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將玫瑰放在桌上,雙足一登,坐上自己的設計桌。晃著雙腳故作不滿地指控——「兩位也太關心本美女的婚事了吧?當初咱們三人可是說好的,你們兩位不娶、本美女不嫁,誰知道……」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唱作俱佳地道:「才沒幾年,你們就背棄了我們的山盟海誓,可見男人的話真是不能當真呢!唉,曾經滄海難為水,有你們兩位大帥哥在本美女身旁朝夕相伴,本美女哪裡還看得上其他凡夫俗子啊……」
趙星與方亞修面面相覷,同時走向夏日,面帶愧色地伸出手。〔小夏……」
夏日抖抖左肩,不讓亞修碰她,同時拍掉趙星搭上肩的手:「別亂碰!本美女不接受亡羊補牢式的懺悔。」
趙星與方亞修只得站在夏日面前,苦著臉道:「小夏……」
夏日看著他倆一臉求饒的樣子,噗吭一聲笑出。「好啦,陳年往事,不與兩位計較了。赦免你們,但是別再干涉本美女的感情問題,我若想告訴你們,我自然會說。」
兩大帥哥這才鬆了口氣。
趙星摸摸鼻子。「若不是遇見了蓓蓓,我一定會娶你。」
方亞修亦然。「可惜愛情總教人無法預期。」他怎麼會知道他生命裡會出現另一個女子——蕭寒。
夏日一雙美眸看著這兩位情誼甚篤的夥伴,開玩笑道:〔幹嘛,內疚啊?」
當初三人共同立下的永久誓言,他們都沒忘。從高中時代便相識至今了,他們從來都是好夥伴。兩位俊男頭低低的,顯然正是內疚。因為他們都已經遇到了今生的最愛,享受著婚姻的幸福與愛情的浸潤,但他們的好友兼紅粉知己,至今卻依然孤家寡人一個。夏日感情世界的空白令他們心有所愧,認為獨享幸福有些不道德。
溜溜大眼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夏日不是看不出他們的心思。
躍下桌來,撫撫裙面,她笑著伸出雙臂一左一右摟著趙星與方亞修。
「別傻了,好兄弟,不必內疚,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開玩笑,能遇見蓓蓓和小寒是你們幸運,我衷心祝福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怪你們?」
他們是俊男,而她是美女,如果在童話故事裡,絕對要配成一對,但現實裡,他們相識太久,以至於所有愛情的可能在日久相伴中,不知不覺地轉化為朋友情誼,他們似家人、似朋友,但離愛人已經太遙遠。
夏日雖然常常在嘴上掛著〔遺憾」兩字,但早已接受這個事實。她將舊事重提,也不過是為了戲弄這兩位。
唉,灑脫一點,反正就是沒緣。
夏日擁著他們,將他們送出她的設計室外。〔去去去,少來煩我,小心我向嫂夫人通風報信。」
趙星與亞修只得無奈地在夏日頰邊各印上一吻,但才剛剛吻上,兩人便各自被一隻纖纖玉手給擰住耳朵。
「老婆……」
蕭寒與莘蓓蓓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擰著丈夫的耳朵,笑對夏日道:「小夏,打擾了,這兩位我們就帶回去管教了。」
夏日清脆地笑出聲。〔請便請便。」倚在門邊看著兩對夫妻甜甜蜜蜜地打情罵俏去。
踱回設計室來,看到桌上那朵鮮紅玫瑰。
輕輕拍起,深嗅清香。
兩位好友結婚了,看著人家婚姻幸福美滿,其實她,不是不寂寞。
* * *
曾晴巖雙眼浮腫,神色憔悴地出現在辦公室。
才一進門,腳步怔住。看見攤坐在沙發上一臉憔悴、神情黯淡的合夥人手指上夾著菸,吞雲吐霧。
將公事包放在辦公桌上,按了內線電話給秘書露西,請她幫忙泡一壺咖啡。
露西楞了一楞,總經理向來不是不在一大早喝咖啡的嗎?疑惑歸疑惑,她依然敬業有精神地說:「好的,馬上來。」
「謝謝。」回過頭來,看見宋克翔依然一副失魂落魄地攤在沙發上,他蹙著眉問:「怎麼了?公司要倒了?你要跟我拆夥?」
宋克翔拈熄手中的菸,耙耙頭髮,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手插在褲袋裡,神情憂鬱地望著落地窗外的台北市景,語調困惑:「阿巖,我是不是老了?」
正在整理文件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老?」宋公子會服老?
