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兒的笑容僵在臉上,她蹙起眉看他。「你跟我決定結婚?」這是哪時候發生的事?
鳳宣懷用虛偽的笑容掩飾他的心虛,而且不給她拆台的機會。「小紫羅蘭,別害羞,這件事遲早要說出來的。」他低下頭向她咬耳朵:「莉兒,別急著拆我的台,我不能讓季則早我一步結婚。」
原來是這麼回事。艾莉兒的眼眸驀地黯淡下來,臉上笑容盡失。剛剛在樹林裡,她好不容易提起勇氣承認自己的心,換來的卻是他僵硬的表情。他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隻怪獸一樣,而他現在卻在他家人面前撤下這愛情的謊言--她覺得她的心在滴血。
她強忍著,不讓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流下來。
沉浸在幸福裡的季則與小恬並沒有發現莉兒的不對勁。他們笑著說:「那太好了,也許我們可以一起結婚,待會兒回去,我們就跟爸媽宣佈這個好消息。」
鳳宣懷看了看天色,說:「時候不早,我們該回去了,再晚會看不到路。」
然後,他們各自收拾釣具準備回旅館。
季則一手提著一整簍的溪魚,一手挽著小恬,兩個人歡歡喜喜地出來釣魚,甜甜蜜蜜地一起回去。
鳳宣懷提著空魚簍和釣具,伸手想挽艾莉兒的手,卻被艾莉兒冷淡的躲開了。
她在生氣,而這一回,他想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夜裡山上氣溫驟降,山上沒有光害,澄澈的夜空中有寒星數點,銀白色的月亮高懸在天邊,為是夜更添幾許寒意。
旅館後頭有一處天然溫泉,晚餐後,小恬便邀莉兒一起去泡泡水。由於只有一處天然池,所以沒有分男湯女湯,但地震後旅館生意冷清許多,再加上不是旅遊旺季,所以來到這裡的遊客並不多。這時間來泡湯的放眼望去也就只有她們兩人。
因為沒有其他人,所以她們都沒有穿衣服,浴巾則放在岸邊的岩石上,兩人在溫泉裡天南地北的聊了一會兒。
小恬三句不離她的情人,聽在艾莉兒耳中,勾起一抹酸楚。她極力想撫平胸口的傷痕,但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就是無法假裝她不傷心。
大約泡了半個小時,小恬說頭暈要先離開;冷的緣故,莉兒不想離開溫熱的泉水,便繼續待在溫泉裡。
泉水冒著氤氳的熱氣,她坐在水裡,仰頭看著銀白色的月。
雖已是下弦,但月光仍然十分皎潔。她閉起眼,伸展雙臂,祈禱月光能治療她受傷的心。她喃喃道:「月光啊,我心底的玫瑰彷彿枯萎了,它不再開花,也不再吐露芬芳,我知道它受傷了,但我不知道該如何治療它的傷痛,請你擁抱我,我想我需要你的安慰……」
一陣涉水聲驚擾了在月下祈禱的她,她倏地睜開紫羅蘭色的眼眸,然後她看見了他讓她需要藉助月光的力量療傷的男人。
他彷彿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她訝異而防備的看著他涉過水朝她走來。
他想做什麼?艾莉兒暗自揣測。但她尚未想到答案,他便已來到她面前,赤裸裸的--跟她一樣。
她雙頰的暈紅不知是因為他們的赤裸抑或是因為泉水的溫度……
而無論是為了什麼,她都開始覺得有些頭暈。
「莉兒……」他輕撫著她的臉。「對不起,我不該要你假扮成我的女友。」
喔,原來是來道歉的。她昂起下巴,佯裝無所謂的說:「沒關係,反正裝都裝了,而且明天就要回台北了,回去以後,這件事就當作沒發生過吧。你去找你真正的女友,我則回美國去,以後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機會再見面了……老實告訴你好了,我是個被魔法學校退學的女巫,當然也不是聽到你的呼喚而特地來幫助你的--反正我也只會愈幫愈忙,你說我魔法蹩腳,那也是事實。所以我想,這整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後就請你……自求多福了,我……」
「你說你愛我,是真的嗎?」他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
艾莉兒抬起紅通通的臉,結巴道:「什、什麼?」她剛剛說了那麼多,他都沒聽見嗎?怎麼突然冒出這一句來?
「我是問你,你真的愛我嗎?」
「啊?」
他看著她酡紅的臉頰。「我打從一開始就沒真的認為你是特地來幫助我的--被退學的女巫,嗯--我想我可以猜想你被退學的原因,小紫羅蘭。」
「啊?」她訝異的說不出話來。
他保留了部分事實沒有說出口。「把你帶回家本來只是因為好奇,誰知道你的破壞力那麼強大--告訴我,你該不會是派來毀滅台灣的間諜吧?」
她的臉更紅了。「當然不是,我從來、從來就不是故意的。」原來他帶她回去只是因為「好奇」?
