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被殺頭?」
「怕,怎麼不怕;只是若穎不知道這個年頭說實話也會被砍頭。」梅若穎的嘴角勾 著冷冷的嘲笑。「在芙蓉鎮裡大伙嘴上雖不說,但心裡也認定了楚天越是個俠盜、是個 義賊;倘若今兒個只為了若穎承認了芙蓉鎮人民中所想,也該有罪的話,那若穎認了。 」
她寧可就此認罪,也不願將「逆賊」這個字眼冠在楚天越的身上。
梅大夫真的對雲奔有興趣,尹劍峰發現了這個有趣的事實。
他沒想到當義賊還有這種好處,像梅大夫這樣的大美人在還沒見到雲奔的相貌之前 ,竟就如此死心蹋地的護著雲奔。
唉,早知道當個義賊還有這種好處,那這角色他早扮了,現下也輪不到雲奔來風光 。
失策、失策,真是失策。
「總捕頭,咱們要不要進去裡面搜一搜?」一名捕快向尹劍峰請示。
「當然要。」他就不信每到一個地方,雲奔總能找到他找不著的藏身之處。他起過 誓,總有那麼一回,他必定會扳倒楚雲奔,找到他的藏身之處。「梅大夫,方便讓我們 進去搜嗎?」
梅若穎不在乎的退了身子,做了個「請便」的手勢。「請。」
尹劍峰又揚眉了。
梅若穎這麼坦蕩蕩,莫非雲奔真的不在這?
他疑惑的眼對上梅若穎眼底的冷笑。
真的不在這。
「不用搜了。」尹劍峰相信梅若穎那樣清澄無懼的眸光是出於自然,雲奔是真的沒 在醫館裡。
「打擾梅大夫了。」
「好說。」對男人,梅若穎是懶得應付。對於身在公門的男人,那她更沒必要擺上 好臉色。「憐玉,送差爺們。」
「是。」憐玉怯怯地低著頭領命,心裡在為自己剛剛多事替楚天越的出頭暗叫慘。
小姐待會兒肯定會給她臉色看的,誰教她替楚天越多事的。
果不其然,這會兒她才送走了眾衙役,回過身子後,憐玉怯怯的眼便對上小姐的怒 目雙張。
「小姐。」
「多事,誰教你替他說話的,他要是有那個能耐,那麼他今天不會為了個女人而受 傷。」梅若穎說得好大聲,一點都不怕楚天越會聽見;反正這話她本來就是要說給他聽 的。
真沒想到楚天越會是個急色鬼,為了個女人,他什麼都可以不一顧,真枉費這些年 來她對他的崇拜,就連爹娘為她徵選的夫婿,她都看不入眼,心裡想的、念的是這個從 未謀面的他。
冤!現在想想真為自己的執著而覺得不值吶。
原來是為了女人,所以她對他的態度才會這麼莫名其妙。
現在楚雲奔總算瞭解了梅若穎之所以看他不順眼的原因了;原來她以為他是貪圖美 色,所以才誤入敵人之手,中了圈套。
梅姑娘對他貪圖美色之事為何會那麼生氣?
莫非——一向眼高於頂的梅若穎仍不能免俗地掉進楚天越的俠義裡?
突如其來的領梧,讓楚雲奔笑開了眼眸。
她聽見他走出來。
她怒著雙眼望向內室,打算好好地訓他一頓,教他以後再也不敢沒經過她的允許, 便堂而皇之地躲進她的地方。
然而怒眼一抬起,對上的卻是他眼底暖暖的笑。
「你笑什麼?」面對他,她又成了愛生氣的小女娃了。
「笑你生氣的模樣好可愛。」現下他才有機會正眼瞧她,這一瞧發現梅若穎是少見 的美人胚子。
她一雙黛眉不畫而翠,一雙眼不笑而媚;然而她最美麗、最吸引人的地方卻不是容 貌的傲人,而是表情的豐富。這也是他剛剛進門了那麼久,卻一直沒發現梅若穎的容貌 足以傾人城國的原因。
梅若穎的盛怒被他的一句恭維給堵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心裡崇拜了好久的 英雄會開口讚美她。
雖不是說她漂亮,只說了句「可愛」,但這也夠讓她開心了。
梅若穎,你是犯花癡啊!他單單說你一句可愛,你就樂成這個模樣。梅若穎暗暗地 咒罵自己,企圖板下臉孔,瞪視著楚天越;但好可憐,因為她做不到。
當她的怒氣一迎上他的笑眼,她就沒有辦法真正的對他生氣。
「小姐。」憐玉怯怯地叫著梅若穎。
「幹麼?」梅若穎將怒氣轉嫁給憐玉;誰叫她剛剛幫楚天越說好話的。
憐玉可憐兮兮地指著楚天越的前襟。「他受傷了耶。」小姐身為大夫,竟然不先救 人,卻先跟義賊鬥氣,真是離譜。
「你理他啊,他血流光了,也是他楚天越的事,干咱們什麼關係?」誰教他要為了 一個女護院竟失了神,讓自己受了傷;他活該,她梅若穎才不會可憐他耶。
話雖這麼說,但她的手腳卻與嘴巴相違背地走到櫃檯前,拿了藥箱。
她兩眼一睜、一瞪。「你到底要不要治傷?」
楚雲奔雙眸含笑,施施然地走近她,一點也不為身上的傷而焦急。自在的模樣像那 傷口根本不是痛在他身上。
梅若穎好氣他這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難道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自個兒的性命嗎 ?若連自個兒的性命,他都不在乎,那她幹麼還為他的安危而操心?