宋克翔轉過身來,將兩手撐在辦公桌上,與曾晴巖面對面。「你仔細看看,我是不是沒有以前那麼帥了?」
曾晴巖仔細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臉色蒼白,又玩通宵啊?」
宋克翔有些不滿。「正經一點,看仔細些。」
曾晴巖斂住笑,認夏地在好友臉上逡巡一番。「雖然你一夜沒睡,眼睛有點腫,但還是大帥哥一個,走出這扇門外,全公司女職員都會為你心碎,你煩惱什麼?」
「是嗎?」宋克翔撫了撫下巴。「那麼就不是我自己的問題了……」
「什麼問題?」恰巧秘書露西送咖啡來。「謝謝你。」他說。然後逕自倒了一杯咖啡。
露西拿著拖盤,看到了上司的眼圈。
「總經理,你一夜沒睡啊?」難怪需要咖啡提神。
曾晴巖只笑了笑。
聽見露西的話。宋克翔這才注意到曾晴巖也是雙眼浮腫、臉色憔悴。不過此時他為另一件事太過心煩,無法關心好友的睡眠品質。
也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喝了一大口,宋克翔才說:「我想她一定是在吊我胃口。」
「誰啊?」曾晴巖已經打開電腦,連線到國外股市。
「女人都喜歡來這招,欲擒故縱、欲拒還迎。」宋克翔推想著她之所以遲遲不點頭的原因。「對,一定是這樣。」
「誰啊?」曾晴巖還是搞不懂宋克翔在說誰,不過毫無疑問是個女人。但他能確定的也僅止於此。女人真是世界上最難以相處的生物之一。想起昨天下午他特地挪出時間去相親,誰知道卻相來一個大麻煩,害他一夜沒睡好。
他的記憶裡還留有淡淡的玫瑰香味;他還記得當她甩著長長頭髮時,總會有意無意地拂過他的手臂;他還記得每次貞子一出來,她便驚聲尖叫地偎向他,那柔軟的女體,以及若有似無的香味令他全身感官都緊繃起來,全身細胞都掙扎著要解放。
她恬不知恥,他卻懊惱萬分。
懊惱他明明對她大膽放縱的行徑看不順眼,卻仍被她有意無意的挑逗逼得快發狂。
直到她終於放過了他,他回到了家,以為惡夢終於要結束。但連在夢裡,他都夢見她。
他夢見他將臉深深埋入她那頭如雲的秀髮中,深深嗅進她誘惑迷人的香味,眼眸映進她燦爛的笑顏,唇齒之間依然留有她紅唇的觸覺。他以為那是夢,但那又不是夢,午夜夢迴,他睜著眼,竟夜未睡,只為將她的身影驅逐出腦海之外,但身體卻因為過度抗拒而隱隱疼痛。
他,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孤身一人,每每看著別人家的窗口流洩出溫暖的燈光,想像窗後的世界是一個個散發著幸福的家庭,其實他,不是不感到空虛寂寞。
「江夏日。」
一拳用力擊在桌上,濺起杯內的咖啡汁。
宋克翔訝異地看著他:「幹嘛?!」
急急忙忙拯救被咖啡汁波及的文件,衝口說出:「別再在我面前提到她的名字!」
宋克翔一臉無辜。「可,是你先問我的耶。」
曾晴巖猛地抬起頭,看著好友的臉,突然覺得自己活像個大傻瓜。
* * *
因為寂寞,所以想找個伴。
因為想找伴,所以來相親。
「先生貴姓?」
「敝姓曾。」
那耶安呢?
夏日坐在桌子後方,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種事!
搞什麼呀!她來相親,是來找伴的耶,可不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跟這塊臭石頭約會。
曾晴巖同樣也訝異驚愕得不願意正眼看她。看了看手錶,阿香姨剛打電話說路上塞車,還要一會兒才能來,叫他先來赴約,誰知道一來就在已經定了位的十號桌看到江夏日。
夏日才剛剛結束和今次相親的介紹人阿香姨的通話,抬起頭來,就見到一塊大石頭冰冷地杵在面前。她立刻意會到這是怎麼一回事。
「十號桌?羅香阿姨介紹的?」她率先開口。
曾晴巖原本想搖頭,但不慣說謊的反射神經卻先點了頭。
「該死!」夏日悄悄咒罵一聲,接著快速地用手機撥了通電話,飛快地道:「香姨,是我,夏日,我公司來電,臨時有要緊事得處理,必須離開了,那位先生還沒來,今天的約不得已必須取消了,你幫幫我。」
曾晴巖挑著眉,站在一旁看她睜著眼睛說瞎話。
「對不起、對不起,香姨,請你務必見諒。是是是,好好好,下次、下次一定,拜!」
說完,收線,同時將桌上一疊畫著幾張設計稿的便條紙、筆掃進皮包裡,接著將小提包甩上肩,氣呼呼地站起來,扭頭就走。
咦?走不了。手肘被一隻大鉗子夾住。
夏日轉過身來,看著身後的石頭男。楞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嫣然一笑:「捉著我做什麼呀?親親,捨不得我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