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晚生側頭看著沙上上的字,心中頗為不解。「為什麼這一次寫的字都這麼難?還有,你究竟有沒有認真的寫?為什麼只寫了九個字?」
「有,我當然有認真寫,你瞧!我這不就寫,祈善家產全歸童晚生。」
「你的家產全歸我?」童晚生一聽,雙眼頓時發出閃閃的亮光。「你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啊?」
「當然是說真的。」等她嫁給他之後,他的家產不就等於是她的家產了嗎?所以,他並沒有騙她。
童晚生興高采烈的從懷中掏出筆來,沾了沾口水,照著沙土上的字樣正確的描了下來。
描完之後,她非常認命的駝著景陽,一步一腳印的回到他們落腳的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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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陽在昏昏沉沉中輾轉,她疲憊得還想再瞇一會兒,可她耳旁卻不斷的有個喳呼聲,淨是吵著她,煩著她。
那聲音像是在與人對話,可又像是自個兒在喃喃自語,因為,始終沒有人回應原先的嘀咕聲。
「你說她是不是死了啊?要不然怎麼這麼久了,她還不醒來?」
「啊!完了,完了!我會不會還沒有領到賞銀,卻讓人誣賴說我謀害公主,到時讓官爺們給逮捕下獄?」
「祈善,你說咱們那個皇上老爺愛不愛砍人的腦袋啊?」
「什麼?愛砍!啊~~那我慘定了。」
景陽聽見腳步急促的跑來跑去的聲音及慌亂的嗓音,不一會兒,腳步聲猝停,那熟悉的女性嗓音又再次響起。「要不,咱們別管她了,丟她在這個破廟裡。」
「什麼?不行!怎麼會不行?她是你的妹子耶!那關我什麼事啊?」童晚生淨是大聲的嚷嚷著。
景陽睜開眼,想瞧瞧那女孩究竟是在跟誰說話?怎知才睜開眼,卻發現破廟裡,除了她們兩個之外,並無第三人在。
「你在同誰說話?」景陽蹙著眉問。
童晚生出於自然的反應,指著跟前的祈善說:「就跟他啊!」
在景陽看來,童晚生是指著一團空氣敷衍她。
「他是誰?」景陽問。
「他就是——」童晚生正想解釋,卻霍地想起祈善只是個魂魄,不是常人肉眼可以見到的。
唉!她心知多說無益,還是早點解決這個麻煩公主要緊。
據她身邊眾小鬼打聽到的消息看來,這位公主是存心躲著皇上、躲著她的未婚夫婿,所以,現在絕不能把她送官——呃!這是祈善的說法啦!而她則是迫於無奈才勉強同意,誰教祈善是她的大金主,他說好辦完這件事之後,他的錢財全都歸她,呵呵……光是這麼想,她就感到很幸福了。
但大金主還有個交代,就是要她照顧好他的妹子。
拜託!她只是個在街頭流浪的小流浪兒,身上又沒幾兩銀子,哪能照顧皇室得的金枝玉葉啊?為此,她想了好久,最後,終於想到一個好法子——她要讓公主自力更生,自己養活自己。
「你會什麼?」童晚生跪在景陽跟前,眨巴著明亮的大眼睛,十分有神地望著景陽。「彈琴、跳舞,隨便一樣都行,總之,就是要能賺錢養活自己。」如此,這景陽公主才不會成為她的大包袱。
「我……」景陽極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什麼都不會。」
「什麼?什麼都不會!」童晚生像是被鬼打到一樣,慘白著一張臉,屁股從地上彈跳起來,跳到祈善跟前,在他耳朵旁喳呼道:「你竟然要我照顧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
「景陽不是廢物。」祈善馬上更正。
「什麼都不會還不叫廢物,那什麼才叫廢物啊?」童晚生雙手擦腰,很不高興自己撿到一個賠錢貨。
「你不也是琴棋書畫樣樣不懂,怎麼也沒見你說自己是廢物來著?」祈善舉例說明。
「我跟她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我有別的謀生能力。」童晚生很驕傲的抬頭挺胸的說。
「你是說偷拐搶騙嗎?」祈善不給她面子的吐槽。
「偷拐搶騙總比她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強啊!」童晚生還是覺得自己活得比景陽有尊嚴多了。
景陽張著驚惶的雙眼,看著童晚生對著空氣叫囂,直覺的認為自己是碰到了瘋子,當下決定揪著自己的包袱,躡手躡腳的想離開。
她那鬼鬼祟祟的動作讓眼尖的童晚生看到了,她倏地回頭,惡狠狠的瞪著景陽。「你要去哪裡?」
「我……」景陽吞了口口水,很怕惹惱「他」,小小聲地開口道:「我……想我打擾『你』這麼久了,實在……很不好意思,所以……為了不麻煩『你』,我就……先走一步。」
「先走一步!你身上沒有半文錢,能去哪?」童晚生粗裡相氣的大吼,她還在為自己日沒得供養這個大包袱而生聞氣。
景陽自小在宮裡被人呵護著長大,從來沒有半個人敢對她說一句重話,現在童晚生竟毫無理由便衝著她吼,還是如此的大聲,景陽更加確信「他」是個喜怒無常、得罪不得的瘋子。
「我……我有錢。」
「騙人。」童晚生立刻戳破景陽的謊言。「我早就搜過你的身了,你身上根本沒有半文錢。」如果她真的有錢,此時此刻,她犯得著這麼火大嗎?
