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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衛小游

  這幾日寒文病著。寒梅心情也悶,想到久未到母親墳前祭拜,一大早帶了些鮮花素果,便往山上來。

  在墳前逗留了一上午,中午時,覺得肚子有些餓,寒梅收拾了東西,才下山回家。

  沿途經過周家,有意識的加快腳步,怕被周家的人遇上,見面難堪,她拒絕了周家的提親,就算周氏夫婦是她乾爹乾娘,她還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但是下意識裡,又想見見裡頭的人。

  撫著周家的圍牆,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恰巧周家的家人有事出來,見寒梅在外面站著,忙招呼道:「姑娘,來了怎不進去坐坐?」說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推著閃避不及的寒梅進屋裡去。

  寒梅扭扭捏捏的想逃,但屋裡的人已看見她,有些訝異地招呼她進去,寒梅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屋裡。

  「乾爹、乾娘。」見周訪煙不在,有些安心又有些失望。

  「寒梅,吃飯了嗎?」周夫人和往常一樣親切地招呼她。

  「吃了,乾娘。」寒梅不想逗留太久,想撒謊,但肚皮卻不合作的發出咕嚕聲響,羞得她面紅耳赤,連忙改口道:「早餐吃了,午膳還沒。」

  周夫人也不戳破,只笑著拉她入座,「那剛好,跟我們一塊吃吧。」

  寒梅忙推拒道:「不了,乾娘,阿爹還在等我回去吃呢。」

  「派個人去跟他說一聲不就得了。」周夫人緊緊拉著她,不放人。

  寒梅沒法,只得入席坐下。

  「寒梅呀,你很久沒來乾爹乾娘這兒了,是不是把我們兩老給忘了?」周夫人一邊幫她布菜,一邊狀似無心的問。

  寒梅吞到嘴裡的飯差點咳出來。「當然不是啊,乾娘。」

  周濟民心知寒梅不來的原因是什麼,開口道:「寒梅,其實你不必在意上回提親的事,訪煙娶不到你,我們兩老雖覺得可惜,但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不必將事情擱在心上,結不成親,你還是我們的乾女兒,千萬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彼此見外了。」

  「這也是我要說的,我可不要沒了媳婦又丟了女兒,寒梅你可別介意。」周夫人也道。

  寒梅聞言,只得點點頭,原先緊繃的心情也放鬆了些,遂問:「怎麼不見訪煙哥呢?」

  「訪煙送隔壁住的朱家老爺回去啦,晚點才會回來,有事嗎?」

  「不,沒事。」寒梅避開周夫人詢問的眼神,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飯桌上偶爾聽見周氏夫婦的交談——

  「老爺,你看朱家小姐怎麼樣?」

  「滿標緻的,和訪煙好像挺談的來。」周濟民實話實說。

  「我也覺得不錯,他們好像也很中意我們家訪煙,不如找天請個媒人去提親吧,訪煙不小了,也該定下來了。」

  「嗯,問題是……」

  「我吃飽了。」寒梅猛地放下碗筷。

  「你才吃不到兩口,怎麼會飽?再多吃點啊。」周夫人勸道。

  「不了,我真的飽了,我想回家了,你們慢用。」寒梅臉色蒼白的嚇人。

  「啊,寒梅——」

  不等周家夫婦挽留,寒梅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去,一個不小心,絆到高起的門檻,整個人重心不穩的撲向前方,幸好一雙手臂及時攬住她的身軀,沒讓她與地板親吻。

  「寒梅?」周訪煙被她蒼白的臉色嚇到,不及細想何以寒梅會出現在這裡。

  寒梅驚魂未定的抬起頭來,看清擁住她的人是誰,但一股女人的脂粉味從他衣上傳來,她皺眉,壓不住胃裡的酸意,一陣作嘔,吐了起來。

  周訪煙既不能躲又不能閃,當場被寒梅吐了滿身。

  在屋裡的周家夫婦看見這一幕,周夫人也不擔心,繼續說:「老爺子,你剛才要說什麼?」

  「我要說,朱家小姐雖然不錯,對訪煙似乎也有一點意思,問題是,訪煙對人家無意還是別去招惹人家吧。」周濟民總算明白妻子剛剛說那些說的用意,她明知道訪煙就快回來的。

  「那麼你看小倆口對彼此是有意還是無意?」

  「不曉得,這問題讓他們自己去煩惱吧。」

  寒梅吐到暈在周訪煙懷裡,周訪煙摟住她虛軟的身子,朝屋裡大喊道:「爹、娘,你們還在看什麼熱鬧?寒梅暈了!」

  周夫人笑看了丈夫一眼,轉身使喚家人。「快去澆熱水來。」

  「所以,你就來了。」不是問句,只是猜測與陳述。

  「是啊,所以,我來了。」語氣中有一點無奈、一點困惑難消。

  「可是,你來我這裡要做什麼?你又不說『因為』,只憑一個所以,我可幫不上忙。」柳飄香坐在妝台前梳發、點胭脂。

  「誰說你幫不上忙,收留我幾天就是幫我一個大忙了。」寒梅趴在桌上,看柳瓢香熟練地裝扮自己。

  「你要在館裡住下?」將一根步搖斜插入髻,柳飄香停下動作,從鏡子裡與寒梅對視。

  「不行嗎?」寒梅望著柳飄香的動作,懶散如貓午寐的慵懶姿態驀地一改,跳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瞪著柳飄香的發頂上。

