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訪煙笑道:「以後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為夫先跟你預訂頭髮不行嗎?」
「不行。」她臉紅的拒絕。
「那,先預定唇,好嗎?」他低頭吻住她。
心知他是在轉移話題,免得想起離別,大家傷感。她仍氣喘吁吁的避開他的唇,推開他道:「你的『發乎情,止乎禮』呢?」
「我有不規矩嗎?」他一臉無辜地道,好像剛剛偷香的不是他一樣。
寒梅瞪他一眼,「當然沒有,你好『規矩』啊!哪,這個給你。」將一條方巾擲到他身上。
周訪煙捉起那條方巾,上面以紅繡線盤繡著幾株紅梅花,作工不算精緻,甚至有一點粗糙,但那一朵朵的紅梅花卻像活生生一般,開在他的心田里。瞧見寒梅期待的服神,心底有了瞭然,卻故作不知情道,「給我這個幹嘛?」
寒梅氣煞了,「你不要?這是我手指頭被針紮了好幾個洞換來的耶!」若不是還沒什麼力氣揍人,她真想狠狠打他一拳。
捉弄人的笑意一斂,他認真地道:「以後別再這麼費心了。」寒梅不諳女紅,繡出這樣的東西要花去她多少時間和精力,他捨不得。
寒梅誤以為他不喜歡,一時難堪又難過,哭了出來。
「寒梅?」怎麼說哭就哭?像個淚桶。
「你嫌棄它,你怎麼可以這樣!還我,我不給你了!」她近他身來,想搶回方巾。
周訪煙將方巾藏到身後,一手穩住寒梅的身子,「寒梅,我沒有不喜歡,事實上,我很珍惜,因為這是你繡的。」
「你騙人,不喜歡就說不喜歡,我知道我繡的很差,你不用安慰我了。」寒梅賭氣道。
「確實是繡的很差。」他老實地道,卻招來她的白眼。
寒梅瞪著他,伸手討帕。「拿來,不給你了。」
唉,說假話不成、說實話也不成,他不禁失笑。將方巾放進她伸出來的手中,不放,反握住她的手,細細吻啄,成功的讓她失了神。
「寒梅,你原來就不是拿針的料,我並不求你費心為我繡東西,但是這條方巾我要,因為它是我的妻為我繡的,我只會珍惜,不會嫌棄。」
「方巾上的紅花是我的血,我繡時不小心被針紮了好幾下,血滴到巾上,我就將它繡成一朵朵紅梅,紅梅是我,我將它送你,願你見到它就如同見到我,切莫將我忘記。」
他擁住她,「傻寒梅,我怎會忘了你呢?」怎麼忘得了,寒梅宛如在他心中生根的梅花一般,要忘,除非先忘了自己,忘了自己的心。
雪開始融了。原來時間過得這樣快,不知不覺中,漫長的冬天就要結束,春信飛上枝頭,先在早春開的梅花上報春。
早起幫忙掃雪的寒梅望著融雪,抖瑟的攏攏身上的冬袍。
「姑娘,外頭冷,掃雪這種粗重的工作交給奴才就行了。」李總管領著一群僕人打掃院裡的積雪,融雪之時比降雪之時寒意更添三分,寒梅姑娘是南方人,天性畏冷,又是半進門的大人夫人,大人臨行前托他好好照顧寒梅姑娘,這麼重要的責任,他可不敢怠慢。
「不,動一動才不會冷,」寒梅重握起雪鏟,將積雪鏟到推車上,「老李,你們家大人出門多久啦?」
「一個把月有嘍。」李總管摸摸鬍子,數著日子,回答寒梅幾乎天天一問的老問題。
「喔,時間過的真快,他回來了吧?」寒梅說著天天千篇一律的自詞。
乾爹、乾娘和爹先回江南去了,本要帶她∼起走,她不肯,堅持留在京城等他,她希望他一回來就能馬上見到她,若回江南,分別的時間豈不又要延長?
他說他最遲半年之內會回來,一個多月了還有四個多月要等。嘴裡說時間過的快,每每在睡夢中醒來,望著閡黑的夜,就再也睡不著,總覺得時間好像停止流動一般,一時一刻都令人等白了頭。
唉……,歎了口氣,她拿起手中的鏟子鏟雪,為了冷,也為了消磨時間。
又四個月後,春天悄悄地抽離腳步,夏天接手管理季節的運行。
午寐醒來,涼風送爽,寒梅慵懶地閉起眼,微風拂面,舒服的令她歎息了聲。
遠處雜沓的聲響令她蹙起了眉。
「寒梅姑娘在嗎?」
找她的?是誰?寒梅理理凌亂的髮絲,推開周訪煙書房的門走出去,想要一探究竟。
見來人是孫逢恩,她笑道:「是孫大人,有事嗎?」
孫逢恩一見著寒梅,急忙捉住她,一肚子活欲說見她不解地望著他,他卻說不出口了。
「孫大人?」寒梅出聲喚道。
孫逢恩放開她,別過頭,遲疑了半晌,緩緩地道:「寒梅姑娘,在下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寒梅笑道:「你說啊,寒梅洗耳恭聽。」
天,他真的該告訴她這件事嗎?她承受得了嗎?