「『你』……『你』搜我的身?!」景陽聽了差點沒暈倒。老天!
「『你』……『你』怎麼可以搜我的身?難道『你』不懂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嗎?」
完了!她的清白竟毀在一個瘋子的手中,這下她也甭逃婚了,反正清白已受損,她這輩子都別想抬頭挺胸的做人了。
景陽當下感到又惱又怒。
童晚生則是又氣又怨恨。
「什麼男女有別?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你看清楚點,我是女的,女的!」童晚生邊說邊把胸部挺出去,以資證明。
哼!雖然她很扁、很平,但肉肉多多少少還有一咪咪,這個景陽公主怎麼可以如此眨低她呢?
見她如此努力證明,完全不顧身為女兒家該有的矜持、嬌羞,祈善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而景陽則是一臉的目瞪口呆。
「你……是女的!」
「廢話。」童晚生沒好氣的回嘴。
景陽這才稍稍寬慰了一些,對童晚生的防備也沒先前那麼強,畢竟,同是姑娘家,她對付起來也不會太吃力。
「姑娘的救命之恩,景陽在此先謝過,日役若有機會,必當啣環以報。」
「我要你啣環來報幹嘛?」童晚生不屑的嘖了一聲。「今兒個要不是你王兄恭親王要求我幫忙,你以為我吃飽了撐著啊!我幹嘛管你的閒事?」
「恭親王!」景陽聽到這個封號,當個感到又喜又驚。 「姑娘認識我王兄?!」若是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祈善雖然長地六歲,但打小與她玩鬧著長大,他疼她,呵護她的程度完全不亞於皇兄,如果此次出宮有王兄相助,那她的處境應該不會太艱困。
瞧她高興的!
童晚生冷哼一聲,心中萬分的不以為然。「你啊!別指望你王兄會為你出頭了。」那傢伙現在根本就是自身難保,連個身體都要不回來,對一個魂魄來說,你能要求他為你強出什麼頭啊?
算了、算了,眼她說這些,景陽也不懂,童晚生勉強大方的說:「以後你就跟著我好了,我負責你的吃、住,但先說好,你可得聽我的,別給我惹事喲!」她人小鬼大地同景陽說,完全沒想到她自己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鬼頭,此刻居然以地頭蛇自居,還驕傲得不得了。
景陽是不很相信童晚生真能罩她啦!但是,兩個人一起闖蕩江湖總比她一個
人獨行來得強,更何況她是王兄的人,應當不會害她才是。
如此想來,景陽便不再像先前那般緊張,彷彿一切即將海闊天空,往前的路也不再像她所想像的那般崎嶇難行。
然而,就在景陽海闊天空的藍圖裡壓根忘了弁慶這個變數時,皇宮內院早已為了她的私自離宮而鬧得雞飛狗跳,人人均不得安寧。
第七章
成全
悵臥新春白褥衣,
白門寥落意多逢,
紅樓隔雨相望冷,
采箔楓煙獨自掃,
——春雨 李商隱
「反了、反了,全反了!一個景陽為他私逃出宮,他還嫌不夠,這會兒居然還敢為了那個窯姐兒卯上西藏王!弁慶那小子也太不知好歹了,他當真以為朕寵信他,便不敢砍他的腦袋是嗎?」皇上爺在昭和殿內大發雷霆,而罪魁禍首正是那個已經被貶為庶民的上將軍弁慶。
今日早朝,張中堂奏陳聖上,說前上將軍弁慶不顧國體,於陝西巷內與西藏王起了口角,兩邊人馬一言不和便打了起來,而肇事原因則是為了那醉仙樓的當家花魁玉芙蓉。
西藏王此次南下中原,本是為了面見聖上,可在國宴席間,性好漁色的西藏王聽聞中原狎妓之風頗盛,便請在座官員指點二一。
而官員們平時礙於律例法典,從不涉足風月場所,所以,當西藏王突如其來的問起此事,眾人竟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