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穎幫他撿起地上的金銀珠寶,遞給他,衝著他露出兩排潔白的貝齒,笑開了眼 眸問。「你又去偷東西了啊?」自從她釐清了自個兒對楚天越的情感,對他,她便多了 一分親切。
蒙面客點頭,承認他——「楚天越」的確去偷東西。
「偷誰家的?」她是好奇今晚哪個冤大頭又倒大楣了。
「梅守賢。」
梅守賢啊!「他是個好人耶,你怎麼可以去偷他家的東西?」
梅守賢就住在梅蘆的上村,與她家雖有一段距離,但到底是同一個村落的人,她對 梅守賢的為人也頗有所聞。「你一定是消息有誤,梅守賢不是為富不仁的人,你誤會他 了。」她叮嚀他。「你快把偷來的東西還給梅老爺。」想了想不對——「還是我幫你還 好了,畢竟你偷了人家的東西,總不好意思再上梅守賢的家,是不是?」她大方地將他 手中裝滿金銀珠寶的黑色包袱拿過來。
蒙面客想說不用,然而梅若穎逕是昂著笑臉,衝著他說:「你放心,我會幫你辦好 這件事的。」她一定會將這些珠寶如數歸還給梅老爺。
「對了,你肩頭上的傷好了沒?」她想起上一回受的傷。
蒙面客愣了一愣。
傷?梅若穎知道楚天越受傷。
上一回,老爺在自家府邸內安排個女護院,便是料定了楚天越不會對女人下手的弱 點,沒想到楚天越那個逆賊竟然還傻傻地上當,被他們延請的女殺手給刺了一劍,就在 左肩上,然而,梅若穎既不是公門中人,也非知縣府邸內的人,那她怎麼會清楚楚天越 的傷?
她跟楚天越到底是什麼關係?
「嘿!」她張手去拍他的肩,想叫醒他走失的神智;然而,她的手一落到他的肩頭 上,卻驚覺不對勁。
這個人的肩頭在她手半抬的地方,身量與她差不多高,然而楚天越卻不是這麼矮; 她記得上回她醫治他時,楚天越的身量高過她一個頭。
這個人不是楚天越。
他是冒牌貨,是那個將採花盜之名嫁禍給楚天越的賊人。
梅若穎不動聲色的收回手,扮著笑臉對那賊人說:「我看這金銀珠寶還是由你拿去 還梅老爺好了;我仔細想想,這種事,我實在不方便代勞。」她將包袱高舉,遞給他。
蒙面人正愁自己不知該如何動手搶回那一些值錢的東西,這下子她既是主動奉還, 那他就不客氣了。
他用手去接。
梅若穎乘他靠近時,冷不防的伸手,扯下蒙面人的面罩。
蒙面人面罩一落,梅若穎便將他的面容烙進腦中,她瞧看他時,竟發現這個嫁禍楚 天越的賊人竟然有些面熟,她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蒙面人的面罩落地時,他的驚愕只維持了幾秒鐘,便從驚愕中清醒,他大手條然一 張,攫住了梅若穎。
現下也顧不得她是不是少爺所心儀的對象,她既然看到他的面貌,她便得死。
然而梅若穎也不傻,她當然不會天真到認為自己見到了這賊人的真實面容,他還會 善良地放開她。
就在他抓住她的同時,她另一隻手掏出她藏在袖口的銀針,她使勁地往他抓著她的 那一隻手紮下去。
他痛呼出聲,放開了對她的禁錮。
梅若穎提起裙擺快跑。
現在的她實在是恨透了女人得穿長裙這回事了,裙子又長又累贅,這樣逃起命來, 很累人的耶。
咦!?她突然想到剛剛那一包袱的金銀珠寶落了地,還沒撿呢。
梅若穎突然轉身又往回跑,去撿那包袱。
而追在她後頭的賊子本來是快追到梅若穎了,誰料得到她會突然折身,往回跑,硬 是讓他撲了個空。
這個梅若穎,真可恨,害他帶著傷,還得奮力地追趕她……梅若穎撿回了包袱,將 那一大袋的珠寶揣在懷裡,喜孜孜地逃命去,將那壞人遠遠地拋在腦後。
就在她正得意時,她的腳底踩到了香蕉皮,身子硬是隨著那果皮滑了出去,不慎扭 了腳之外,還跌了一跋。
喚,渾蛋,是誰那麼沒公德心,竟然亂丟果皮,害她跌倒不打緊,若因此丟了性命 ,這才叫害人不淺吶!
