臉,難以置信這是真的。「真的是你?這不是我在作夢!」
無雙的手覆上他的,讓他的掌心抵著她的臉龐。「這是真的,我在這兒。」
他慘白的面容勾起一抹笑。「你可知道,錯失了這一次機會,我再也不可能放你走。」
「知道。」
「那你還是來了!」
「是的,我還是來了。」
「為什麼?」一直以來,她所固執的,不就是能離開他的身邊,到京城去依附莫驥遠嗎?那麼,屆時她又為何不走了?他的眼直勾勾的盯住她。
她緩緩的開口。「我愛你,所以,我留下來了。」走過了可能失去他的噩夢,她終於識清了冷仲幽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不管他愛她不愛,不管他日後是否會變心,她的心都已無可救藥的淪陷在他的霸氣裡。
「我會待在你身邊,直到──你厭倦了我,不要我時。」說這話時,無雙的嘴角漾起了一抹無奈的笑。
愛,原來會讓人軟弱,無法堅強;像她,原以為自己可以逃得過多情的冷仲幽,不被他所攫獲;但事實證明,她終究無法逃開他所張的情網。她為了他放下身段,不求名分、不求專一,只求這一刻的短暫。愛,真的會教人變傻,不是嗎?
在她眼眸裡,他看到了無雙的忐忑心情。冷仲幽伸手拉低她的身子,吻去她的不安。「傻丫頭,我會愛你一輩──」
她的手覆上了他的唇。「別對我許下諾言。」因為日後他若做不到,那今日的山盟海誓將會是最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