察覺孫逢恩的怪異,寒梅斂住笑意。「孫大人,您特地前來是要告訴我什麼事?」
考慮了許久,孫逢恩雙手握拳,不敢看寒梅。「寒梅姑娘,你要有心理準備。」
「呃?準備什麼?」她不明白。
偷偷覷她一眼,像怕她隨時會暈倒似的,他遲疑地開口:「訪煙他……」
「他要回來了是不是?」寒梅欣喜地上前拉住他,要聽他把話說全。
孫逢恩一咬牙,長痛不如短痛,告訴她吧!
「寒梅姑娘,你要有心理準備,訪煙他、他乘的船在回來的時候遇上暴風雨……沉了!」他吞吞吐吐的說出剛傳回朝中的消息。
他注意著寒梅的神色,怕她承受不住。可是她、她怎麼一點吃驚的表情也沒有?
「寒梅姑娘?」
寒梅笑出聲,失禮的拍著孫逢恩的肩,笑道:「孫大人,你真會演戲,我差點都讓你給騙了,不過,請你下次不要再開這種玩笑好嗎?」
「寒悔……我說的是真的,船沉了,訪煙下落不明,有漁夫打撈到幾具屍首,因為泡水過久,面部已浮腫難以辨認,其中一具的身形與訪煙相似。或許——」
「夠了!別再說了,我不相信。孫大人,訪煙是你的好友,請你不要再開這種玩笑好嗎?」寒梅氣憤的道。
「你還不明白嗎?這不是玩笑!」他搖晃著她的肩,殘忍的將她搖醒。
寒梅搖著頭,雙手摀住耳朵拒絕聽。
「不!我不相信,你是騙人的,一定是,他跟我約好就一定會回來的,他沒有出事,他沒有出事!」她撲上前捉住孫逢恩,「告訴我,他沒有出事,對不對?」
孫逢恩同情地望著寒梅,不忍地別開眼,「訪煙他……再也回不來了,你要節哀。」
寒梅不願置信的瞪著孫逢恩,淚,如雨、如泉湧而下。
第十章
那艘船上的隨行人員無一生還。有的屍首幸運的未葬身魚腹,被經過的漁船打撈上岸,但是因為泡水太多天,自船難的消息傳來,再趕往發現屍首的靠海州縣,一來一往間,逾時近月。時值夏日,屍體保存困難,多已草草火化,只餘下死者身上的衣物從家屬和官員辨認。
僅靠衣衫遺物認人相當不易,能被認出而帶回的相當有限,無主的骨灰,只好葬在一塊,立一個百人塚憑弔祭祀。
寒梅隨孫逢恩趕到當地認屍,曾見到周訪煙的衣物,望著那壇骨灰,她卻心生遲穎,總覺得那並非是他,堅持不認。
她無法阻止官府在百人塚的墓碑上刻上周訪煙的名字,只能不去祭拜,因為她相信他沒有死,或許被某艘經過的漁船救起了也說不定。
官府又在海上和附近岸邊搜尋了數次,沒再發現有生還者或屍體,一段時間後,這件驚動京城的船難也就漸漸沉寂下來。
堅信周訪煙未死,在孫逢恩的幫忙下,寒梅在附近的一個漁村暫住下來,以便打聽周訪煙的下落。
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到了第三年仍毫無他的消息,再有毅力的人也要灰心了。
寒梅在這個偏僻的漁村住下來不久,但發現這裡的淡水不足,井水是鹹的,不能喝。一般家庭的飲用水皆是自遙遠的山頭一擔一擔地挑進村裡來。
在盲目的尋找周訪煙幾個月後,寒梅冷靜下來,利用她對建築工程的專長,替當地的村民想了一個辦法,將山裡的水源接駁到村裡,讓村民不用再長途跋涉的往來挑水。 附近的山林產竹,她用大竹為水管,再以麻纏漆塗在竹管上,隨地高下,接駁安裝,約經二十里路,將水引到村子裡後,儲在石槽裡,讓村人方便汲水。這個方法所費不多,只是竹管需要年年更換,有點麻煩,不過漁村雖貧苦,尚能負擔。
比起時時要來往於山間挑水的辛苦,村民倒寧願一年抽一點時間出來,自己充當工人,更換竹管。
這日,孫逢恩抽了空來控望她,寒梅便是領著村民進行更換竹管的工作。 "你都找了三年了,也該死心面對他已經不在的事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