唉,梅若穎,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調侃自己,也實在是勇氣可嘉。
當梅若穎看著那歹人瞅著陰沉沉目光,一步步地接近她,而她卻逃不了時,她再也 沒辦法佯裝堅強,她看著他提起劍衝著她迎面砍下時,她放聲尖叫,而後很丟臉地暈了 過去……暈去時,她腦中交疊了兩張面容,一個是蒙著臉的楚天越,一個是笑咧嘴的楚 雲奔。唉,死到臨頭,她心中仍舊惦記他們倆,不曉得她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倆。
※※※
梅若穎出門沒多久,楚雲奔便匆匆地趕到梅林居,然而他看到了憐玉,卻尋不著若 穎。
「小姐呢?」他手粗魯地緊鉗著憐玉的肩頭,急急的問著她。
「若穎到哪裡去了?」
「楚公子,你弄疼我了。」憐玉被他的手勁給捏疼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急若穎的安危。」他鬆開了手,但眉頭的皺結 卻解不開。
憐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楚雲奔。
在楚公子來她們醫館幫忙的這些天,他像個蒼蠅似的黏在小姐的身後跑,老是被小 姐欺負,卻不以為意。
她原以為楚公子跟一般的紈劣子弟一樣,見著了美人兒便兜頭亂轉,而一遇到困難 ,便跑得比誰還快。
她沒想到的是,這楚公子是真的有心對她家小姐;小姐的安危,他看得比什麼都重 要。
「楚公子,你別擔心,小姐說她去醫館坐一坐,一會兒便回來。」
醫館。
在梅蘆的範圍內,若穎她還是在危險區域內,她還是可能很不幸的遇到那個賊子、 歹人。
情急於梅若穎的安危,楚雲奔沒多說半句客氣話,轉身又離去。
他只希望若穎福大,能躲開那惡人的魔手。
若穎終究還是遇到了那賊人。
當那假的楚天越提起劍要往梅若穎的心口插時,在遠處的楚雲奔情急之下扯下衣襟 上的繡扣,彈指而去,撥偏了那歹人的劍勢。
而當蒙面人看到阻止他劍勢的是一顆繡扣時,他的震驚可想而知;他雖不知道來人 的武功是否高強,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人的內力高出他所能想像,他知道自己若再戀戰下 去,這時不只他輸得很難看,就連老爺的烏紗帽都會不保。
翻飛的思緒與考慮只維持了須臾的時間,蒙面人當下決定先逃命要緊;梅若穎的生 與死交給他家老爺去定奪。
以楚雲奔的輕功,追那歹人是輕而易舉的事;他知道他該追,追到了那賊人,是誰 冒充楚天越的事便可水落石出;然而,他卻拋不下早已昏厥、不省人事的梅若穎。
這個惱人的小麻煩,今生注定是他楚雲奔的煞星。
他有些著惱又有些甜蜜地抱起她,踏上歸途。
第七章
大小姐,你可不可以行行好,想想看那個人到底是長什麼樣子?」尹劍峰有點受不了地看著倚在床沿,不大想理他的梅若穎。
梅若穎連看都懶得看他。
她向來就討厭尹劍峰,誰教他每一次都率領著大批的人馬追捕她崇拜的楚天越;看 到他就實在是有夠討厭,所以她才懶得開口跟他說話。
尹劍峰沒轍了。他用手推推楚雲奔。「你好歹也勸勸她。」畢竟事關楚天越的聲名 ,他是當事人,沒理由不急。
楚雲奔的確是不急,他沒開口追問那歹人的容貌,逕是端著一碗湯藥接近梅若穎。 打從楚雲奔一進門,梅若穎就聞到她熟悉的藥草味,剛剛她還質疑,不大相信他要「逼 她」吃藥,現下楚雲奔手裡拿著碗接近她,她不得不提高警戒,像只刺蝟似的瞅著眼看 他。
「你要幹什麼?」她蹙著眉頭,揪著戒心。「你別靠我這麼近。」她害怕吃藥,就 算她身為大夫,也不例外。
「為什麼我不能靠近你?」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哦,你怕我。」
「我幹麼怕你。」她啐了他一句。
「不怕我,那就是愛我嘍;因為愛我,所以才害怕我接近你,因為我一接近你,你 的心就會狂亂地不能平靜。」他厚臉皮地調侃她。
聽了他的謬論,她臉紅地又嗔罵他。「你有病啊,我……我才不愛你;事實上,我 最不想愛的人就是你。」在他與楚天越之間,她已選擇了楚天越;不論這番相思會不會 被接受,她都下定了決心,這一生只為一個楚天越守候,不會再愛上其他人了,而這之 中當然就更不包括這個總愛咧著嘴笑的男人。
他聳肩,無所謂,因為他知道她口是心非。「那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什麼不能接近 你?」
「那是因為我怕吃藥。」才不是怕他,更不是愛他。
咦?她突然覺得不對勁;她怎麼把她最丟臉的事給全講出來了。完了楚雲奔和嘴壞 的尹劍峰不拿她怕吃藥的事來笑話她,這才真叫有鬼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