梅若穎打從他衣襟口一路將他的長袍給撕開,賁張的怒氣在瞧見他胸前那深長的傷 口後,條然轉為憂心。
「憐玉,拿紗布與酒來。」她得為他的傷口清理乾淨。
這麼深的傷口,這麼痛的傷,她真不知道這一路上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想到他一路挺著痛,走過那一段生死難料的逃亡之途,而她卻為了女孩子家的小心 眼而故意忽略他的傷,她盈眶的熱淚禁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
溫熱的水珠子掉落在楚雲奔的掌心,像是電擊似的,那顆水珠子刺燙著他的手掌。
這梅大夫是真的關心他。
多少年了,他楚雲奔不在乎生死,只為芙蓉鎮裡的村民而活;
他知道芙蓉鎮裡敬他猶如天神降世,他也知道一些未出閣的少女對他心懷愛慕;但 ,從沒有一個像梅若穎這樣真正滲透、入侵他的心,讓他打從心底地心疼她的淚。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安慰她。「我的傷不打緊。」
不打緊!這麼深的傷,他竟說不打緊。
擦他傷口的手勁轉為用力,楚雲奔被她的蓄意給弄疼了。
他痛呼出聲。
她雙眸盈著淚,帶著挑釁的口吻問:「不是不打緊?幹麼還叫得這麼大聲?」
他知道她的怒氣源自於他的不經心,她是在氣他不珍惜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命。這 份真心的關懷猶如一股暖流,緩緩地、緩緩地流進楚雲奔的心房。
莫名的,他珍視這個姑娘對他的好。
「相信我,若我可以選擇,那我不會讓自己受傷的。」他試著讓她瞭解他並非存心 粗心大意,讓自己受傷。
「你可以選,可以選的。」她禁不住的對他吼。「那個護院的功夫根本不及你,但 你卻為了她而讓自己受了傷。」帶著薄怒的眸光埋怨著他重色輕性命。
難道為了個女人,他真的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他的眼定著在她含怨的雙眸上,他低低地開口說道:「不傷無辜之人,是我的原則 。」
「她助肘為虐,不算無辜。」
「可她是個女人。」不為女色,而是對手是個女人,他就沒辦法下重手。
「就因為她是女人,所以你就手下留情。」梅若穎真的很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他 腦子裡到底裝著什麼東西?
「憐玉,替他包紮。」她懶得再理這個男人。
管他重色輕性命,管他會不會讓官府逮著,管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從今爾後,他 的生死與她無關;她再也不會去在乎他楚天越的事。
憐玉接手,替楚天越包紮傷口。
而楚雲奔卻為了梅若穎對他的不諒解,心裡頭揪著難過。
他礙於身份,不能跟她多說什麼,可是這個姑娘卻在舉手投足間奇妙的進駐他的心 ;他知道今天他若就此放他走,他日後必定會後悔。
讓憐玉替他包紮好了傷口後,楚雲奔邁著堅定的腳步,走近梅若穎。
他從腰間掏出隨時佩帶在身上的玉,交予她。
她愣愣的望著他。「你這是在幹麼?」
「算是我的醫藥費。」其實那塊玉,不管對楚雲奔,還是楚天越而言都代表著絕對 的重要,因為這是他娘死時,唯一留給他的遺物。
現在他親手交予她,便認定了她梅若穎是他的媳婦;奈何的是,他不能以楚天越的 身份對她說。
她依然在生他的氣,揣起他的手,用力地將玉還給他。「我才不要你的玉。」她對 他的關心可不是一塊玉就可以收買的。
他可以無視她對他的崇拜,但請不要用外在的金銀珠寶來糟蹋她的感情。
楚雲奔握著玉,連帶地將她的手揣在掌心中。
如果可以,他想將這手一輩子緊握,不願放開。
若穎被他手底的溫暖給觸動了心房。她猛然抬頭望向他,此時他的面容雖被黑布給 遮住,但她卻能夠在他清明的眼中望見他的坦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