  「當然不行,別忘了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何況是讓你住個幾晚。」柳飄香想都不想就拒絕。寒梅要住,大可去客棧,桃葉館不歡迎良家婦女。

  「別那麼小器,就當我是來買醉的客人。」寒梅癡望著柳飄香發上的簪子道。

  「不行……」從鏡中發現了寒梅的失神,柳飄香轉過身來,疑惑道:「寒梅,你傻掉啦?」

  「沒啊。」她淡淡地回應,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騙誰啊,整個人都呆掉了,「你在看什麼?」

  「釵子。」寒侮指著柳飄香的髮釵道。

  「釵子。」心思聰慧如柳飄香也被寒梅給弄糊塗了。「怎麼,是釵子插歪了還是哪裡有問題?」

  她回身仔細照看著鏡子,並沒有發現不妥當的地方。

  「釵子很好,不是你的問題。」寒梅笑道。

  「不是我的問題,那是你的問題嘍?」她捉住機會追問。

  「是我的問題沒錯……」或者,是他與她之間的問題。看到柳飄香戴釵的姿態,她才想到很久以前也有人將一根髮釵插進她的頭髮裡,以前她還小,不明白他將釵子插進她頭髮裡的意義,現在猛然一想起來,才想到那是男女訂親時的習俗,男方將髮釵插進合意的女方發中,代表將女方文定下來。

  他當時也是這個意思嗎?可是那時候他們都還那麼小……

  柳飄香捕捉住寒梅臉上每一個表情的變化,會意地微微一笑,既是她的問題,便是誰也幫不上忙的,這難解情關,還是得當事人自已想辦法解決啊,不過,雖然幫不上忙,她倒是可以從旁推她一把。

  眼見表演的時間已到,柳飄香交待寒梅:「我下樓了,你待在我房裡,可別亂跑啊。」桃葉館畢竟是聲色之地,什麼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她其實並不喜歡寒梅到這個地方來,但寒梅若執意不走,她也拿她沒辦法。

  「嗯。」寒梅答應了聲,兀自陷在難解的情愫中。

  柳飄香見她心不在焉,掩上房門,悄悄下了樓。

  在桃葉館才住了一晚,寒梅就已經覺得有點悶了。

  黃昏開始,桃葉館漸漸熱鬧起來,一直喧騰到大半夜才會沉寂。

  每一間房間裡都暗藏著無邊春色,寒梅仗著男裝之便,晃了桃葉館裡裡外外一周,誤闖了幾間春色正濃的香閨,便再也不敢隨便亂闖。

  悶在柳飄香的房裡一整天,悶都悶壞了。

  本來她決定出去溜躂溜躂,入夜以後再回來,思及黃昏後是柳飄香表演的時刻,便溜出房,到桃葉館樓下準備欣賞柳飄香聞名全城的精湛舞藝。

  樓下已聚集了許多慕名而來的客人,寒梅挑了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靜靜等候。

  表演高台四周被層得的雪白輕紗遮住,風一吹,便像波浪一般捲起千層雪浪,恍似太虛仙境,而紗帳後,蓮步盈盈的紅衣美人莫不是仙境中的仙子了麼?

  一股說不出名字的薰香隨著美人起舞時舞動的衣袖送來,寒梅看著看著,都要為柳飄香大為傾倒了。不意瞧見台下觀舞的人群,寒梅竟能體會他們如癡如醉的癡迷滋味。

  連她這個女人都為柳飄香的舞姿傾倒,世間還有什麼人能不拜倒在柳飄香的羅裙之下?

  一舞方休,台上的美人個個香汗淋漓,揮開輕紗,款款生姿的擁著最美麗的女子步下舞台。

  台下的男人毫不吝惜掌聲,一時掌聲如雷歡動,為美人的舞藝癡迷,更為美人的風情失了魂魄。

  座下多有慕名而來的王孫公子等著獲得美人青睞,柳飄香在其他女子的扶持下,媚眸一一掃過眾多為她迷醉的男子,紅唇揚起笑意的弧度,眼底卻有深深的疲憊。

  最後,她將手上的絲絹交到一名俊秀風流的男子手中,選走這名幸運男子做為她今晚的入幕之賓。

  其他落選的王孫公子個個失望地垂頭喪氣,眼巴巴看著那名中選的年輕男子被美人領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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