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樂意之至吶!」沈漠大方地將至友的爹娘當親人看待。
駱夫人撥動了如意算盤,這下子眉開眼笑。「那我去吩咐廚子多備些好菜。」
「駱伯母不怕我就此賴著不走?」
「就要你賴著不走。」
「娘,意圖太明顯了喲。」駱子玄毫不避諱地就說出他母親打的主意。駱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後與駱老爺雙雙離開,說是要讓他們兩個年輕人自在些。
駱子玄待爹娘走遠了,才開口損好友。「你呀,真好本領,竟然可以哄得我爹娘眉開眼笑的。」
「那叫你妹子來謝我呀!」
「謝什麼?」
「你不會真以為我那麼笨,錯將裙衩當鬚眉吧!」
「以我妹子那般姣好的容貌是不大可能讓人誤認為公子哥,所以我懷疑你好心幫她的忙到底意圖著什麼?」剛剛沈漠的行為分明地在替海棠轉移他爹娘的怒氣,這點小把戲他還看得出來,只是他不明白沈漠與海棠初相識,沈漠幹麼冒著被他家人冠上油嘴滑舌的險幫海棠?
「你都說我是好心,才幫你妹子的忙了,那我還敢有什麼意圖啊?」
「可我不信你這裡真裝了良知與好意。」他戳戳好友心臟的部位,嗤之以鼻。
「那你說呢?我對令妹好是圖她個什麼好處?」
「以身相許!」駱子玄跟他娘腦袋裝的東西大同小異。
「要令妹傾心於我還不必用到以『謝』字相逼,我自有辦法奪得美人芳心。」
「這麼有把握?」
「端看我要不要。」
「臭屁,臉皮厚!」
「是銅牆鐵壁都比不上。」沈漠自己調侃自己。
駱子玄搭著好友的肩朗朗笑開來,直說著:「真有自知之明,走,咱們出去玩玩,讓你見識見識咱們京城與江南的不同之處。」
「這麼早就要去玩了!」
「怎麼,你真的對我妹子有興趣?」
「恐怕我是遲了一步。」
「怎麼說?」
「說你妹子心裡有了人。」
「怎麼會!我都沒聽家裡人說起過!」
「女兒家的心事是擺在心上,不是放在口上的。」
「喲!」駱子玄突然放掉搭在好友肩上的手,並用懷疑的目光看他。「怎麼姑娘家的心事你全知道?莫非——」
「我有斷袖之好!」
「你真的有?」駱子玄逃開來,離沈漠遠遠的。「我早就說嘛,怎麼在私塾裡學習時,也不見你哪個姑娘家好,倒是對男同儕頂熱絡的,原來你真的是!」
「喂,越說越離譜了喲!」再說,他就翻臉了。
駱子玄舉手,做投降狀。「不說了、不說了,咱們快上街去,晚了,好玩的都收攤了。」
「那你妹子那兒?」
「我晚點會去探她的口風,你別窮操心好不好?真不曉得你是她哥哥,還是我她大哥?」
「我也很懷疑吶!」怎麼會有人是這麼當大哥的,明明知道自個兒的妹子有心事,他還能玩得開心?
第五章
駱子玄在駱海棠回房找了她,而且一進門便直言不諱地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駱海棠迷糊,不明白才剛到家的哥哥為什麼突然開口問了她一句莫名。
駱子玄指著她的眉頭說道:「這裡纘著,」又指著她的心口。「這裡鎖著。你別以為我跟爹娘一樣,看不出來你心裡頭有事。」
駱海棠搖頭不語。她與衛文闊的事,她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也不知能不能開口,很難解的。瞧她不說話,駱子玄也急了。他與他這個妹妹幾乎是從小打鬧到大,雖不是多友愛,但卻也無話不談;怎麼海棠長大了,與他倒是生分,心裡有事竟也瞞著他這個大哥!