「我想也是。」不是故意的就已經這麼厲害了,要真是存心破壞的話還得了。「先不管那些,小紫羅籣,你還沒回答我,下午在樹林裡時,你說的是你的真心話嗎?」
艾莉兒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過。她沒有後悔承認她的感情,但她畏懼再說出口一次。她不認為她能再承受一次那種推心的痛--況且她根本尚未復原。
她看著他俊美的臉龐,虛弱的希望他不要再這樣傷害她。
「怎麼不說話?」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
「那需要勇氣。」她吶吶地說。「承認愛你這件事需要勇氣。」她凝眸看他,等待著再一次的心傷。
但是等待著她的不是他冰冷的眼神,而是他熾熱的擁抱。她聽見他在她耳邊說:「我就等你這句話,小紫羅蘭,我很抱歉,我不該要你假扮我的女友,也不該騙其他人說我要娶你。如果我傷害了你,一切都是我的錯。」
艾莉兒聽著他的話,覺得自己的心不僅是滴血而已,而是已經碎成了兩半。他是向她道歉了,但這並不是她渴望聽見的話。她的淚水再也難以抑止地滑下臉龐。
「所以我想,這小小的騙局,結束了,怎麼樣?」
他連假的女朋友也不要她當了?艾莉兒難過得幾乎無法自持。
「小紫羅蘭,嫁給我,別當假的了,當真的吧!」
艾莉兒差點滑進水裡。她睜大眼,懷疑剛才所聽見的。「你說什麼?」
他把她的反應全看進眼底,她滑稽又可愛的表情讓他發笑。藏住笑意,他低下頭,讓他的額頭碰著她的額頭。「怎麼樣?好不好,嫁給我,小巫婆?」
「嫁給你?」她困惑地看箸他。「為什麼?」
他理所當然的說:「因為你愛我,而我想娶你。」
他好像很得意!她把額頭往上頂,與他玩起角力。「我是問為什麼你想娶我?」
他笑了。「因為你愛我呀,而且……」他的雙手悄悄在她身上游移,一雙眼也直盯著水面下的春色。「你被我看光了,我當然得負起責任,你說是不是?」
艾莉兒低呼一聲,這才發現自己真的被人看光了。她推開他,兩條手臂上上下下,一時間不知道該先遮住哪裡。
鳳宣懷大笑出聲,安慰她說:「別遮了,嫁給我就沒事啦!而且你身材這麼好,實在不必要遮遮掩掩。」他是「小看」她了,誰曉得藏在那襲根本看不出曲線的袍子裡的身段,竟然是如此地凹凸有致。
艾莉兒困窘極了。她惱羞成怒,叉著腰道:「誰要嫁給你了!」
鳳宣懷的笑聲不見了。「小紫羅蘭?」
艾莉兒爬上岸,將浴巾捉來裹住身體,忿忿地說:「哪有人求婚是像你這樣的?沒有花、沒有戒指,」她一樣樣細數。「你甚至沒有跪下來--我絕不嫁給不肯跪下來求婚的男人!」
她毫不遲疑的拒絕了他的求婚,又怒又氣的逃離開他的視線。
但在他在準備好鮮花和戒指,跪在她裙邊請求她嫁給他的隔天早上,她臣服在他的吻中,承諾要與他共度一生。
她想她是有些傻的,但是她愛他,愛這個不肯說愛的男人。
當他跪下來的時候,她就知道即使沒有鮮花和戒指,她也拒絕不了他了。
也許他不愛她,但她仍抱有一點點的希望與期待--假以時日,也許他會愛她--
她勇敢的接受了這個挑戰--教會他懂得愛人,以及承認他的愛。
她渾然不認為這是個陰謀。
但他說服自己,它其實是。他要比季則早婚,而小巫婆是眼前最便利的人選--她心甘情願,而且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哄騙。
在她答應嫁給他的星期天下午,他們便收拾行李回台北。因為他打算盡快結婚--偷偷的,先斬後奏。
鳳宣懷的母親在他們臨走前,偷偷把艾莉兒叫到身邊,塞給她一顆碩大的金色珍珠。
艾莉兒不解地抬頭看著婦人。
「收下吧,孩子,當作是我給你的結婚禮物。」
艾莉兒覺得不安,她曾經騙過眼前這個和藹的婦人。她抱歉的說:「伯母,有件事情我想我必須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