「那你總該告訴我,你穿回來的那袍子是誰的吧?你可別說是偷偷從我衣櫃裡拿的,我可沒那麼奢華,穿那麼好布料的袍子。」
「那是我買的。」
「買的?你一個姑娘家買男伯袍子來穿幹麼?」
「我方便出門時穿的。」駱海棠說謊,眼神飄忽不定。
駱子玄看出她的驚疑不定,但卻不動聲色,反問她:「爹不准你出門?」
駱海棠搖頭。
「那麼你幹麼出門要穿男裝?」
駱海棠被她大哥逼急了,只得說:「哥,你這是在審犯人嗎?難道我穿了件袍子,就注定今日不得安寧了,是嗎?」為什麼今天大家都要衝著她而來,難道她今天所受的罪還不夠多嗎?駱子玄看著海棠的大呼小叫。駱海棠自知自己失態了,但衛文闊就是有那個本領瓦解她的防備,徹底地讓她的情緒崩堤;而她只要一遇到有關衛文闊的事,她就無法冷靜。
駱海棠跌回床上,失神地坐著。「哥,你就別再逼問我了好不好?」
「我只再問你一件事。」駱子玄換上難得正經的臉孔。「你今天的說謊跟那個男人是否有關?」
那個男人!駱海棠倏然心驚;大哥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多少?她驚惶的眼眸裡滿是疑懼。
他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而你心裡頭有了意中人的事也是沈漠看出來的,我只是沒想到沈漠真猜對了,你心裡果真有人在。只是我不懂,這事有什麼好瞞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只要男方人品端正,爹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們是不會干涉你所選擇的呀!」
駱海棠徑是搖頭。「你不懂,不懂我的難處。」
「是呀,你都說我不懂了,那你為什麼不說出來讓我懂,或許我們兄妹倆還能找出個辦法來解決。」
駱海棠噤口無語。駱子玄這下子也生氣了。他氣得伸手奪走了海棠放在案桌上的袍子。「你既然什麼都不說,那我自個兒去找答案。」他手裡揣著那件袍子,舉高它。「這袍子是在咱們鎮裡那家巧繡染布行裁製的吧?」光看這料子、這手工,就知道這件袍子的出處是「巧繡行」的。「而咱鎮裡有那個能力穿『巧繡行』的袍子的人也不多,我想那個人是誰該是不難找。」駱子玄拿著證物在要脅駱海棠。
駱海棠只是瞪大了眼睛跟她大哥拗到底。看來她真是以為他隨口說說,不相信他真會著手調查。
駱子玄被激怒了。他拿著袍子就要跨出門。驀地,身後傳來駱海棠的聲音,他聽見他妹妹以幽幽的口吻告訴他:「大哥,你這是在逼我去尋死。」駱子玄霍然回身,他瞪著海棠。「你這是在要脅我?」
「不,海棠不敢,海棠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她非常明白她與衛文闊的事若曝光,那麼她會對不起可卿,對不起爹娘,在種種不堪中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與其去承受那樣的罪惡感與壓力,那她倒不如選擇逃避。
她的眼中寫著她的堅決,駱子玄心軟了、心急了。他踱步兜回海棠的身側。「真的有那麼嚴重?」
駱海棠點頭。
「既然事情這麼重大,而你卻執意一肩挑起,你確定你負荷得了?」
「哥,這事是海棠自個兒心甘情願的。」
「在你的心甘情願裡你可有想到爹娘,想到我們這些心疼你、愛護你,拿你當心肝寶貝似的捧在手掌心上的人?」
「哥!」他何必明知道她的委屈,卻偏偏這麼逼她。
駱子玄舉手投降。「好,不逼你、不逼你,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不許你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知道嗎?」
駱海棠點頭。
駱子玄歎了口氣。「真不曉得是哪樣的男人竟然可以將你折騰到這種地步,海棠,你可知道現在的你是連說話都嫌懶了。」她這樣像是在孤絕自己,不讓任何人窺視她的想法,不讓任何人有傷她的機會,或者是,不讓自己有傷任何人的機會。他拍拍海棠的頭。「真有麻煩的話就來找大哥,知道嗎?」駱海棠又點頭,而眼睛早已泛紅,為了這個愛她又疼她的家。
剛送走大哥後不久,秦可卿便來找她,而且一坐下,便是個令人吃驚的開頭。
「海棠,你可聽你爹娘談論過我的婚事?」
海棠晃了兩下頭,強打起精神回答可卿。「沒有。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秦可卿頹著兩肩,好沮喪地開口:「今兒個下午的時侯,家丁收到了一封信是要轉給我爹娘的;你也曉得這些天,我爹娘去了杭州,根本就不在家,所以我就把信給拆開來,偷看了幾行。」秦可卿眼神閃爍,心虛地顯示出她看的絕不只是幾行而已。「然後,你知道我發現到什麼大事嗎?」她倏然垮著個臉,皺著眉頭,哇哇大叫。「信裡竟然指稱我有個未婚夫,而他現在正在前往我家的路途上,說是要來拜訪,順便定下完聘的日期。」秦可卿握著好友的手。「海棠,你確定你爹娘沒跟你提過這事!」
駱海棠晃了晃頭。「真的沒有。記不記得當初你為衛文闊破手腕時,我娘還曾跟我提起過你家裡人的態度;他們不也承諾衛文闊有意娶你,那麼他們不反對的嗎?」
「那你的意思是——那封信的內容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